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0章 大動干戈 文 / 姽嫿君子
康親王聞言面色大變,眼神陰鷙如刀,看得蘇尚彤腦中一麻,只聽他忽然長笑一聲:「好!既然你已經想起當初的事了,就恕本王不能留你的性命了!」他此話說的雲淡風輕,好似談的並不是對方的性命,而是一件不值錢的小物件一樣。好在,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添了一句,「不過……」又朝身後打了個手勢。
後面站著的僕從見到康親王的手勢,自然會意,幾個人離去後不久就拉了一個女子過來。
那女子生的極好,容長臉面,穿著一身整齊的襦裙,頭髮一絲不亂,似乎並未受什麼苦處,正是蘇尚彤的丫鬟朱紗。
朱紗一路被人推著前行,不敢抬頭,直至近前才看清了蘇尚彤的情況,見蘇尚彤手腳俱被鎖鏈所縛,不禁驚呼一聲:「小姐!」
蘇尚彤對她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沒事,就聽康親王接著方纔的話頭說道:「只要你回答了本王的問題,本王倒是可以饒過你這丫鬟的性命。」
蘇尚彤見朱紗並無損傷,也放軟了語氣:「只是,方纔那畫中之人我並不認得。」她這說的是實話,雖然孫大夫同她說過喬青青的事情,可她確實不認識喬青青本人。
康親王卻心道:「笑話!你若不認識她,如何能解了那蠱毒?」但轉念又想,蘇尚彤便是跟他說了那人身在何處,他也無法對那人做什麼,眼下另一件事倒更為重要一些,思及此說道,「還有一件事。」他舉掌拍了兩下,身邊的僕從趕緊躬身遞上一個十分小巧的八寶盒,因為上了一層金漆,盒身在日光下頭閃著點點晶光,更顯精緻。朱紗眼尖,認出那就是蘇尚彤平日裡放些喜愛首飾的盒子。瑤國的八寶盒均做食盒,所以並無這般小巧的樣式。這金漆八寶盒還是蘇相出使他國的途中帶回來的,當初蘇尚彤一見就喜歡上了,拿來放些小首飾、小玩意兒。
康親王也不管這盒子的來歷,只從裡頭取出了一支玉簪,拿在手裡問蘇尚彤:「這支玉簪你可曾見過麼?」
「自然見過,」蘇尚彤脆生生答道,說話間換了一隻腳撐著牆,還轉了轉手腕,「就在日前王爺您的生辰宴上,我見著這簪子戴在您府中的女眷頭上呢。」
康親王冷哼一聲,使了個眼色。站在朱紗後頭的那名僕從也不知從哪兒抽出了一條蛇皮鞭子,對著朱紗的背脊就狠狠抽了一下。那僕從本也不是什麼憐香惜玉之人,手下下了狠勁。朱紗背上登時就是一條血痕,腫的老高,那一片的衣物也裂開了口子,還有絲絲血跡順著衣物破裂之處緩緩流下。康親王只見她牙根疼得打顫,面色早已變得慘白,額上全是汗珠,卻兀自咬牙挺住沒出聲叫喊。他平生最見不得倔強之人,又衝那僕從使了個顏色。那僕從手中的皮鞭又舉了起來……
蘇尚彤前世今生都未見過這般陣仗,連聲喊道:「你幹什麼?快住手!」可惜她手腳被縛,上不得前去,但她怕朱紗再受苦處,衝著康親王又喊,「我話還沒有說完,這簪子本就不止一支!」
康親王示意僕從放下鞭子,盯著蘇尚彤問:「你還不說麼?」
蘇尚彤恨恨道:「我又沒說錯,王爺為何要打我的丫鬟?我確實見你府上的女眷頭上有一支一模一樣的簪子。可我還見過另一人也有。」
「是誰?」康親王牢牢盯住蘇尚彤,不放過她面上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我們府中的余姨娘。」蘇尚彤見康親王蹙眉,趕緊又加了一句,「她兄長如今官任戶部侍郎。」
康親王面色一凜:「余長舒?她是余長舒的妹妹?」他本就疑心極重,雖然見蘇尚彤方纔的神情不像是在故意扯謊,但也並不覺得她的話就可信,又吩咐身旁幾人,「讓人去查。」想了想又說,「讓玄烈先不要行動。」
余長舒先前瘋瘋癲癲地喊出「虎符」什麼的話,已讓康親王對他起了殺心,派出了自己的暗衛之一——玄烈去解決他。如今康親王聽聞那人是余長舒的妹妹,便想著要看她的面上,留余長舒一命。
蘇尚彤見朱紗早已站不穩,跪撲在了地上,沖康親王喊道:「王爺,您問的問題我已經答了。您應該放了我的丫鬟回去上藥。」
康親王嗤笑一聲:「你當本王是傻子麼?放了你這丫鬟回去報信,好讓蘇向宇來救你?」
蘇尚彤見他說話不算話,氣極:「王爺您自己說只要我回答了問題便放過我這丫鬟的,怎麼又說話不算數了?您身為皇家之人,雖不若聖上那般一言九鼎、金口玉言,總不能與我們這些小輩說話都不算數吧。」
康親王聽她話中有話,卻並不生氣,只低低笑開:「本王只說要饒她一命,何時說了要放她走了?」
蘇尚彤一時被堵得無話,只恨自己手腳不能施展,不然總要讓對面的康親王和剛剛對朱紗下手的那個爪牙好看!
