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為難 文 / 壇月
就在陣法一破之下，原本看似山谷的大地，立刻幻化成了一片青山綠水的畫面，裡面有樹林，有茅屋，有瀑布，還有峭壁懸崖，與之前被陣法蒙蔽的畫面渾然不同，簡直判若兩個不一樣的世界。
楊葉此時就站在一座拔仞數百丈高的峰頂，山峰之下，此刻訾花和孩子都還站在那裡，並且在陣法被攻破瞬間，兩人抬起頭，呆呆地望著他孤獨的身影，蕭瑟地屹立在這天地之間。
「孩子……別怕！」訾花似乎想到了陣法破碎帶來的噩耗，眼中不禁淚光閃爍，本來有很多話要對孩子說一般，此時卻不知道如何說起。
程虢在法陣一破之後，終於看到了真正的天空，不！應該說是真正的世界，這裡的陽光和以前的大不相同，令他感到灼熱，也感到刺眼，還有滿天七彩繽紛的光點，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他知道漢子也有這樣的東西，人站上去就可以把人帶到天上，只是不明白漢子為什麼從小到大都沒有拿出來，讓他此時對這個陌生的世界，充滿了驚奇，充滿了神秘的感覺。
當然，虛空當中圍觀的眾人，同樣在陣法一破之後，立刻就將裡面的情形一覽無餘，雖然沒有發現什麼獨特之處，也沒有找到天地逆變的相關信息，但卻有不少人發出了陣陣驚呼：
「這……怎麼可能……」
「千年訾莘，沒錯！是千年訾莘……天地孕育的靈花！」
「這氣息，確實是訾莘不假……可是沒想到，她竟然已經進化為人了……」
「莫不是要找的答案就是她……」
「朔體期……朔體期的妖修！不好！雖然她起氣息微弱，但是確實已經達到了朔體期的境界，老夫不打算再參與此事，這就先走一步了……」
就在眾人驚呼不已的時候，果然有不少人趁機架起遁光遠遠逃離了，只有為數不少的膽大之人和一些貪婪之輩尚呆在原地，不肯離去。其中黑袍男子在目睹巖壁之下的訾花後，剎那間感到了死亡帶來的恐懼，並顧不得再追問什麼天地逆變的秘密，慌忙趁著楊葉不注意的時候，帶上短袖漢子遠遠地逃命起來。
「訾花……」楊葉望著下面心愛的女人和孩子，心中不禁慚愧地呼喚起來。
「楊大哥。」訾花感受到楊葉心中的呼喚，抬起臻首默默的望向高空，這才發現楊葉已經默默留出了淚水。
「師父……」程虢此時重新看到自己的師父，心中突然覺得自己的師父真的很不平凡一般，起碼和以前已經有所不同，但他還是相信那就是他的師父的。
「孩子！」楊葉聽到孩子稚嫩的聲音，心中莫名又多了一份失落與悲痛，目光落在依然天真的孩子臉上，霎時老淚縱橫起來，他很想說出今後的生活，不過他想到的是，就算這樣告訴孩子，孩子也不會明白的，因為孩子根本不知道現在什麼是善惡，什麼是好壞，亦或者說，就算他現在離開這個世間，孩子也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只會傻傻地等他回來罷了。
「孩子……是師父不好，把你扼殺在這搖籃裡了！」楊葉最後痛苦地說道，這話道盡了他此刻心中的無比壓抑，以及無法忍受的壓迫，憤恨之下忍不住沖天長吼一聲，悲憤的緒才漸漸冷靜下來，忽然目光朝某處天邊注視了一下，又心有不甘地低頭對保護在孩子和訾花身邊的魚妖說道：「不管你怎麼怨恨楊某，楊某死不足惜，如今劫難在即，已經沒有挽回的可能了，希望你速速帶上孩子，護送訾花一起離開吧。」
「你不走麼？」訾花雖然明白楊葉心中的痛苦，但她還是希望他一起離開這個地方，從此再避世不出的。
「訾花，你能安全離開，我就滿足了，若有可能，孩子往後就托付給你，希望你好好活著，為了我，也為了孩子……」
「哼，你以為我會做到麼？」魚妖這時不知道好壞地說道，「如果你不放心，何不一路跟著我走，況且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你要走的話，就眼前這幾個人根本攔不住你，就怕你再不走，恐怕沒機會了！」
楊葉聞言眼皮打了個激靈，兩道警惕的目光隨即落在魚妖身上，不過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下面並沒有對魚妖怎樣。暗忖他何嘗不想帶著心愛的女人和孩子離開，但他此刻能辦到麼？舉目再次遠望天邊的時候，那裡已經有無數星光閃爍而來，他總得留下來做個交代的。
「你們快走吧！」
楊葉無奈轉過身影，長吁了口氣，忍到最後才遲遲說道。
訾花又怎會不知楊葉心中的為難，低頭想了想，卻轉身對身後的魚妖說道：
「妹妹，不如你帶孩子先走吧……」
「姐！你說什麼？難道他傻你也跟著傻麼……」魚妖一聽訾花有意要留下來，神色極為不滿地說道。
