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叔不可忍

正文 第24章 解釋 文 / 蘇綰

    第二十六章

    解釋

    葉容幾乎是有一瞬間的呆滯,隨即的第一反應就是搖頭拒絕:「不用了小叔叔,你上班也很忙的,我在學校食堂吃就可以了。」

    「d大食堂出了名的買鹽不花錢,吃得太鹹對你身體不好,」穆岳側頭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微有些泛紅的臉頰在路燈燈光的暈染下顯得越發柔和恬靜。他微微頓了頓,不由自主地放柔了語氣,「反正我自己也總是要做飯的。」

    他說這話時還圍著她的圍巾,神色平靜、自然得看不出半點異常,簡直就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他雖然做飯,卻並不喜歡下廚。平時的三餐十有□□都是隨便炒個菜、甚至只是路上經過隨便吃點、湊合著對付過去的。

    d大的食堂……確實是眾所周知的不敢恭維。葉容被穆岳這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張了張嘴想要拒絕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才能有理有據地說服他,秀氣好看的眉毛一下子就擰了起來、帶上了幾分糾結和苦惱:「可是小叔叔……」

    「吃完飯,每天散散步對你身體有好處,然後我送你回學校。」穆岳直接對她的苦惱視若無睹,在小姑娘張了嘴急著想要再一次拒絕的時候神色自然地把自己的話接了下去、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阿容,我們談談——這十年。」

    他說這話的時候兩人已經結束了散步——葉容畢竟是體弱,適當的運動有利於健康,但卻不能太過勞累、反而傷了身體。穆岳帶著她進了電梯——電梯門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恰好關上,兩人在這密閉的空間裡一瞬間就陷入了靜默。

    但一向有些怯怯的小姑娘此時此刻卻是固執地仰著臉、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眼底半是期盼,半是害怕。

    期盼什麼、又害怕著什麼呢?葉容幾乎有些難以思考,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電梯停了下來,穆岳拉著她出了電梯、開了門,然後牽著呆愣愣的小姑娘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又倒了一杯熱茶塞進她手裡,這才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小姑娘依然還有些呆呆的,捧著杯子仰著臉,直勾勾地看著他。

    「阿容,對不起。」這是穆岳坐下後,說的第一句話。

    小姑娘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咬住了嘴唇。

    這一次,她終於沒有再乖巧地笑著、搖著頭說:「沒關係。」

    穆岳說不清自己心裡究竟是該高興還是酸澀,只是看著死死咬著嘴唇的小姑娘,整顆心都幾乎揪在了一起。他本來就不是習慣於向別人吐露心聲的人,這時候卻深深地吸了口氣、硬是半點都不猶豫地將話說了下去——是他讓她自卑、是他給了她十年的心結。哪怕不為了其他,他也總有義務向這個一直全心全意依賴著、在乎著自己的小姑娘把一切都解釋清楚。更何況……他還喜歡她,想陪著她一輩子。

    哪怕有些事,或許連他的父母都從來不知道。

    「那時候我剛到美國,學校裡的事情實在太忙……」

    起初的那段時間,他還是總會抽空打電話回來的。小姑娘乖巧又安靜,接到了電話也總是乖乖巧巧地聽著他問自己身體好不好、有沒有乖乖吃藥,然後溫順地一一應聲,卻從不再多問他些什麼。漸漸地他越來越忙,電話和電話之間的間隔也越來越久、每一通電話的時間卻是越來越短。再到後來,他乾脆就在給父母打電話的時候順便詢問著小姑娘的身體——打電話給她也說不了幾句,只要知道她身體不錯就放心了。反正他是會回來的,到時候直接去看她就是了。

    那時候他是這樣想的,他也確確實實有回國的機會。但卻沒想到葉家和穆家會相繼搬家,他雖然也回國過,卻每次都是行色匆匆、每年都待不上一兩天就要走。其實哪怕是這樣,但要去葉家,總是能擠出時間來的,哪怕是只去一個小時,但……

    「阿容,我也很緊張。」穆岳低了頭看她,眼底居然帶著幾分黯然,「我走了那麼久,你會不會不認識我了?」

    那時候葉容還小,太久的分別讓仍然還難免有些青澀的少年心裡忐忑不安——都說小孩子的忘性大,這麼久沒見,她還能認出自己嗎?自己這麼匆匆地過去、她會不會嫌棄自己?

