正文 第二回 再交鋒宋金和親 理軍事大宋西進1 文 / 任我*飛揚
第一節
可以想見,敢庇護韓節的人不會少、而且地位也一定不低。天子為了不讓韓節逃走,也不想有人因庇護他而被牽連,讓朝廷為難,以請他入宮赴宴為由,將韓節騙到了宮裡拿下,然後再交給刑部看押。
蘄郡王韓節肆意妄為、致使多人慘死,身犯重罪已被關押的消息一經傳出,天下嘩然!
功勳之家的子弟有管的不錯的,其中以岳氏的子弟最出色,可也有不少是不怎麼樣的。太上皇和當今天子兩位君主都對功勳之家十分的優容,也導致了這些勳舊子弟狂妄無行,朝野早有怨言。這下,韓節一案激起了民憤,無數奏章遞入宮中,要求嚴懲韓節,以維護大宋綱紀。
天子趙惇雖然早就知道梁紅玉的脾氣不好,但還是低估了這位梁老王妃!
在刑部徹查韓節一案期間,帝后曾經數次登門,想向梁老王妃親口解釋一下此次朝廷的處置,請她老人家見諒。可惜,帝后是俏眼做給了瞎子看,蘄郡王府的大門根本就沒開啟過!隨後,忠信郡王岳飛親自登門,也吃了閉門羹。
這下,朝中諫官可是抓住了好機會,一齊上奏章參梁老王妃忤逆君上、無臣子之禮,要求朝廷處置梁紅玉,以正朝規。
天子這裡還沒有理睬這些諫章,梁老王妃可又搞出事兒來了。
依律,刑部、大理寺、御史諫院三堂會審,監查台負責監督,開審韓節一案。刑部尚書洪適、大理寺卿趙彥中、御史陳亮、監查台監查使肅郡王趙適全部到齊,會同三司一台十多名官員共審此案。
一大早,刑部的大堂還沒開門,門口等著聽審的百姓已經在那裡喧鬧個不止了。大宋對百姓的管束歷來不緊,越是大案,越講究給百姓旁觀聽審的權利,也是表示」公正無私」的意思。這個規據,也只有秦檜當政期間,為了便於他害人才強行停止。秦檜倒台之後,自然恢復。
之所以會有這麼多的百姓前來聽審,一個是本案實在是慘絕人寰,該如何處置,大家自然關心;二,也是這罪犯身份特殊,無論朝廷如何處理都是難題;三嘛,自從當今天子主政以來,從未有過如此駭人聽聞的冤案出現,百姓們早已滿腔義憤,前來聽審也是為受害者撐腰。
看門口準備旁聽的百姓實在是太多,肅郡王趙適和諸位主審官商量了一下,命令衙役按順序發下聽審的號碼,無號者不得入內。
這邊才把聽審的百姓安排好,梁紅玉懷裡捧著老蘄郡王韓世忠的靈位,換了一身白衣,帶著傻孫子韓忠、韓節的正妻——李綱大人的外孫女王氏,再加上三名守寡的兒媳,一起到刑部自首來了!
梁紅玉一進刑部大堂,就向著上面一跪。這下,大堂上的諸位大人,連肅郡王趙適在內,全都不敢再坐在座位上,慌慌張張的全都站了起來。
肅郡王趙適心中暗暗叫苦,但還得硬著頭皮走上前,向梁紅玉深深一禮:「梁王妃,您的禮我等晚輩都受不起,您請先起來吧。」
「劣孫韓節罪犯天條,以我大宋律法,理應抄家滅族!罪婦不敢違背國法,故攜家人前來投案自首,請諸位大人依律處置。」梁紅玉年歲是不小,可說話還是中氣十足,懷裡抱著韓世忠的靈位,兩眼直視前方,根本不給肅郡王好臉色。
肅郡王給梁紅玉堵的差點兒說不出話來,可總不能讓她老人家就這樣跪著,只好撐著臉繼續解勸:「老王妃,韓家有免罪鐵券,此案與你等無涉。韓節一案,諸位大人自會有公平的處置,老王妃還是先回去吧。」
梁紅玉聽了這話,斜著眼睛看了肅郡王一眼,冷笑一聲:「肅郡王不說起這免罪鐵券,罪婦還真就忘記了。既然肅郡王也認為有了免罪鐵券自然可以免罪,那我孫兒又為何身入囚牢?這是哪家的王法?!」
肅郡王一時語塞,在場的諸位大人也是面面相覷:這梁紅玉可不好對付,脾氣大的嚇人,有她在,這案子是沒法審了。
下面的百姓也是議論紛紛,有的認為梁老王妃說的有道理,有的認為免罪鐵券只能免小罪,若是連這種大罪也能免,小民還沒活路了呢。
「梁老王妃此言差矣。」這時,旁邊一個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
大堂內外頓時安靜下來,大家聞聲看去:開口說話的是在一邊等著開審的喬月山。
從刑部開始重查此案,喬月山一直被刑部保護起來,直到韓節落網,才由刑部安排到附近暫住。
今天,喬月山是作為原告前來聽審的,他毫不畏懼的直視著老王妃:「梁老王妃,晚生對韓老王爺一直是敬佩有加,對您也是佩服之至。可今天,老王妃依仗著過去的功勳,竟不顧國法,這種行為實在是有失韓老王爺的臉面,有損兩位老人家的清名。」
在場的人聽到喬月山這麼說,全身直冒冷汗:這個文弱書生的個性還真是夠硬的!敢這樣對梁老王妃說話,他不怕老王妃火起來打死他啊?
