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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回 施妙計謀算天下 議和談北迎太后2 文 / 任我*飛揚

    第三節

    「哦?小姐的意思是……」

    「如果說,在上次和談之前還有這個可能,但現在大宋已經沒有能夠支持北伐的實力。只能是保住現有疆土,休生養息,以求未來。可那些不明白治理國家必須有所抉擇的人,卻還在天天高喊『打回老家去』。」

    虞水靈看了看專注的萬俟契,示意身後的景兒進去取了一本奏章出來:「萬大人,如果不是出了這件事,這一個奏本我早就會以我父親的名義,在上個月送達天聽。只可惜,差了一步,如今只能請萬大人帶回轉呈了,這也算是我對大宋盡的最後一次忠言吧。」

    萬俟契掀開封皮,裡面赫然寫著《論和戰建議書》,他驚訝的抬起頭:「虞小姐,你這是支持和、還是支持戰?」

    「我既不是主和派,也不是主戰派,我的主張是以戰促和、以和養戰。至於迎回二帝一事,在這份奏章中已經說明了我的見解,身為臣子,我不好再多說什麼。」虞水靈微微一笑,指了指奏章:「請秦相和陛下細細品味這份奏章,就知道我的見解了。反正,我也只能是等著朝廷的決定。但還是想提醒一下秦相,在我的事沒做出決定之前,不能讓岳飛父子重掌軍權,更不能讓他們重上戰場。至於張叔那裡,倒是可以有所行動,平穩一下現在的局面。」

    除了還留在陪都溫州等候朝廷旨意的兵部侍郎唐義則,太子行在的核心成員又一次在玄天觀裡秘密集會。

    岳雲性子最急,搶著問道:「萬俟契那個奸臣怎麼說?」

    「他們已經上勾了,我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定心丸?」

    虞水靈把交給萬俟契的奏章拿了出來,給大家一人一份。

    「水靈,你這是打算幹什麼?」李若水剛一看完就大聲叫了起來:「支持與金和談、還打算放棄這次收復的河北土地,你什麼意思啊?」

    「您先不要急,聽水靈解釋清楚。」太子連忙制止了李若水的大叫大嚷,然後看向水靈:「靈妹,我想你一定有了通盤的考慮,給大家說說吧。」

    「我們現在面臨的局勢,和紹興二年前後相比有什麼不同?」虞水靈並沒有立刻解釋,而是提了一個問題。

    「紹興二年的時候,岳帥收復河南、河北之地,張俊、韓世忠等將領也已經領軍北上,進逼黃河。大家正整軍備戰,準備北伐。現在,我們是在保衛江南的半壁江山。」兵部侍郎肖則搶先答了出來,他的臉上出現了思索的表情。

    「紹興二年的時候,金人在幹什麼?」

    「他們?先是金主吳乞買生病,原遼朝降將、執掌重兵的元帥右都監耶律余堵在這個時候反叛,金人當時正忙著平叛,接著就是達懶控制朝政,然後謀求和談。」

    回答完虞水靈提問的史浩最先明白過來,然後問道:「水靈,你是不是說當時金人內亂,我們正好可以收復舊地。而現在是金人大軍壓境,大宋內部還不安穩,所謂北伐不過是虛妄。機會失去了,就沒有再來一遍的可能。」

    「二位,你們剛才只說了雙方軍事上的對比,還沒有想到另一方面,就是『人』、就是百姓。我那裡面例舉的數字,是從每年戶部上報的數字裡選出來的,百姓苦啊。」

    虞水靈指了一下自己的奏章,臉上出現了傷感之色:「從政和年間到現在近三十年,何曾有過一時一刻的停戰?就是大仗不打,小衝突也是不斷;抗金暫停,還有內戰。百姓也要活命,也要養家餬口。現在,為什麼到處都有民變?是因為小民百姓已經活不下去了。在這樣紛亂的情況下北伐,結果又怎麼能好呢。」

    「一下子把仗打完了,不就可以休養生息了?」岳雲一心一意盼著北伐、打回老家去,可自己義妹的意思竟然是放棄!雖然他一直佩服妹妹的才幹和智謀,更感激她救了自己父子兩個的命,但還是有些不服氣,小聲的提出自己的想法。

    「打完?只怕沒那麼容易完的了。我們和大金之間,要麼和談,暫時和平共處;要麼就是打,打到一方徹底倒下為止。但現在,無論是以我大宋、還是以大金的實力,都不能一下子消滅對方,戰事一定會拖延下去。」

