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赫赫盛景再逃離 文 / 柒梧
墨天向冷冷的看了趙信河一眼,墨大司馬早已交代過,皇城中的每一處宮殿都細細搜尋,公子的性命與惹怒太后相比,孰輕孰重他還是能辨得清。他一把推開了趙信河,推門進了碧雲宮裡面去。
趙信河雖與墨天向年歲相當,但一個養尊處優的太監內侍官如何敵得過常年習武的武將,他踉蹌幾步,蹲坐在地上,一時間無法起身。
翊辰見幾個火把簇擁著墨天向進了碧雲宮,心知無法再躲掉,他用劍柄敲擊在門上,敲出了兒時逃亡時就與墨天向相約的響聲數。墨天向靜心聽了以後,便從身後手下人的手中接過一個包裹,裡面是墨家兵的鐵衣,另一個墨家兵亦手拎著一個包裹跟隨墨天向同行,墨天向邊走,邊對立在殿庭中的墨家兵吩咐道:「碧雲宮曾經引發過瘟疫,你們把手中的藥物撒在宮殿中蛇蟲鼠蟻可爬過的每一處,不能讓這些流竄的牲畜把瘟疫傳在宮中。」
「遵命!」
揉著屁股擠進來的趙信河被墨家兵異口同聲的浩蕩之氣驚得一哆嗦,他捂進了臉上的面紗,看著墨家兵把手中包裹的藥物撒在滿是灰塵的宮磚上,火把下不時有幾隻黑黢黢的老鼠跑過。
趙信河想到墨天向剛剛說的蛇蟲鼠蟻可帶瘟疫,並且十幾年前皇城中的瘟疫就是從碧雲宮開始的,心中求生的*令他無暇顧及太后的懿旨,他快速退到了碧雲宮外面,等著墨天向出來。
翊辰劍眉微蹙、面上生出不滿,匆匆套上墨天向給自己的鐵衣,他亦是知曉父親如此大張旗鼓的尋自己,定是有他的道理。
墨家兵從碧雲宮出來後,又往幾處宮殿撒了些藥物,便跟隨著墨天向離開了皇城。
一輪彎月照不盡帝都赫赫盛景,天青色衣袍滿是污垢的翊辰來不及換乾淨的衣袍便被墨天向強行帶著出帝都。他策馬跟隨在墨天向身側,穿過冷清淒楚的街巷,行過燈火闌珊的道路;琵琶聲聲遠,馬蹄陣陣響,帝都的繁蕪與蕭條,片刻觀盡。
帝都城門守衛看到墨天向手中墨凡的令牌,連翊辰的面容都未看清,便放二人出了城門去。
月垂影照進窗欞,勤政殿內,一身太監衣袍的煜煊垂敗的躺在龍榻上。她心中對薛漪瀾這個近身侍衛是又愛又恨,那日淒厲風雨中,她與蕭渃不顧生死護衛著自己,讓自己心生感動。而今日又冤魂不散的跟隨在自己身後,她原本想要出宮去看阮凌錫,可與趙忠把皇城繞了遍,也沒有甩掉身後悄聲跟隨的薛漪瀾。
次日,下朝後的煜煊剛盤腿在榻上坐定,趙忠便手托著金盤請命進來。金盤中放著一道黃紙,煜煊兩指捏起,上面是儀曹令阮尚所選出的自己迎阮靈鳶進皇城的黃道吉日。她看完後,不免垂首看了一眼腰間墨肅所遺留的玉珮,黃紙從手指脫落,她心微疼。
那日正好是墨肅的忌日。
她肅謹起清秀面容,不悅的問趙忠道:「不是說把大婚時間定在春日裡麼?怎麼會是夏日?」
趙忠拱手回道:「阮大司徒說皇城中有些宮殿破舊受損,需好好修葺一番,方能彰顯皇家貴氣,故讓儀曹令在夏日選了黃道吉日。」
不知墨凡那日心裡是何種難受的滋味,獨子的忌日,又是當今皇上大婚的日子。墨凡是武官,禮儀宗法皆歸阮重管轄。儀曹令阮尚又是阮重堂弟,一定是受了阮重的吩咐,故意刺痛墨凡喪子傷疤。
煜煊向後仰面躺下,心中寬慰自己不再理會這些瑣事,橫豎這皇城將來都是阮家人要住,隨他們如何折騰罷!墨凡浴血殺敵無數,也不是受氣的主。整個大魏國朝堂,唯一的受氣包,就是自己這個皇帝了,無須替他們瞎操心。
墨天向帶著翊辰風塵僕僕的出了帝都,連夜趕路不敢有一絲鬆懈,生怕翊辰又生出什麼鬼主意逃跑,自己無法與將軍交代。
日頭漸漸毒辣起來,墨天向眼見離帝都已百十餘里地,方尋了一個簡陋的路邊茶攤與翊辰歇息。
二人剛坐定,茶還未入口,鄰座兩個江湖趕路人不加遮掩的言論聲傳了過來。
一黑袍男子扔了一塊牛肉進嘴巴,「昔日好龍陽的皇上如今大婚,他母舅家的女兒怕是迫不得已才嫁於他。」
同行的黃袍男子喝著酒,點頭附和道:「不然皇后定是墨大司馬的女兒,或者是宇大司空家的女兒宇綰了,那宇綰可是帝都第一美女。」