「我決定了，你就不用再說了。」訾花轉過身，復又抬起雙眸凝望著巖壁孤獨的身影，這個伴隨自己十多年的男子，縱然面對今天生死難料，依然表現得那麼鎮定，依然一心為著她和孩子，本來毫無關係的他和她，偏偏兩人遇後，他卻能為她放棄一切，她說他傻，可是他懂得珍惜，珍惜她和他這段時間短暫的相處。
「他是這個世界上對我用最情深的人，可我不能自私，他所承擔的一切都是我該承擔的，何苦讓一個本來毫無相關的人，替自己去死呢……」
「姐姐！你可要想清楚，如今你重傷還沒好，修為還沒有恢復，你留下來這不是送死麼？」魚妖焦急的催道，「你身上的氣息已經把不少人驚走了，這是我們趕緊離開的好時機，再不走，時間就來不及了！」魚妖心有不甘地說道，生怕因此會失去夢寐以求的千年紫莘。
但訾花搖了搖頭，淡淡地笑道：「楊大哥是我今生最敬佩的人，我不想讓他替我死……何況，還有孩子，需要他照顧……」
「可是楊大哥不會讓你這樣做的……」魚妖惱恨之下瞪了一眼半空之上的楊葉，希望楊葉能站出來說服。
「訾花……」楊葉明知魚妖居心叵測，但此時此刻他除了把訾花交給魚妖，已經別無選擇，於是轉身低頭看著下面心愛的女人，嘴角微微搐了一下，卻說不出心中的愛恨糾結。
「楊大哥……」訾花重新抬起頭時，卻不禁呆了呆，沒想到這個剛強的男人，此刻正流著淚，默默地看著她。
「訾花，我既然選擇讓你離開，希望你也能選擇讓自己離開，十年前的死裡逃生，難道你還沒受夠麼？你若留下來，只會給我再生遺憾，為了我，也為了孩子，你就答應離開吧！」
「楊大哥，你錯了！孩子更不能離開你，再說事情也是因我而起，是我一直對不起你，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讓你再為我承擔所有痛苦……」
「訾花，你聽我說，當下之事不管因誰而起，如今你我都逃脫不了的，與其讓你我兩人死，不如讓我來給他們一個代吧……」楊葉表現十分果斷地說道。
「楊大哥，你能給他們交代麼？你太傻了，他們要的是我，而不是你，你是無辜的……」
「我不無辜！我為你，做任何事都不無辜，哪怕死！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麼？」
楊葉深深地吸了口氣，心中埋藏的愧疚，是他的此時此刻最大的傷痛，未能讓心愛的人過上幸福的生活，反而讓她一再而再地受到傷害，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折磨，他於心何忍？
「訾花，你是知道的，我當初把你救下來，我就已經沒有退路了，背叛宗門，我的下場只有死，但你不同，你還可以遠走高飛，以你的修為實力，往後只要找個地方好好安頓下來恢復傷勢，到時候誰也奈何不了你了，你就聽我一勸，帶上孩子，找個地方好好陪著孩子吧……」
「可我不能自私！楊大哥，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背叛宗門的，還跟我一起擔驚受怕地過了這麼多年，都怪我……」訾花又怎會不知楊葉對她一片癡情，正因為這樣，她更加不想就此拖累楊葉，所以不管楊葉此刻怎麼說，她是決不會離開的。
「是！是我不該遇見你，所以才放下如此大錯！」楊葉突然間吼道，「但是，你難道就不能珍惜這樣一個錯誤麼？我不想你留下來，跟我一錯再錯，你明白麼？」
訾花聞言渾身一顫，神色瞬間怔住了！心裡面感覺好亂，為什麼眼前這個男人說什麼都是對的，而現實卻讓他一錯再錯？
「姐姐，楊大哥為了你，難道你要辜負他麼？」魚妖好不容易等到兩人沉默片刻說上一句，「楊大哥交代，無論如何我必須要把你帶走，你留下來不但害了他，也會害了你自己的……」
然而訾花最終想明白了什麼，回頭執著地說道：「你帶孩子走吧，我的命是楊大哥救的，我不能對他無情無義，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姐姐，你……」
「訾花！」楊葉眼見心愛的女人最後還是下不了決心離開，不禁悲痛萬分，猛地抬起頭望了一眼天邊越來越近的幾十道遁光，臉上隨即透露出絕望之色，長嘯一聲後，忿然一踏腳下的飛行法盤，陣陣靈光立刻裹著他的身影化為遁光朝前方的天邊激射而去。
「楊大哥！」訾花見楊葉含恨離開，花容一變之後，所有悲痛頓時化為了驚駭，二話不說，同樣身影一糊，便化為遁光向著楊葉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她心理面很清楚，楊葉不能強迫她離開，唯有選擇獨自一人前去送死的。
就在楊葉和訾花的離開不到一會，原本看似神秘的這個地方，一下子就變得平淡無奇起來，附近之前留下來觀看熱鬧的十多個人迅速聚到一起商議片刻，竟也顧不得下面的魚妖和程虢，急急忙忙的跟著二人離開的方向一路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