此時,蘇相已經急急趕回相府,在榮華園中接過娟兒手上的帕子,面色陰沉的嚇人。蘇尚為早已到了,此時見父親回來,不免寬慰一句:「爹莫要驚慌,孩兒方纔還與祖母說起,妹妹不一定受了傷。聽這丫頭說,妹妹的房間雖然被翻得亂七八糟,可只有這塊帕子上有血跡,想來是劫走妹妹的歹人故意留下的。」
蘇老夫人聞言點頭:「正是這個道理。歹人留下帕子,想是要用彤兒威脅於你,如今應當將此事告知京兆尹大人,悄悄地找回彤兒才是。」
蘇向宇歎了口氣,轉身先問蘇尚為,「彤兒失蹤的事情,你娘知道了麼?」
蘇尚為搖搖頭:「娘那邊尚沒有派人去說。」
「好!好!好!」蘇向宇連說了幾聲好,面上終於有了一絲寬慰,「別告訴你娘。」說著又閉了眼睛搖搖頭,對蘇老夫人道,「母親不知,能神不知鬼不覺闖進相府,還將彤
兒擄走之人,並不是京兆尹能查得到的。」
京兆尹掌管整個上京的治安與政務,有直接進宮面聖之權,哪裡能查不到呢?只是,京中皇親國戚、高門世家眾多,個中關係更是盤根錯節,一個處理不好就是丟官、掉腦袋的事情,京兆尹也不是事事都敢詳查的。是故,蘇向宇口中說的查不到,實際上是不敢查、不願查之意。
蘇向宇安撫了一會兒蘇老夫人,思索一番對蘇尚為說:「為兒,你速去宮中,去……求三皇子幫忙。」
就在蘇尚為趕馬奔向皇宮的當口,康親王府之前出去的僕從已回來了一個。只見他低聲回稟了幾句話,康親王聞言面色大變,猛然抬頭看向蘇尚彤。
蘇尚彤心念轉了幾轉,只想康親王方纔已經說了不會讓她活著,如今只有賭一把了。她見康親王這般情況,更是肯定了和余姨娘有私之人就是康親王,定了定心神,她朝康親王笑起來:「王爺,我可沒有撒謊騙你。只不過……您想必也知曉,余姨娘脾氣不大好,總是在府裡惹得我不開心。前些日子,我又恰好知道了她腹中孩兒並不是我父親的,所以……」
康親王猛地拍了一下座椅的扶手,站起身來:「你做了什麼?」
蘇尚彤嘻嘻笑起來:「沒什麼,我不過是給那個孩子下了一些……」蘇尚彤越說聲音越小,到後來更是垂頭不語。康親王明知她在賣關子,卻架不住自己心急如焚,一步一步朝蘇尚彤走過去,滿臉陰鷙。因為蘇尚彤被抓來之時,早已被搜過身,如今她身上什麼都藏不了,何況她又是個姑娘家,沒幾分力氣,所以康親王並不認為她能耍出什麼陰謀來。
誰知,他一走近蘇尚彤,就被她吹了一頭一臉的白色藥粉,登時不能動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軟軟倒了下去。
電光火石之間,隨著鎖鏈相撞之聲,蘇尚彤已俯□,左手捏著康親王的下巴,右手捏著一粒烏黑的大藥丸正貼在康親王的唇上,對那幾個早已圍上來的僕從喝道:「這一粒是見血封喉的毒藥,你們若是想讓你們的王爺立時就死,就儘管再往前一步!」
那些人聽了這話,果然不敢再往前一步。蘇尚彤緩緩吁了一口氣,又喚了朱紗一聲。幸好朱紗此時尚為暈厥,硬撐著一步一步挪到了蘇尚彤近前。待她到了蘇尚彤身旁之時,身上衣服已經盡數被汗水濕透,人也早已脫力了。蘇尚彤恨恨瞪了方纔那揮鞭之人一眼,將手中的藥丸遞到朱紗手裡,凝神進了那虛無之地,拿了瓶上次給李沐用過的傷藥,輕輕給朱紗敷在傷口處,又餵她吃了一粒希露丸。那藥粉效果極好,朱紗背上的腫脹極快的消了下去,頃刻間面色也好了許多。
蘇尚彤見朱紗緩過勁來,才抽身去康親王袖口處翻找,果然找到了一串鑰匙,試了幾次,便打開了手腳上的鎖鏈。康親王袖中的荷包只裝了幾樣東西,除了那串鑰匙,還有一個棕色藥瓶,用紅布包著一塊小木塞封著口,另外還有一塊玉珮——正是之前李沐送給蘇尚彤的那塊金絲玉珮。這金絲玉早已恢復了之前的模樣,那金絲間光滑透亮,早已不見了之前那暗淡的血色。蘇尚彤經歷了今日之事,更是不願再與康親王府扯上關係。她想了想便將玉珮還了回去,卻將那個棕色的藥瓶送到了虛無之地裡。
這些動作不過在片刻之間完成,蘇尚彤死死盯著面前正互相商量著對策的人,手上握著一瓶迷藥,就怕一個失神被他們佔了先機。她如今已綁架了康親王,若是再落入他們手裡,她和朱紗的命是不可能再保得住的。蘇尚彤心知,她如今能與他們這般對峙僵持,已是最好的狀態。帶著朱紗衝出王府,那是絕無可能的。對方人多勢眾不說,更有一群隱在暗處的暗衛,讓人防不勝防。正思索間,她忽地聽到兩旁的樹上隱隱有鳥聲驚起,心下暗道:「不好!」想是王府的暗衛已經出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