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0杯弓蛇影 文 / 姽嫿君子
寧氏正在床上歪著,和素月說話。見女兒面色蒼白,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只道是出了什麼大事,趕緊讓素月扶著下床來。
「彤兒,怎麼了?」
蘇尚彤也不答話,只把寧氏扶到床上躺好,替她號了會脈。之後,面色卻是緩和了好些。
寧氏的脈象正常,身子似乎比之前還要好些。看來,她給的希露丸,娘親是吃了的。
要說那希露丸,功效倒是好的。她那日拿了一瓶給師父看,師父只說這是難得的好東西。無論是誰,吃了總是不壞的。她聽了之後,心下大安,趕忙把那瓶希露丸獻給了師父。後來,下山之後,也給了娘親和師叔好些。旁的不知,就是那次,師叔因為被柳恆生煩的狠了來找她,可是和她一道越牆而出的。師叔那麼大年紀了,還能身輕如燕,這希露丸只怕居功至偉。
這一次,蘇尚彤想是自己杯弓蛇影了。碧葉都已經被她要走了,她又時常給娘親把脈,父親哪裡還有什麼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娘親下藥呢?
寧氏這會也反應過來,知道女兒是聽聞她病了的消息,心下著急,這才趕過來看她。她原本這兩日就有些懶怠,又想著風寒不過是吃兩貼藥就好的病,即便是說了,女兒也不會過於擔心才是。卻沒想,蘇尚彤居然才聽到消息,就不管不顧的衝了過來。
「彤兒也大了。這些事情,娘親本不願讓你學。可前日那件事,娘親也聽說了。娘眼看著你,不似那般的毫無所覺。這府裡的情形,你也看在眼裡,只怕日後你要嫁……」說到這裡,堪堪停住,似乎是不願再多說了。復又啟口說道,「你祖母不喜將軍府,想來你也是看出來了。如今將軍府遞了帖子,我若是去了,你祖母心裡定會不舒服。我們和將軍府素日也沒有交情,也不必為著這個,鬧得家中生嫌隙。可人家既然下了帖子來請,不去又是失禮。所以,我只說病了,全了你祖母的心,也全了將軍府的顏面,不至弄到公開交惡的地步。」寧氏說的淺白,只怕蘇尚彤聽不懂,慢慢的教她。
其實寧氏說的這些,蘇尚彤哪有不明白的。只是那個時候一心想著揭穿余家的陰謀,趕在蕭天澈離京之前求他幫忙。她只想著,為了相府的顏面,祖母定不會攔著娘親去將軍府,倒是忘了祖母本就不喜娘親,若是娘親去了將軍府,回來只怕在家中過的更是艱難了。雖說,內宅之事俱都在由娘親管著,但這「孝」之一字,可是能壓死人的!祖母雖不喜母親,目前倒沒有做的太過分,還只是不讓母親去請安罷了。若是她真的惱了,無事便宣母親去立規矩,使喚著母親做這做那的,母親倒也毫無辦法。那將軍府,還是不去的好。至於蕭天澈那邊,也不必非得在這次的壽宴上下功夫,還是先給葉慕離回一封信再看。
見著寧氏沒病,蘇尚彤似是心頭的一塊大石頭被移去了一般,登時輕鬆了不少。回去的路上,走的便極慢,也聽到了不少小丫頭們之間的口舌。
她本沒有太在意,只是有一句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鑽進了她耳中:「聽說了嗎?據說康親王世子病的嚴重,宮裡去了多少太醫都不管用,聽那府裡的丫鬟說啊,康親王妃急的跟什麼似的,正派人到民間抓大夫呢!」
「宮中的太醫都不頂用,民間的大夫哪裡能好了多少?恐怕,過些時日這四公子就要變成三公子了。真是可惜了,他們都說那康親王世子貌比潘安,人又是極溫柔的,怎麼會偏偏糟了這樣的事呢……」
蘇尚彤聽到這話,心中一突。她前世並沒有關注過康親王府的消息,可她嫁人之後,卻是沒有再聽過康親王世子的消息。但那個時候蕭天辰口中的四公子還是四個,那李沐應當是無礙的才對。
想到這個,心卻又揪緊了。她嫁人之後,瑤國四公子,更是受人吹捧,即便是自己剛從軍中回來的哥哥,也是日日被人傳頌各種真真假假的事跡。偏偏李沐,什麼消息都沒有,好似根本就沒有他這個人一般。
蘇尚彤雖然心知自己和李沐是不成的,可總是忍不住去想他在馬上捨身護著她的樣子。前世經歷了太多的虛假和背叛,今生的她心都好像是冷的一般。而他是第一個讓她感到溫暖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可以不顧自己安危,護著她的人。如今,聽到了這些,蘇尚彤只覺得足下有些飄忽。
她快步走到房裡,趴在桌上想了許久,還是決定要去看看他。
崔管家見到一個還不及他胸膛的少年,稚聲稚氣的說要去看看世子的病,差點笑出聲來。
他本想著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趕走,但是王妃又說了,只要有人願意上門給世子看病,一律帶進來。崔管家只好領著蘇尚彤進了內室。
李沐的屋子很大,簾子層層疊疊的。蘇尚彤此時哪裡顧得上看其他東西,只隨著簾子打開,直直的往裡面走。最後一層簾子打開的時候,李沐的臉出現在了她面前。他靜靜的躺在床上,臉色有些暗黃,不復往日的白皙潤澤,那雙熠熠生輝的鳳眼此刻緊緊的閉著,再看不出往日的神采。
崔管家見蘇尚彤只盯著李沐看,趕忙咳嗽了一聲,提醒她快些把脈。
蘇尚彤剛搭上李沐的脈,就有些不可置信一般的收回手,又搭了一次。兩次都是一樣的,李沐的脈象圓滑,應指如觸滾珠,跟書上所說,婦人有孕的脈象是一樣的。這種脈象若不是應在身孕上,便是應在肝膽之類的大病上。可李沐的面色雖有些暗黃,倒也沒到那麼嚴重的地步。
正愁眉不展之時,蘇尚彤忽地憶起,那日她翻到《苗疆秘術》上有一句話:「子傷母不傷,子滅而母動。母傷者,脈象與孕時無異。」
她記不清那說的是哪種蠱了。只知道那種蠱與別的不同,一隻母蠱只能控制一隻子蠱,若是母子蠱俱在,那中了子蠱的人便要日日承受蠱蟲發作之苦,母蠱卻會安靜不動,不會讓人感覺到它
它的存在。但若是子蠱突然消亡,母蠱便會反噬,發作之時,那人猶如在睡夢中一般,但身上所受的痛楚,卻是子蠱發作的好幾倍,一日比一日厲害。
難道李沐體內有母蠱?
