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 無事獻慇勤 文 / 左藝舞
「那……之後呢?」我到底艱澀地問出一句,聲音聽來卻不像自己的。
他眉間微微蹙了蹙,「之後我們便難以查到了,弗克明斯宅邸的安保措施十分嚴密,沒人能查到佐西確切的情況,不過多少聽到些傳聞,說他恢復得不錯。」
想來也是,這些本是不必問的,若他真有什麼三長兩短,之後就不會有精力追查我一年多了。
只是貝德爾先生不講,我也理解他,他不願告訴我,必是怕我知道之後心軟,重新投向佐西的懷抱,那他這前後的苦心經營就要白費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即使他再怎麼樣對我體貼周到,終是不能舍下自己的利益。
「我原本有些不放心那隻老狐狸會怎樣對你,如今看來,倒是不用擔心了。」他嘴角挑了一抹笑意,「非但不用擔心,想必,你還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吧?」
「哦?」我反倒來了興致,追問道:「何以見得?」
「一定要我講出來麼?」他反問,不乏戲謔地揚起唇角,「來之前,我自然是做過功課的,順便聽了些你作的曲子,雖然有悲傷有歡快,但這些曲子裡卻絲毫不見被脅迫的痕跡,曲露人心,還有什麼比這些音符更能準確地窺測你的心境。」
我失笑,「當真有勞斯圖爾特少爺如此有心,我確實感激呢——這次是真心的。」我認真地看向他。
嘴角噙著淡淡笑意,他不置可否,只轉身來到鋼琴旁。
「曲子是不錯,只是……」他低頭注視琴鍵,若有所思。
「缺少深意是麼?」我沒好氣地接道:「你說得簡單,內涵是什麼,本質又是什麼?那麼容易表達得出來麼?」
「告訴我你的主題。」他也不爭辯,只輕緩問道。
「暗夜。」
略一思忖,商荇榷抬手在琴鍵上敲出幾個斷斷續續的音符,卻是決然與我先前的幽深感所不同的,反而帶有些類似光明的意味。
「要抓住夜的靈魂……」他緩聲道:「夜,未必是幽暗的。」
一語道破,令我一怔,只是細細品來,簡潔的句子卻是深意非常。不禁輕笑,原來富家公子學樂理樂器不止是做做表面功夫附庸風,想來是真的有些本領呢。
夜已深重,星光映下的樹影打在鋼琴上,現出斑駁的痕跡。他打斷我的沉思,「剛才來得匆忙,天亮前還有些事情要辦,我先走了。」
「嗯。」我送他至門口,「一路小心。」
他注視我,似乎還要講些什麼,眼瞳垂了垂,片刻,卻只道了句早些休息,便轉身投進濃濃的深夜。
我歎口氣,有些事情若是沒有知曉,自是可以不必憂煩,但已知道了,這夜,恐是再難安心休息。
翌日清晨,有人來訪。
我打開門,闖入眼簾的正是衣冠楚楚的商大少爺。
「morning,love。」他站在門外的陽光裡,笑顏明媚。
「謝天謝地,你總算學會走我家正門了。」雖然昨夜已然見過,對於他的再次造訪我仍是感到意外,不無嘲諷道。
「如你所願,小留織,我以後會經常走你家正門的。」彷彿另有所指,他的笑容無故沾了些邪魅。
隱隱察覺有些不對勁,我狐疑地瞥了瞥他,「進來吧。」
聽到聲音,nik從樓上探出腦袋。
「過來nik,」我招呼他下來,「有客人來了,這位是……」
還未來得及介紹,商荇榷倒是熟絡地對走到近前的nik綻開笑顏,笑得一臉友善,語調也柔緩得不像話,「你就是nik麼,你好,我叫伊恩。」
「伊恩哥哥,你好。」nik童聲童氣地打招呼,「哥哥長得真好看。」
聞言,商荇榷不由笑得燦爛,nik天真的讚賞倒令他十分受用,「小朋友真乖……」他將手裡的紙盒遞給nik,彎腰摸摸nik的腦袋,「送你的。」
倒像是有備而來,我不無探究地打量著他,「你一大早專門過來不會就為了送禮物吧?」無事獻慇勤,難免令我生疑。
他在沙發上坐下來,不無嗔怪道:「留織,請不要懷疑我的善意好不好。」
「是麼?」我在他對面坐下來,偏偏頭,無聲卻洞察秋毫地盯住他。
被我的目光盯得偽裝不過,他扁扁嘴,「好吧……其實,我來是想讓你收留我……」
「什麼?」我驚訝,疑心自己聽錯。
「你知道的,我在英國舉目無親,只有你這一個朋友……」商大少爺面不改色的扯謊本領當真令我不由歎服。
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以你堂堂斯圖爾特家族執掌人的權威,隨便吩咐哪個手下一聲,弄一套住所這種區區小事只怕都用不了十分鐘吧。況且以貴家族龐大的金融網,在英國必然有產業,既有生意往來,還會擔心沒有朋友麼?」
「商業上結交來的朋友能有幾個是真心的?而且隨便弄套房子,就我自己一個人住,每天空蕩蕩的,連個跟我聊天的都沒有……」他語調低下來,竟然裝起了憂鬱。
我有些好笑,他們這樣的商業巨鱷花花公子,身邊自當不缺女人,平日裡脂粉環繞眠花宿柳的事情豈非稀鬆平常?即便沒有朋友,也絕當不會寂寞。
「免了。」我
我果斷拒絕,「我習慣清淨,況且你太引人注目,佐西一定早就把你盯死了,收留你,我豈不是自找麻煩。」
「我可以保護你。」他眼中閃了閃光。
「不要。」
「e.on,不要這麼小氣嘛,你家又不是沒有房間,」他繼續利誘道:「況且,我還可以陪nik玩嘛。」
我毫不吝嗇地給他一記白眼,「你幹嘛不回自己家去,一定要待在英國不可?」
他面上似乎有些為難,斷斷續續解釋道:「我……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美國那邊,暫時回不去……不過,也順便處理一下這邊的事情……」
見他面上多少帶些尷尬,我越發好奇起來,這個素來瀟灑得沒人可以掌控的商荇榷居然也會有為難的時候?真是奇了。
「留織……」他楚楚可憐地看我一眼。
我將目光移開,鐵了心不為所動。
「那……不管怎麼說,我也要住在你家附近,」他妥協,不乏孩子氣地要求道:「可以時常來找你。」
我心下思忖,這回見面,他隨時隨地如面具般的偽裝倒是撤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本性倒也令人親切。
我點點頭,「隨便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