    少年的穆岳就遮掩忐忑遲疑著,然後終於錯過了最後的時間,不得不又帶著遺憾和懊悔再一次登上了飛機。

    再後來,金融市場動盪,他和同學、導師一起合作的項目讓他們幾乎傾家蕩產,甚至連導師都差點要去跳樓……他幾乎已經有些記不清楚那些年究竟是怎麼過來的了,記憶力只有無止境的工作和壓力,讓他根本再抽不出半點心思去想其他的。

    他們花了將近三年的時間才終於徹底走出這一場風暴、慢慢地緩過了氣來,再一次踏上了正軌。再然後,又是源源不斷的工作——只是踏上正軌還遠遠不夠。

    一直到這一年,母親催促回國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越來越長,父母的年紀也越來越大,他這才終於決定卸下擔子回國。

    可是有些事、有些人,在太久的忽視之後,原來……真的是會徹底遺忘的。

    穆岳不想去為自己辯解些什麼——是他忘了她,是他騙了她,無可辯駁。

    「阿容……」穆岳終於停下了話頭,低著頭看著葉容,眸色沉沉。

    小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紅了眼眶,死死地咬著嘴唇、粉色的唇瓣上幾乎都已經清晰地印出了整齊的牙印。她仰起頭看了看穆岳,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開了口卻又說不出話來,只是再一次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這十年裡,原來發生了那麼多事,他原來……那

    麼辛苦。她心疼他、擔心他,卻又為自己而委屈著、難過著。

    ——原來,他真的忘記了自己;原來,最後的那幾年,他真的再也沒有想起過自己。

    葉容有些討厭這樣的自己——明知道他那麼辛苦,她應該懂事一點、應該體諒他的,她也根本就沒有權利去指責他些什麼。可……她還是覺得委屈。

    那年臨別的許諾,只有她一個人還傻傻地記著,每天都掰著手指頭等著他回來。

    小姑娘終於是沒能忍住,眼淚從通紅的眼眶裡滑落了下來。

    她似乎是驚覺自己哭了,努力地睜大了眼睛、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想要止住自己的眼淚,卻只能徒勞地發現眼淚越掉越多。

    她咬了咬嘴唇,有些自暴自棄地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下一刻,男人高大的身形在燈光下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將她整個都籠罩在了他投下的陰影裡,然後有一隻寬闊溫暖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將自己的手慢慢地拉開,接著拿了一張紙巾又靠了過來、動作輕柔又小心地替她一點一點擦著眼淚。

    他的動作這麼溫柔,卻忽然見讓葉容覺得越發委屈,眼淚流得更凶了。

    穆岳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片刻後他似乎是輕輕歎息了一聲,而後索性就拿走了紙巾不再替她擦眼淚,卻伸手慢慢地覆上了她的嘴唇、指尖一點一點摩挲過她下唇上被自己咬出的兩個牙印,眼底的懊悔和心疼幾乎有如實質。

    「對不起阿容,是我的錯。別咬自己,」穆岳低聲道,「你覺得委屈,就衝我發脾氣;覺得難過,就給我臉色看……想做什麼都可以,別傷到自己。」

    如果可以,他甚至是更希望她發著脾氣罵自己、對著自己甩臉子——他的小姑娘,應該是任性的、自在的,想做什麼都可以,而不是現在這樣……隱忍著安靜流淚的模樣。

    「你、你每次打電話來,我都很高興,有……好多話想和你說。可是大家都說你在國外很忙,我怕影響你、我想……我想如果我乖一點、少說一點,你是不是就能有更多的時間休息。我每天都在等你打電話來、每天都在……等你回來。你明明說過,就算出國也不會忘記我、也會回來看我的!」小姑娘終於是嗚咽著哭出了聲來,「後來、後來你再也不打電話來了,我、我聽穆奶奶說你回來過,可是也沒有再來看我。我就想……是不是我身體不好、又不乖,給你添了好多麻煩,所以你出國以後,就終於擺脫我了、再也……不要我了。那我如果我養好身體、乖一點、聽話一點、再也不任性了,你是不是……就能再喜歡我?就能……再來看看我?」

    她哭得幾乎有些上氣不接下氣,連說話都已經很艱難。不長的一段話,她卻斷斷續續地說了好久才終於說完,這時候早就已經是哭花了整張臉、淚眼模糊。

    穆岳只覺得自己整顆心都像是被什麼狠狠地刺穿了一樣、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嗚咽著的小姑娘卻忽然間一下子就扎進了他的懷裡、抱著他的腰,哭得幾乎全無形象:

    「穆岳你這個騙子!大騙子!我討厭你……」

    她一邊哭一邊罵著他,卻又將他的腰越抱越緊,哭聲慢慢地又轉成了小聲的啜泣:「小岳哥哥,我想你……別不要我,別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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