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躲不開的碰撞(上) 文 / 左藝舞
聞聲,他唇角勾起一絲無奈,字句間竟含著些許空落,「你決定的事情,又有誰能改變得了呢……只是,有件事你卻一定要答應我。」
對上他認真的眸子,我頷首道:「我答應。」
他挑眉,頗顯意外。
我會意地笑笑,即使你不曾講出口,我又何嘗會不懂。
「無論何時,如果我有需要,一定會找你幫忙,不會客氣。」我凝視他,平靜中真摯不減。
他咧嘴一笑,隨即卻眼瞳一轉,「既然小留織這麼乾脆,我還有個要求,你也一起應了吧……」他親暱地俯下身,貼近我耳畔,「不如我們……」
果真,指望他放下玩世不恭的樣子哪怕一刻都不行。
只手將他推開,我冷色道:「無聊。」
他自顧自地笑笑,抬眸掠過我身後,視線卻是一頓,唇線繪開的笑容裡漸漸帶了些深意。
我好奇,循著他的目光轉身看去,身後十米遠處,司天浙背光而立,頎長的身影阻隔了斜射而來的日光,令他置於暗影中的面容帶了些冷峻。
略帶玩味的口吻緊接著在身側響起,「真是說某人某人到呢,可惜,他要是早到一步聽到你剛才那番話,該有多高興……」
然而看到他,昨夜的點滴種種卻霎時間拉回腦海,我一陣陰鬱,憤懣交加,於是果斷將視線收回,對商荇榷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欸……」未等擦身,他一下拉住我的手臂,向著司天浙的方向瞥了一眼,又回眸看向我,眼光含笑道:「幹嘛著急走。人家專程來看你,你就這樣走了,豈不是很令他失望?」
我斜他一眼,「拜託,他是為了那個跟弗克明斯家族合作的項目而來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留織。你什麼時候才能不自欺欺人?」他口吻不免歎息,甚至帶著些不滿,「堂堂司氏集團的總裁,每天有多少大事要處理,他至於為了一個項目的某個細節親自來跑一趟麼?合同已經談成,之後的事情他隨便派個經理過來就夠了,難道這樣你都看不明白……」
我不由低了眉眼,很多事情不是不懂,而是不敢去懂。很多細節看不透,而是不願看透。
「算了,」他低聲一喟,將我臂上的力道鬆開,「你要是不想見他,就算了……」
我怎麼會不想見他?
多少次我詢問自己,為什麼明明低擋不住心底發痛的想念,為什麼明明不願放棄任何一刻能夠與他接觸的機會。每當他出現在我眼前時卻又迫不及待想要逃脫。
並無猶豫,我走向路邊停著的黑色車子。就著已被侍者拉開的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疾馳而去,彷彿切斷了我混亂如麻的思緒,也一併切斷了膠著在我身上的莫測眼光。
*
夜晚,我坐在窗邊心不在焉地翻一本畫冊,佐西自進我房間後一直沉聲不語。只在四處一面輕緩踱步一面四下參觀,彷彿我臥室內這些經久不變的擺設突然間便引起了他的興趣。
面容靜默地佇立在幾處相框前,許久,我遠遠看去,那些相片拍的什麼我已記不清了。只記得它們很久之前就擺在那個位置,佐西將弗克明斯家宅原有的模樣照搬了過來,一切都大致熟悉的時候,人們往往不會再去仔細探究每一處的細節。
而我,更加沒有那個興致。
目光仍停駐在那些照片上,他終於開口,語聲如面色一般了無波瀾,「聽說,你今天送給菲麗絲一台跑車?」
「嗯。」我應道。
「怎麼會突然想到要送她車子?」他回身問道。
「上司關心下屬,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麼?」緩緩翻著畫冊,我輕描淡寫道:「何況,菲麗絲並不是一般的下屬。」
他頷首,我知道這樣的回答絕不能令他信服,只是他也未再多問。
「昨晚的暗殺事件,」視線沒有自畫冊中抬起,我平靜的聲音不是請求,而是通知,「我自己來處理。」
沒有立即得到回應,佐西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一般,踱步到窗邊那台純水晶斯坦威前,右手垂落,修長的指尖觸及琴鍵,就著站立的姿勢,單手敲開了一曲悠緩深情。
《愛的羅曼斯》。
我反而闔上畫冊,靜靜注視他的演奏,由於自始至終只用右手,令這首曲子聽上去比以往慢了半拍。
指尖節奏不停,他注視窗外,語聲裡靜默頗深,「你想,自己面對他?」