「你是何人?」出乎大家的意料,梁紅玉並沒有立刻發火,而是皺著眉頭問道。
「晚生喬月山喬文約,見過老王妃。」喬月山上前,向著梁紅玉深施一禮。
梁紅玉的眼睛瞇了起來,上下掃視著這個不卑不抗的書生:「你就是那個出首指證我孫兒的喬月山?」
「正是。」
還沒等梁紅玉再說什麼,旁邊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奶奶,就是他誣陷孫兒的,您可不能放過他!」
說話的正是剛剛押上堂來的韓節,他身上帶著重鐐,早已沒有了平時的驕橫和囂張,臉上還留著侍衛們捉拿他的時候留下的傷痕,可憐兮兮的看著梁紅玉:「奶奶,你要為孫兒做主啊。」
看著唯一的後根成了這個樣子,梁紅玉身體一顫,險些摔倒,身邊的孫媳王氏連忙扶住奶奶,眼中早已湧出了淚水。韓節的三位伯母和嬸娘已經圍了上去,撫摸著韓節痛哭失聲。一邊的傻韓忠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在那裡傻笑。
韓節看了看身邊圍著他痛哭的親人,向梁紅玉問道:「奶奶,我娘呢?我娘怎麼沒來?」
「你這個不孝子,總算還記得問你娘!」梁紅玉歎了一口氣,方才回答:「你一出事,你娘就急病了,現在還躺在床上起不了身。要是你出了什麼事,只怕她也活不了了。」
「娘,孩兒對不住您!」韓節腿一軟,坐在地上掩面大哭,突而又爬了起來,連著向著挪了幾步,跪著抱住梁紅玉的腿:「奶奶,您一定要救救孫兒,就是為了娘,您也不能看著孫兒屈死。」
「節兒放心,奶奶不會看著你受委屈。」梁紅玉斬釘截鐵的回答。
第二節
「朝廷不會委屈好人,可是,如果韓節是罪有應得,梁老王妃又該如何?」天子趙惇的聲音從一邊傳了過來。
人群裡閃開了一條路,天子和皇后從大堂的左邊走了過來,這下大堂裡外的人又都慌七慌忙的向帝后行禮。
梁紅玉卻站在原地不動,只是冷冷的看著帝后一直走到跟前:「陛下怎麼突然有空到這裡來?莫不是擔心節兒還死不掉,親自來監審的?我韓家的人都在這裡,陛下只管發落就是。」
天子和皇后一直走到梁紅玉的跟前,天子擺手讓大家平身,方才回答:「梁老王妃,如果韓節真的是被人陷害,朕一定為他平冤;如果韓節有罪,朕也早說過,國法大於人情。本案一切以事實定案,朕並沒有給三司定什麼調子,更不會想要滅了韓氏,老王妃誤會了。朕今天前來,是為了向您和韓氏陪罪的。」
「笑話,陛下早已是一代『聖主』,還用的著向我這個老太婆陪什麼罪?韓氏一家孤兒寡母的,也受不起這個禮。」梁紅玉還是板著臉,**的把天子堵了回去。
「韓節有沒有罪暫且不說,朕陪禮,是因為朝廷之前賜鐵券給韓氏之時曾經承諾:非謀反之罪決不追究。可如今韓節入獄,是朕食言了。」趙惇也不來計較梁紅玉的惡劣態度,就當沒聽見,還是和皇后一起向著梁紅玉深施一禮:「老王妃,是朕有錯在先,朕在這裡向您和韓氏陪罪。」
「陛下言重了!陛下是君,老太婆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陛下不過是收回鐵券,老太婆還敢說什麼?!一切就依陛下便是。」梁紅玉看著趙惇夫婦向她深深一禮,閃身避開,冷冷的回絕了趙惇的歉意。
旁邊的諸位官員再也看不下去,刑部尚書洪適走上前來,好心的解勸:「梁老王妃,陛下已經向您陪罪,您還是這樣的態度,就太過了。」
「老太婆不要陛下陪罪,只要保住我孫兒的一條命。」梁紅玉突然不再那樣冷冰冰的板著臉,聲音中已經出現了哽咽,抬手向著在一邊嘻玩的韓忠一指:「陛下、洪大人,你們都看看,現在韓氏也就這兩個男丁。要不是韓忠是個傻子,不能頂起韓家的門庭,你們就算把韓節千刀萬剮,我也不管。老太婆沒別的要求,把韓節發配、流放都可以,只求留下一條命也就夠了。」
「老王妃,朕想問您一句,當初您一介女子,和韓老王爺同上戰場,為的是什麼?」趙惇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