    搖搖頭,虞水靈又拿起手邊的一冊本子:「在廣闊的平原上作戰以騎兵為主,這裡是一些關於金人和大宋騎兵現狀的記錄,我們大宋到現在也沒有能和金兵正面相抗的騎兵,想簡單的打贏?不異於癡人說夢。」

    「這麼說,你打算支持和談了?」李若水板起了臉,口氣也開始有些不善。

    「我不是支持和談,而是談談打打、打打談談,打就要把金人打痛,逼他們坐下來談;談也不能只想著金人不再入侵,保住半壁就可以了。和談可以給江南百姓以恢復的時間,也可以讓我們坐下來解決好朝廷上的事。」

    虞水靈自然知道要大家現在放棄北伐,說多難就有多難,但為了大宋,再難也必須做。看到李若水不善的臉色,她放緩了語氣,但還是沒有退縮。

    「我堅決不同意和談!」李若水急了,虎的站了起來:「水靈,我一直佩服你父親的為人,也欣賞你的才幹,但卻沒想到,你居然會和秦檜他們一樣,只知道偏安江南!你力主和談,對的起你父親、對的起那些死難的百姓嗎?」

    「李卿,不要這樣……」太子連忙插進來想和稀泥,誰知,虞水靈也猛的站了起來:「李伯父,我早就違背了對我父親的承諾,要說對不起,我早就已經對不起過了!」

    第四節

    「水靈?」

    「父親在臨終前要我答應他,回到大宋之後,嫁個好丈夫,好好的過日子,不要再四處飄零,可我沒能做到。而且,我也曾經在他的墓前發過誓言:要在大宋收復幽雲十六州之後,再為父親遷葬回鄭家莊,讓他能和一家人在地下團聚。」看著大家探詢的眼光,虞水靈忍不住內心的傷感和悲痛,哽咽著回答:「現在,我卻不得不放棄收復故土的打算。至少,在短時間之內根本沒可能為父親遷葬,他就還得獨自在外飄零,繼續當孤魂野鬼,我的心裡能好受嗎?」

    「靈兒,」岳帥看著女兒難過,心中實在是不忍:她只不過是個年輕女子,卻已經為大宋和百姓付出了太多、太多!

    上前安慰的拍拍水靈肩頭,岳帥轉身對大家說道:「朝中戰、和之爭,早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靈兒既然有了自己的謀劃,還是聽她把打算說完的好。」

    水靈感激的向父帥笑了笑,平定了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這才繼續跟眾人解釋:「和談已經是必然,就是我們不同意,陛下也會堅持和談,在陛下的眼中,北伐的短暫勝利是求和的手段。當年的敗亡對陛下的影響實在是太深,他已經不相信我們有戰勝金人的可能。難道因為不贊成和談,我們就要再一次把大權交出,看著那些奸臣禍害國家嗎?」

    說到這裡,水靈不由的歎息了一聲:「本來,和談是給雙方一個緩和的時間,誰能在這個時間裡勵精圖治,誰就能最後勝出。可是,秦檜他們只會一味的奉迎君主,浪費國力,好不容易得來的恢復時間又被白白浪費掉。和談並沒有錯,錯的是沒有恢復之志。」

    「這話有理,和談不過是一個開端,接下來整頓內政才是重要的事。」張所大人也點頭表示贊同,他搖搖頭:「這也不怪大家一聽和談就難以接受,誰叫之前和談等同於投降,大家都憋著一股氣。」

    「正是因為這樣,這一次和談的主控權就必須掌握在我們手中,決不能再讓秦檜他們拿去賣國。現在,等朝廷旨意一下,我們就要準備打大戰,把金人打狠、打痛。」

    虞水靈想了一下,決定藉機把事情攤開,說個明白,免得今後再出什麼大麻煩,她轉頭鄭重的對岳帥說道:「父帥,請原諒,女兒要指出你做錯的兩件事了。」

    「什麼事?你說。」不只是岳帥,大家也都認真的看著虞水靈,她現在可以說是眾人之中最明瞭朝廷政爭的。

    當年的虞允文虞大人可是性子直率,根本不願意參與朝堂上這些勾心鬥角,也不知道虞水靈這些本事是跟誰學的。

    「一,當初您不該在陛下面前提議早立太子,我知道您是出於穩定大局著想,陛下卻是根本不能容忍武將干政,讓陛下對您有了不信任,進而導致了陛下用雷霆手段來解決不安心。第二,迎回二帝,說說是可以,但如果真的付諸實施,那根本就是在害國。」

