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驚世陰謀 文 / 左藝舞
我抬眸看著他,目光中靜默極深,想要講什麼,卻是終究不願再開口。
他與司天浙積怨已深,以佐西喪心病狂的性子,再多些陰險的手段我都不會稀奇,更不會妄想作任何阻止。
只是,心中仍舊一喟。我明白,倘若僅僅是商業上的爭奪,哪怕再艱難凶險、防不勝防,都不夠讓他司天浙放在眼裡,可,如果是生命裡最刻骨的背叛呢?
我無法想像,他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古老的立鍾敲過11下,心頭隨之而起的顫音擭去了我的注意,11點了……我側眸凝視,簷外雨絲纏連,像誰久久難以斷絕的傷悲。
只一瞬,我將視線收回,銀質的小匙緩緩抿起一口提拉米蘇。佐西隨即綻開笑顏,在鉑金色髮絲的襯托下十分耀眼,「多吃一點,明天一早我會命人送幾款訂婚戒指過來,你挑一個喜歡的。」
送進口中的甜味頃刻間成了苦澀,堵在喉間,刺痛難忍。
*
次日清晨,雨勢漸消,鉛灰色的天幕厚重而低沉,彷彿隨時能夠壓下來,憋得人透不過氣。
事實上,我是真的透不過氣,胸腔裡壓抑著窒息般的疼。
幾次深呼吸後,我拉開臥室的門,門外已不再如以前那般層層守衛,看上去極為自由。
我冷聲一笑,轉身下樓,還未到大廳,古堡裡隨時待命的黑衣保鏢便走上前來,「留織小姐,早。」
「我要見葉寧晨。」
黑衣男子一怔,「小姐,這……這要經過少爺同意。」
「那就去通知你的少爺——現在。」我側身坐在了廳內的沙發上,一副耐心等待的模樣。
對方顯然有些為難。「可是小姐,現在是凌晨四點鐘,少爺恐怕還……」
我抬起一側眼眸,淡然睨著他,「你的意思是,要我等?」
黑衣男子一低頭。「屬下不敢。」
一整夜的困擾糾纏已令我異常煩躁且耐心殆盡,我壓了壓情緒,拼著爆發前的最後一絲好脾氣,沉聲道:「把他找來見我,一切後果我負責。」
「這……」
「找他來。」未及發作,廳內突然傳來悠遠的語調,在凌晨空寂的古堡內竟有淺淺回音。
正主發話果然奏效,黑衣男子一見來人,立聲應道:「是。少爺。」
「還有,」說話間,佐西已經緩步來到了大廳內,「吩咐下去,留織小姐永遠是你們的留織小姐,從今以後,不管她吩咐什麼,都照做。」
「是。」黑衣男子轉身離去。
不欲多作逗留。我也起身,準備回房間。
「留織。」佐西喊住我。唇間噙著笑意,「早餐想吃什麼,我讓他們做。」
我腳步稍停,抬眸看去,仍是昨夜的衣著,他的眉目間隱約可見通宵未眠的疲憊。一瞬間的預感襲來,令我心臟猝然一扯。
強迫自己不去想那個可能,也許他只是起得早,也許所謂的通宵未眠只是我的錯覺,也許……司天浙還未調用人力。四處尋我……也許,他還未想到或者查到我在佐西這裡,因而根本沒有與佐西發生衝突。
我穩了穩心神,腳步平靜地踏上樓去,「我不餓。」
*
五點鐘不到,門外響起了沉著禮貌、不疾不徐的敲門聲。
站在窗邊,背對著門口的我瞇了瞇眼睛,「進來。」
門打開,來人似是稍作停頓,隨即穩穩地向前走了幾步,只消幾步,便又停住,他立在原地,與我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並不言語。
我轉身,與他四目相對。
面前的葉寧晨仍是一身剪裁得體而不張揚的純黑色西裝,搭配一貫的白色襯衫、黑色領帶,幾乎沒有其他裝飾的打扮令他看起來中規中矩、板板正正。
——確是一副沉穩幹練的精英特助的模樣,這樣的人,無論為誰所用,都會大展所長,將僱主吩咐的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
我就這樣注視著他,並不急於開口,他更是鎮定如常,微微頷首,恭敬道:「二小姐。」
似乎那嘴角還隱約得見他和煦恍若昨日的微笑,可惜,面具俱已撕破,當下再難偽裝。
「別這樣叫,承受不起。」我打斷他,緩緩向他走近,言語間倏然變得鋒銳,「當年葉氏家族的大少爺,堂堂銘啟集團董事長的兒子,這麼多年委屈在林盟集團做一個小小特助,還真是大材小用呢。」
並無絲毫驚訝,他微微垂著視線,不置一詞。
我睨著他,冷冷一笑,「你是什麼時候被佐西安排進林盟集團的?潛伏的時間不短嘛,居然在我逃出家族之前……所以,拜你所賜,其實那兩年裡我的一切舉動都在佐西的掌控之下?包括最近這些時日的一切行蹤?」
他居然極輕緩地點了點頭。