梁紅玉不明白趙惇幹嘛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回答了一句:「還能為了什麼?不過是『忠君愛國』這四個字罷了。」
「既然梁老王妃為了忠君愛國可以上戰場拚命,那麼您想要保住的又是什麼?只是一個大宋的空名,還是這個昌盛的國家?或者是大宋的百姓?」
「老太婆出身寒微,如何會想這麼許多,不過是夫唱婦隨,跟著老王爺罷了。」梁紅玉說到這裡,突然明白過來,看向趙惇:「陛下,您不用拐彎抹角,就回答老太婆一句:是不是一定要殺了節兒?」
「老王妃,朕現在不能回答你。如果老王妃一定要留下韓節,那就請旁聽完本案再說。只要老王妃開的了口,朕就留他一命。」趙惇知道梁紅玉是個能夠明辨事非的人,索性讓她旁聽此案,只要她能聽的進去,這事情反而好解決。
韓節在一邊聽了可急了!他當然清楚自己所做的事,這要是審完了,能留下命才怪,連忙可憐兮兮的長長叫了一聲:「奶奶……」
梁紅玉看看趙惇,他的表情坦然,眼睛中也沒有一絲狡詐之色;再看看自己的孫子,韓節卻是心虛的避開了祖母的目光。
老王妃心中矛盾:兩代君主對韓家都十分優待,若說是天子打算對付韓家,也的確是沒道理。再說,以天子素來做事的風格,沒有把握,他絕不敢如此對待韓節。此案一審,韓節搞不好就是死定了;可如果不開審,自己就執意要天子放過韓節,若此案為實,只怕韓家的清白名聲也就全完了,將來還是沒臉面去見老王爺。
「老王妃,無論什麼,都大不過天理、大不過良心!」御史陳亮也走上前來,他撇了一眼旁邊的韓節,一臉的厭惡之色:「老王妃和老王爺都是出身貧寒之人,也都知道小民百姓的苦處。如果連案子都不審,老王妃就執意要陛下放過您的孫子,枉顧大宋國法,只怕,將來老王妃也沒再臉見人了!」
「陳卿,不得無禮!還不向老王妃陪禮。」天子出聲喝住了陳亮,並喝令他向梁紅玉陪罪。
「老太婆不過是個婦道人家,但這良心自然還有。既然陛下已經決定開審,老太婆就旁聽一下。」見陳亮也如此說,梁紅玉再也撐不下去:陳亮為當代的儒家大師,與韓氏一樣同屬於要求收復中原的一派,在民間、朝中的影響力極大,連他都是這個態度,朝野的輿論可想而知。
思之再三,梁紅玉終於還是讓了步。
案件早已查實,這公開審理已經是個過場。有肅郡王趙適在,他也知道此案事關重大,早就把一切都做的踏踏實實,不要說還活著的吳海天被送來刑部,甚至連吳老夫人自盡在縣衙前所用的白綾都送到了堂前!
至於敢於附翼韓節、勾陷他人的原安海縣縣丞、現任溫州府刺史鮑易,不敢堅持律法的原溫州府刺史湯安書,和因堅持法制反被免職的原平山縣縣丞任曉鵬及相關官員,還有與此案有關的相關人證皆被押送刑部。
在諸多人證和相關證人證言的對應下,所有案情全部揭開,韓節之罪並無半點虛假!
當全身穿著重孝前來作證的吳海天之妻劉氏上堂,猛然看到已經殘疾的丈夫,撲上前抱著他失聲痛哭「相公,賤妾對不起你、對不起公婆,孩子沒保住,對不起!」
「不要這樣說,是我對不起賢妻,苦了你了。」吳海天聽妻子痛哭不止,心中苦痛,滿臉是淚卻還在安慰愛妻。
看他們夫妻相靠著哭泣,主審的官員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下面旁聽的百姓也都唏噓不已。
跪著的韓節惴惴不安的四下掃視,看到的都是厭惡和仇恨的眼神,他此時方才明白:自己犯了眾怒,只怕是死罪難免!為了活命,韓節再次把哀求的目光投向最疼愛自己的奶奶和諸位家人。可看到的,卻是奶奶呆呆的坐在座位上,兩眼已經失去了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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