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途中救人 文 / 姽嫿君子
自從蘇尚彤獻上了一幅無為居士的畫,蘇老夫人對這個孫女是越看越滿意,連帶著對寧氏這個兒媳婦也沒有那麼討厭了。原本她看蘇尚彤一日日的大了,再跟著她師父呆在山谷裡有些不大好。雖說她師父已經老了,可畢竟男女有別。之前孫女還小,不在乎這個。如今蘇尚彤十三歲了,老夫人原是準備讓她這次就別去她師父那了,留在家裡好好做些針線,也好為今後嫁人作準備。可如今,一看蘇尚彤的師父竟是她自己崇拜多年都得一見的無為居士,自然不會再有讓孫女回來的心思了。
蘇尚彤也依稀知道她師父這次來上京城中不是帶她下山歷練這麼簡單。不然也不會把她丟給師叔,幾天都不露一次面。她忽然一拍腦袋,昨日為了應對余嬌的挑撥,她直接讓朱紗當那麼多人的面打開了師父的畫,祖母又喊出了師父的名號。相府從來不缺嘴碎的丫鬟,恐怕明天他師父就是無為居士的事情整個上京都要知道了。雖說她明天就會跟著師父回山谷了,師叔和師父的關係又沒外人知道。可是無為居士畢竟是先皇找了一輩子的人,如果皇帝知道無為居士就是她的師父,說不定以後會找她的麻煩。
正在垂頭哀歎之際,朱紗掀簾進來說:「小姐,余小姐來府上了。」
蘇尚彤一時沒反應過來時哪個余小姐。朱紗才又補了一句:「余姨娘的侄女。」
她這才知道余小姐就是余盈盈。蘇尚彤冷哼一聲,余盈盈這次進相府的時機可沒挑對。若是平時,父親罷朝了這麼久,這才剛又入了朝堂,相府也沒什麼訪客。余盈盈若是來了,祖母只怕還能對她有些好感。可是,偏偏昨天自己剛送了祖母一幅無為居士的畫作。只怕,現在祖母一見著余盈盈就會想起她在壽宴當日送的那幅假畫,想起她的虛偽,哪裡還會讓她在這相府多留?
「昨日餘姨娘也在場,余盈盈怎麼偏趕著今天來了?」照理,余姨娘應該勸余盈盈晚幾天再來才對。
朱紗聽她這麼問,也知道蘇尚彤想的什麼。悄悄在她耳邊說:「她這是等不及了,據說她自小定親的那家人昨日已經到了上京。」
蘇尚彤任由朱紗把她的頭髮打散,梳了個分肖髻,輕輕應了一聲,眼簾垂下,遮住了眸中的厲色。
余盈盈前世藉著老夫人的寵愛,和原先那戶人家退了親。之後又在百花宴上一舞傾城,引得眾多高門子弟爭相求娶。那個時候,余盈盈被祖母留在相府。而那些傾慕她的男子紛紛跑到相府門前轉悠,想盡一切辦法要見美人一面。其中更是有很多紈褲子弟,其中就以安王世子李念最為無賴。
安王並不是當今聖上的親兄弟,而是先帝同胞弟弟的兒子。而先帝這個弟弟子嗣不旺,到了李念這兒,已經是一脈單傳。安王上面幾個都是女兒,直到安王妃所出的第七個孩子才是個男兒,所以安王夫妻對李念極是疼寵,才養成了這麼個性子。
那時,蘇尚彤因為老夫人在壽宴之上發火而破了面相,留了疤,不好再去參加這類似選美性質的百花宴。所以相府嫡女參加百花宴的帖子便由祖母作主,給余盈盈用了。余盈盈在百花宴上大放異彩之事,蘇尚彤並未聽聞。她額上受了傷之後,便不大喜歡出門。那一日,紫玉看她在房裡悶了許久天,實在看不過,便勸她出去走走。誰知蘇尚彤正走在路上,前面的樹上卻跳下一個人來,是個男子,高大俊朗。蘇尚彤一向沒有見過外男,乍見到一個,不免有些驚慌。剛一回身,準備避走,卻被那男子大步逼近,生生扳正她的身軀,嘴上叫著:「余小姐!原來他們所言非虛,小姐果真是有天人之貌啊!」
蘇尚彤訥訥不能言語,只想著趕緊推開他。正巧來了一陣風,吹起了蘇尚彤額前的劉海。那男子也看到了她額上的傷疤,一臉惶恐的推開她,嘴上不住的說著:「還以為是個天仙呢!原來是個醜八怪!他們居然敢騙我!害的我為了看美人爬了那麼久的樹,結果看到一個醜八怪!那幾個臭小子死定了!」說完還把手在衣服上抹了抹,似乎是碰了什麼噁心的東西。
蘇尚彤被他一下子推到在地,也沒了反應。好不容易下了決心走出房門,見著的第一個人就罵她醜八怪,還是那樣惶恐、嫌惡的樣子。蘇尚彤從那以後,就幾乎沒怎麼再出過房門,給老夫人的請安都不再去了。
反正每次去請安的時候,總是鬧得不愉快。那時,余盈盈住在相府,每天都在老夫人身邊言笑晏晏,每日梳的髮髻都會露出光潔的額頭,只要一見蘇尚彤進來就親切的到門口迎她,像個姐姐一般替她整理頭髮,可余盈盈似乎總是不經意間碰到她的那塊疤,然後又觸電式的縮回手,但臉上總是一臉鄙夷的樣子。蘇尚彤知道她有心嘲笑,不想理她,往往會推開她的手,余盈盈卻總是「哎呦」一聲,一臉受傷的樣子。從老夫人那裡,就只能看到蘇尚彤面色不善的揮開余盈盈的手。老夫人愈發覺得蘇尚彤沒有規矩,對她也沒什麼好臉色。