稍感意外,他竟會這樣問,我卻答得坦然:「不可以麼?先前你讓我負責同司氏的合作案,創造機會讓我與他接觸,怎麼,現在反而不許我同他打交道了?何況……我可以告訴你,司天浙與這場暗殺事件沒有任何關係。」
曲調未終,旋律驟停。
他敲動琴鍵的手指倏然間定住,按下的白鍵在靜夜裡劃了一道刺耳的長音,片刻,他右手從鋼琴上撤下,走到我面前。
雖不知他喜怒,我仍保持著方纔的姿勢,坐在椅子上動也未動,靜靜注視著一步步向我走近的人。
他站到我面前,出乎意料地,居然單膝跪了下來。
「留織,」半跪在我面前,他仰面看著我,面容在這一瞬平靜而美好,「你想做的事情,我不會阻攔……」執起我隨意搭在一側
側的左手,中指上的藍寶石耀著華貴的燈光,此時顯得異常刺目。
我的左手被拉近他唇際,一個吻輕輕落在戒指上,沉沉的嗓音低喃出聲,「我想要珍惜你……」
四周安靜至極,一如我此刻波瀾未生的內心。
感覺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東西,當你對一個人有感覺時,他只需靜靜站在那裡,就能奪走你的呼吸,而當這種感覺逝去,即使海誓山盟繾綣蜜語,你的心都不會有絲毫所動。
輕緩的敲門聲適時而起,伴著侍女恭敬的聲音傳來,「少爺,薩默海爾德醫生來了,現在您的書房等候。」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佐西應道,隨即對我微微一笑,「那麼,早點睡吧。」
「等一下。」他起身剛要離開,我卻猝然開口。
對上他詢問的眼神,我認真道:「我想學會怎麼用槍。」
「哦?」他微微一詫,眼神卻含了笑意,「留織是怎麼了?從前教你防身術都不肯學,費了好大力氣你才勉強答應學一招,怎麼,小公主如今轉性了?」
我沉聲不語。
「也好,學會用槍,危急關頭能夠保護自己,我也可以放心些。」
沒想到他會答應得如此乾脆,反倒令我一愕。
「好了,」他伸手柔柔地撫摸我的面頰,「今晚先早點休息,這個週末我來教你,好麼?」
見我微微頷首,他眼角也彎起了笑意,然後轉身,離開了我的房間。
房門開啟,復又輕輕合上,我注視著他背影消失的地方,心底疑問叢生。
最近佐西的私人醫生似乎來得有些頻繁,只是精力消耗、勞累過度的話應當沒必要如此緊張才對,可是看佐西的樣子卻又不像生了什麼大病,我搖搖頭,無論如何,他的事情也與我無關。
*
第二日清晨,葉寧晨來見我。
「怎麼樣,有線索了麼?」我匆忙問道。
他搖搖頭,「所有痕跡被她抹得乾乾淨淨,下手很快,就連那晚的殺手,也因為現場發生了激烈的爆炸,無一生還,根本沒留下任何證據。」
菲麗絲,算你狠。
指尖掐緊,我眉心頃刻間蹙成凝重,卻是無計可施。
儘管我要靠自己的力量除掉菲麗絲,但仍需借弗克明斯家族之手,如果這次掌握了充足的證據,菲麗絲要殺我,加之目前仍在查的一年半前菲麗絲刺殺我的證據,兩相結合,那麼我便可以順理成章地動用家族的勢力來剷除這個叛徒,即使佐西心有不忍,也無法說什麼。
可是現在……
我歎口氣,身體埋進沙發裡,終究已是晚了一步,這般大好的機會逝去,莫非只能另想法子?
「小姐,」我心情沉鬱地思索著另外的出路,身旁的葉寧晨輕聲開口,「要拿到證據,其實還有一個方法,只是……」
我眼神一凝,「只是什麼?」
「只是,或許會令小姐為難。」他垂眸,平靜道。
「你說。」在這種時候,即便為難,我也要一試。
他注視我,直言道:「司氏集團如今也在調查這件事,我得到消息,他們趕在了菲麗絲銷毀一切之前拿到了極為有力的證據,包括菲麗絲何時通過何人買通了那批殺手,以及她的某個賬戶幾天前向外界匯出了一筆數額不小的款項,收款人是誰等等,這些記錄目前都掌握在司氏總裁手裡。」
話語至此,我已聽出了大概,「你的意思是,可以去司氏偷……」
他靜默不答,那意思已是十分明顯。
霎時間,我卻是有些想笑,事實上,我的唇角當真扯開了一抹無奈而諷刺的笑意,直想喟歎一句,天意弄人。
如今可好,我復仇的最大籌碼掌握在他手裡,就同那時一樣,我換取自己未來的唯一籌碼也掌握在他手裡,久別經年,二者卻何其相似。
為何,最應該躲開的人,上天卻偏偏要在我與他之間布下千絲萬縷的聯繫?
又或許,這本就是一場躲避不開的糾纏與碰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