我緩步踱到他身側,與他之隔一線的距離,回眸直視他,「所以,一年多以前外婆精心安排高度保密的出逃計劃,也是因為你才會讓佐西輕而易舉地將我抓住。」已經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句,我的聲音不自覺地帶了些咬牙切齒。
「之後,你沒有留在中國幫我表哥,而是跟隨外婆來到了英國,就是因為你知
道我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總有一天會與外婆取得聯繫,那樣你就可以順勢得知我的蹤跡,是麼?」
「是。」沒有絲毫拖沓,他平靜承認。
「包括,你去幫我照顧nik——」我的聲音已經充斥了憤怒,提到無辜被佐西禁錮,凶險莫測的nik,我就越發難以平靜,「其實,也是因為知道nik對我的重要性,為了抓住nik來威脅我,所以採取的舉措麼?」
他抬眸看著我,沒有點頭沒有回答,卻已不需要更加明確的承認了。
「果真是精妙的佈局,隱秘的偽裝,外加高超的手段。」我陰冷一笑,就差鼓掌以示讚歎了,「佐西有你這樣甘願紆尊降貴做潛伏臥底的得力手下,當真是幸運呢……現在想來,林盟集團這次的危機,恐怕也是你刻意搞出來的吧,什麼業績低迷、嚴重虧損,其實都是為了激我進入林盟集團,好增加我暴露在你們面前的機會?讓司天浙他們更加防不勝防?」眼光陰戾地打向他,我譏諷一笑,「那段日子你天天最早趕到公司,我還真以為你是為林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呢,真是可笑……」
「對。二小姐,你說的都對……」沒有一絲除平靜以外的其他反應,他淡然看向我,將一切斥責非難照單全收。
「我說過不准你這麼叫我。」我冷然打斷他,可笑,平時最令我覺得親切,事無鉅細都可依賴的人,偽裝撕破後,竟是陰謀暗布、城府深重到令人恐懼的地步。
被背叛是什麼感覺?被曾經那般信賴的人背叛又是什麼感覺?
憤恨之餘,恐怕更多的是絕望和傷痛。
「對不起……留織小姐。」他怔了怔,隨即改口,凝眸直視著我,似乎帶著些決然的味道,「你說的這些我無從辯駁,也確實都是事實,是我辜負了小姐的信任在先,如果小姐能夠解氣,能夠高興,我甘願接受任何懲罰,」他微微昂了昂頭,面色無懼,淡然道出:「葉寧晨就在這裡,聽憑留織小姐處置。」
「如果懲罰你可以令nik安然無恙地回到我身邊……」我貼近他耳側,狠狠道:「我是真的想將你千刀萬剮,可惜……」
一瞬間的心痛襲了上來,令我眼眶浮上一層薄霧,我匆忙轉身,背對著他,將視線投向窗外。
「小姐……」看出了我的難過,他輕聲喚道,隨即向前走來。
我輕輕抬手,示意他停下。
身後的腳步果然止住。
半晌無語。
似乎過了很久,我凝視著遠處層層疊起的綠樹,突然問道:「跟我說說你的故事,你是怎麼成為佐西手下的?」
身後似乎傳來一聲輕歎,「佐西少爺,是我的救命恩人。」
意料之外,卻是情理之中,以葉寧晨昔日的身份以及他清傲的個性,豈是錢財地位便能輕易將他買動的?這其中的淵源,料想也是不會簡單。
「幾年前,父親因在生意場上與人結怨,得罪了仇家勾結北美極有勢力的黑幫前來尋仇,佐西少爺意外將我救下,但是父親卻……」他幾無起伏的聲音稍稍有了一瞬的波瀾,卻是一閃而沒,「從此,我便跟隨著佐西少爺,立志為他效力。至於進入林盟集團……其實本身是老爺的意思,老爺在世時,他的小心謹慎小姐是知道的,各處安排自己的心腹,使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是老爺的原則。」
我頷首,的確,這是父親的習慣。
「只是……」我眼中一瞬淒然,「既然佐西早已掌控了我的行蹤,幾乎是在我逃出家族的下一刻便知道了我的行跡,他又何苦這般為難貝拉,害她丟了性命……」
「留織小姐,貝拉她——」彷彿幾欲衝口而出什麼,卻又被他逼了回去,我當下回眸,不免詫異。
「貝拉她什麼?你知道什麼?」直覺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我走近他,急切質問,「告訴我。」
「小姐……」他回視我,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真正害死貝拉的,其實另有其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