    大家全被虞水靈的話給嚇了一跳,肖則震驚之下脫口問道:「為什麼?二帝北狩乃我大宋最慘痛之事,迎回二帝也是臣子的本分,如何不能付諸實施?」

    「我們不必再多說二帝在位之時失政、敗德,至我大宋險些亡國之舉,就只說一件事:二帝還宋該如何安排?」虞水靈知道自己的這些長輩們都是把忠君擺在第一位,要想奪回朝中大權,就必須讓他們明白,要保住大宋、直到收復中原,最重要的究竟是什麼!

    「安排?當然是安頓於宮中養贍,還要有什麼樣的安排?」大家也都有些不明白虞水靈說的是什麼意思,大眼瞪小眼。

    「宮中養贍?請諸位不要忘記了,當今陛下自唯一的親子亡故之後本無所出,太子只是養子而。但靖康陛下就有三子,而且還都活著。苗劉兵變剛剛過去,如果有任何變故,陛下豈可安心?」水靈淡然的說道。

    對天子這個心思,從當初虞水靈就看的很清楚,只可惜無論是太子、還是這些忠臣們,卻根本不明白當今官家到底為什麼要偏安江南。忠於大宋,卻反而處處惹天子疑心,乃至用上那樣惡毒的手段來解決他所認為的威脅,真讓人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太子稍微猶豫了一下,雖然這種事情他實在是不願意多想、多疑,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水靈,以你的言下之意,你不會是認為在皇家中權力大過一切吧?」

    「殿下,大宋皇室比起以前的那些來的確要好的多,但也不是從沒有過爭權奪利之事。我知道你們素來不願意提及皇家隱密之事,更不願意指斥尊者之非,但這回不提也不行。」

    虞水靈還是那樣淡淡的說了一句,看著諸位震驚的表現,她搖搖頭:「大家不會忘記,當年太上皇為避兵災將皇位傳給了靖康陛下,可戰事剛剛告一段落,太上皇一回京就插手政務,導致了第二次汴京之戰的失敗。前車之鑒,諸位還想再來一回內亂嗎?

    李綱大人則更是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如果陛下真的有恢復中原的想法,為何為了一點小事就貶斥李伯父?張叔自動交出手上的兵權,並不是出於什麼賢良或是忠君之心,最主要的不過是自保,不想讓陛下過於忌憚他。大宋從建立起就存在對武將和領兵之人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在一時之間怎麼可能改的掉?」

    「可是,現在事情已經和過去不同,二帝早已沒有了權威,這……」李若水也很猶豫了,但還是開口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權威?在大宋這個舊規大於天的地方,正統地位就是權威。你們都一直在奇怪,我當初為什麼不公開自己的身份吧?我會這樣做,自然有自己的考慮。朝廷,還不如說是當今陛下,要的只不過是『虞允文』這三個字而已。如果剛開始,我是怕你們過於照顧我,那父帥被害的時候,我為何不假冒我父親去制止?」水靈停了一下,看看大家難以接受的反映,搖搖頭:「就算我父親重歸又能怎樣?」

    「你們尊重我父親,卻並不明白他真正的心思。在金人慶功的宴席上指斥君父之過,這是一個你們所謂的『忠臣』會幹的事嗎?」虞水靈看了看被她的話給驚呆了的眾人,聳聳肩,直接指出了虞允文真正的想法:「從我父親要張叔發的誓言你們也應該清楚,父親忠於的不是大宋,而是我漢家的無數百姓、是我漢家的祖宗。如果當初還有別的選擇,他根本就不會成為所謂的『大宋忠臣』。他和我、還有張叔所做的只是為了一個目的:就是不讓五代十國中漢人的悲劇重演!保住我漢人的血脈。」

    看著被她的話幾乎給震倒了的諸位,水靈一字一頓,如同重錘一樣重重的敲在諸人的心口:「我想請問太子,請問諸位叔伯:你們到底是打算忠於誰,或者說是想保住誰?是大宋這個虛名、還是當今陛下,或者是這漢人的天下、以及這天下的漢人百姓?」

    看大家都陷入了深思,水靈把桌上的書冊翻了一下,等著他們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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