黑袍男子絡腮鬍子抖了抖,「再美,能美得過大魏國第一美男子阮凌錫麼?」
翊辰聞得此人口中的嘲諷之意,他剛要起身,身側的墨天向一把拽下了他,墨天向皺眉搖首示意他不可衝動。翊辰氣惱的坐了下來,帝都百十餘里地周圍禁令江湖人士打鬥。
黃袍男子喝了碗中的酒,「哈哈······都說阮二公子是患了瘟疫,要我說啊,準是被皇上玩弄出了什麼隱疾。太后為了保住自己兒子的名聲才以瘟疫之名送了阮二公子出宮,又逼著自己的哥哥把女兒嫁給了自己的兒子。要說這阮家呼風喚雨十幾載,如今皇上還未親政就大肆壓打阮家,若不是有阮太后,阮家早不知落得個什麼下場!」
黑袍男子被黃袍男子的話逗了樂,挑眉抖鬍子道:「哈哈······是瘟疫還是隱疾,咱們進了帝都就知道了!正好也可一睹大魏國第一美男子的容貌,是不是真如傳說中的那般傾城傾國;說不準,咱們還可以從他身上沾一沾皇上的龍氣······」
黑袍男子話還未說完,破舊的桌子便被人一劍劈成了兩半,木屑與茶攤的布招牌在劍風下飛舞。他面帶驚愕的看了單手執劍的天青色衣袍少年一眼,只見少年劍眉星目似燃燒著燎原之火,黑袍男子立即與同行的黃袍男子抽出隨身的佩劍,要與挑釁自己的少年打個你死我活。
br/>二人的劍剛剛舉起,墨天向手中的墨家兵令牌出現在二人眸中,青銅做的令牌因上面雕刻的墨字更加威嚴攝人。
黑袍男子與黃袍男子舉著劍的手落了下來,帝都百里周圍皆是墨家兵,若是自己剛剛議論皇上的話被墨大司馬聽了去,怕是自己會立即身首異處。二人收回了劍,惶恐道:「官爺饒命,我二人在漠北放肆得久了,請官爺高抬貴手!」說完不待墨天向言語,拿起掉在地上的包袱便匆匆上馬走了。
茶攤老闆見二人惹了亂子就逃,追了幾步,眼見二人快馬加鞭逃之夭夭,心裡咒罵著,停下了腳步。他亦不敢惹了墨家兵的軍爺,回首正欲笑臉相陪墨天向。墨天向從胸襟中掏出一錠銀子,擱置在自己與翊辰剛剛喝茶的桌子上,「店家不必驚慌,我墨家兵從不欺凌商賈百姓!這是我與這位公子的茶錢,餘下的是剛剛弄壞的桌凳錢。」
茶攤老闆拱手作揖的送二人上馬,口中不停的念著,「多虧有墨大司馬鎮守大魏國,我等小民才可安居樂業!」
翊辰扯動韁繩,臨行之際,回首望了一眼遠處的帝都洛華,原本高聳的城門如今只是隱約可見的零星一點,他心中遺憾不已。
煜煊,我先回河昌,若兆泰王封地無異動,我再回洛華看你。到時我一定徹底幫你擺平阮重和阮太后,讓你做一個真正有皇權的皇帝。
父親,母親,妹妹,珍重!笨蛋煜煊,蕭渃,珍重!原諒我現在還不能以墨肅的身份與你們相認!
翊辰揚起馬鞭,在煙塵滾滾中與帝都愈來愈遠。
帝都城外,蒼翠叢中,宇綰令車伕把馬車停在了離幽瀾園尚遠的地界,恐他回去與父親胡言。幽瀾園依附自然天成的景物而建,故前行道路上儘是曲折小徑,亭台屋舍隱秘。她扶著錦琴的手,掂起白紗衣裙小心翼翼的走著。
流雲折柳,秋風拂袖,宇綰深深嗅了幽瀾園的氣息。她姣好的面容浮現輕淺笑意,尋得兩情相悅之人,從此浪跡山水之間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方是她心中所求。
幽瀾園中的小巧湖水是把護城河的水引入人工鑿出的水池,以湖相稱不過是取了湖亭的之情。如今盛夏已過湖水中荷花有凋零之勢,看在宇綰眼中亦是美景,她遊走在遊廊上尋著縈繞層雲的輕煙,在偌大的幽瀾園找到阮凌錫四人所住的承露堂。
宇綰親自叩門之際,拎著醫藥匣子的蕭渃開門而出。宇綰看到蕭渃,心中的擔憂退了些,連忙問道:「蕭大哥,阮公子可有大礙?」
蕭渃溫潤似玉的面容微微震驚著,「綰兒如何找尋到此處?」若不是蟬翠在門口候著他,他不知該如何在屋舍林立卻空曠的幽瀾園找尋到阮凌錫四人的住所。
註:1、儀曹令:大魏國官署名,所掌為吉凶禮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