而余盈盈最後果真如願攀了高枝,嫁給了安王世子李念。而蘇尚彤嫁給蕭天辰之後才知道原來李念就是當時一把推開他的登徒子。蕭天辰和李念都是素愛眠花宿柳之人,自然關係非淺。李念便把那天的事情當玩笑告訴了蕭天辰,還特意說明了那醜八怪是丞相府的。李念說這話的時候,周圍還有一群狐朋狗友。蕭天辰深覺丟了面子,回來便對蘇尚彤狠狠發作了一番,還將她手中的管家權利交給了葉慕離,所以在將軍府最後的那段日子,蘇尚彤過的很是幸苦。
李念會好好的把這事挑出來跟蕭天辰說,裡面少不了有餘盈盈的功勞。雖說余盈盈並沒有直接傷害她什麼,可是她的悲劇、她娘的委屈,每一樁、每一件都有著余盈盈的功勞。縱然,要了她們命的是她那個爹,可讓她娘和她活著的時候處處受氣的人,蘇尚彤也無法原諒!如今,風水輪流轉,余盈盈的命運握在了她的手上,蘇尚彤自然不會心軟。
「朱紗,這幾日花都開了,聽說宮裡要辦一場百花宴?」
「是啊,小姐。據
說各個府裡的小姐都在趕著定做衣裳、首飾,那一天肯定很熱鬧。只是小姐你只怕是去不了了。」
「可是帖子依舊會下。到時候你去稟明祖母,就說我不在府中,帖子自然是三妹妹的。若是三妹妹實在不喜熱鬧,就讓祖母看著把帖子給別家的小姐吧。」蘇尚彤和蘇璃經常一起說話,自然知道蘇璃最不屑去人前表演,讓人評頭論足的。
這次的百花宴,對嫡庶身份要求並不嚴格。相府只有一張帖子,是因為蘇璃不出院子,外人都不曾聽聞任何有關相府三小姐的消息。而百花宴的目的其實只有一個,就是給鎮國將軍蕭天澈選妻。蕭天澈今年已經二十有二,卻連個侍妾都沒有。皇上怕他為了國事耽誤了成家,這才趕著他班師回朝的時候,召集一些適齡女子進宮展示些才藝,好讓蕭天澈選到自己喜歡的夫人。因為事先不好明說,也不好只讓蕭天澈一個外男呆在宴會上,所以倒是很多高門子弟也收到了百花宴的帖子。宮裡辦事的無不是人精,一看男子那邊發的帖子,也知道女子這邊身份不能太低,故而父親只是從五品郎中的余盈盈並未收到帖子。而這次百花宴招的都是未婚男女,故而帖子上未寫姓名,所以轉給別人也是可以的,只是誰會願意放棄這樣的機會呢?
蘇尚彤知道余盈盈長的不錯,又會說話。雖說上次祖母壽宴的時候丟了臉,可那時來相府賀壽的人本就不多,好多高官家的夫人都沒有來。所以她們對余盈盈的印象倒還不算差。與其直接拒絕余盈盈,讓她通過其他渠道去了百花宴,還不如由自己來成全她!
不得不說,余盈盈有些本事。蘇尚彤梳洗完畢,去祖母那裡請安的時候,祖母已經和藹的對著余盈盈笑了。雖沒有像第一次那樣,招呼蘇尚彤和她見禮,卻也比之前幾次好了許多。
祖母不讓她見禮,蘇尚彤自然懶得搭理余盈盈。直接上前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跟祖母說她要走了,讓祖母珍重。蘇老夫人一想她孫女要跟無為居士繼續學醫了,立馬全身都有了精神,一遍一遍的囑咐蘇尚彤要好好的照顧她師父,絕對不許鬧她師父生氣之類的話。蘇尚彤自然一一應了。祖孫倆說話的時候,都當余盈盈不存在似的。
蘇尚彤快要走出房門的時候,好像忽然發現了一直坐在左側椅子上的余盈盈。走過去問了好,還拉著余盈盈,誇了她的衣飾一番才離去。
蘇尚彤一見著她師父,自然趕緊把她闖禍,透露了師父說行蹤的事情說了。誰想,她師父一絲驚訝的神色都沒有,還是那副溫溫而笑得樣子,只說了兩個字:「無妨。」
回程的路上,蘇尚彤又遇上了一個昏倒在路邊的人。
這人穿了一席寶藍色的暗紋袍子,腰間還掛著一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玉珮,應該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蘇尚彤把了好久的脈,也沒探出此人是什麼病症。她師父只瞧了一眼,神色就有些凝重,讓她把人拖進車裡帶回谷中治療。
蘇尚彤一開始不明白師父為什麼要用「拖」這個字。因為她經常服用神龍鼎裡的藥丸,自認為體力也不比一些彪形大漢差。可她想抬起那個少年的時候,卻怎麼都抬不動,最後只能和師父合力,把他拖到了車上。
「師父,這個人看起來也不高、也不胖,怎麼這麼重啊?」蘇尚彤揉揉發酸的手腕,有些抱怨。
無為居士眉頭緊鎖,半晌才說:「三十年了,奇毒『千金』居然又出現了。師父若是知道,必然會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