崔管家看蘇尚彤一味垂頭,這麼長時間半個字都沒說出來,只以為蘇尚彤是誰家的頑童,耍著他玩呢。剛要發作,卻聽蘇尚彤說:「這位管家,不知能否讓我看一下世子爺的身上?」
崔管家只覺得這個少年果真是來搗蛋的,拉著蘇尚彤的袖子,就要把他丟出去。
「管家伯伯,我說的是真的。世子恐怕被人下了蠱!」蘇尚彤哪裡肯現在離去。
崔管家聽到「蠱」這個字,面色大變。也不問許多,親自上前幫蘇尚彤掀開被子,解了李沐的衣衫。蘇尚彤直接按到李沐的肋下,移了三根肋骨,果然感到指下一突。隨即,李沐竟是悶哼出聲。崔管家大喜過望,道是世子終於醒了。蘇尚彤卻知道,她那一下碰到了蠱蟲,李沐只怕是痛的很了。
竟不知是誰,想出了這等陰毒的法子來害人!為了害人,竟在自己身上中子蠱,真真是喪心病狂。也難怪那些太醫俱都瞧不出李沐的病症了。苗疆蠱術本來在瑤國就沒多少人知曉,若不是那時候墨魚中了蠱,她又去翻了好幾遍《苗疆秘術》,無意中看到這句話,恐怕也不知道李沐竟是被人下了母蠱。
即便有些大夫知道李沐中了蠱,也多半以為他中的是子蠱,哪裡會想到他體內的竟是母蠱呢?那害他之人只怕是起了讓他必死的想法的。
引出子蠱很難,引出母蠱卻很簡單。蘇尚彤曾經病急亂投醫,用引母蠱的法子去引墨魚身上的子蠱,對這種法子倒是熟練的很。
「管家伯伯,勞煩你命人去準備一盆水和一盆火,搬到房裡來。」
崔管家剛剛聽李沐發了聲,道自己是小看了這位了。如今他如此吩咐,應當是有了法子,世子該是無憂了。心中也輕快起來,趕忙去準備了。
蘇尚彤把所有的人都請出去,只留下崔管家。她先是拿針封住蠱蟲周圍的大穴。蠱蟲似是感應到了一般,李沐猛地痛呼出聲,顯然是痛極。蘇尚彤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手下動作卻不敢緩。她想到那日墨魚也是疼得不行,後來吃了那虛無之地的「解藥」,他體內的蠱蟲便如死了一般。如今李沐並未中千金之毒,給他吃那解藥應當是無礙的。蘇尚彤見崔管家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動作,只把手先收緊了袖子裡,裝作在翻找什麼,腦中想著那虛無之地,很快便拿了「解藥」出來。
李沐雖形似在睡夢之中,意識卻是清醒的,所以聽到蘇尚彤說那藥能緩解疼痛之後,也自己吞了下去。「解藥」餵下去之後,蘇尚彤見蠱蟲動作稍緩,快速封住其他的穴位,扎破李沐的手指,讓蠱蟲只能順著那一道血流被引出來。
蠱蟲引出之後,李沐呼吸平緩了好多,似乎是無礙了。
「管家伯伯,世子只需修養一段時日便能康復了。只是,這次失血過多,這屋裡要一直生著火盆才好。另外我留一張補氣血的方子,待世子醒了,每日吃一副就好。」
蘇尚彤交代完,正要離去。李沐卻在此時睜開了眼。
他雖使不上力,眼神也有些模糊。但那時聽聲音便知道來人是上次救她的姑娘了,所以在她走之前,無論如何還是睜開了眼。
他如今的聲音低沉黯啞,蘇尚彤還是聽清了他說的那句:「這次又是你救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怎麼寫都不對味……先就這樣吧~有了靈感再修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