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第14章 受人嫉妒 文 / 納蘭內拉(書坊)
擦掉滿頭冷汗，威震天從掀翻的帳篷中站起來。那個大日頭，已經掛在正空。林子裡靜悄悄的，四週一個人沒有。
「人都哪去了？」威震左看右看，最後順著地面的足跡尋摸過去。林子東頭，部落的人默默圍在一起。他來到一個人身後，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小聲問道：「有什麼事嗎？」
「雞掰，都是你這喪門星鬧的……」阿貓從旁邊跳出來，一把薅住威震天的袍子。
「阿貓，放開他！」一個聲音道：「這不關他的事。」
威震天聽出說話的人，就是昨天救自己的女孩，玲瓏。既然老大說話了，那就不用顧忌了。他抓著阿貓的手，直接一個過背摔。
軍校那幾個月不是白呆，軍體格鬥這種打架鬥毆的必備技術，他苦心鑽研過。
「噗」的一聲悶響，就像垃圾袋扔進垃圾堆。阿貓的屁股結結實實的拍在地上，嘴張得比蛤蟆都大，嘶嘶的抽冷氣。
「天哥，你別發火。」阿狗從人群中跑出來，擔心的道：「我哥是因為早上死了人，心情不好才亂說……」
威震天拍了拍阿狗的肩膀，表示不在意。然後，他向人群走去。每走一步，擋在他面前的人群都沉默讓開，但神情複雜。他甚至在眾人的眼中，看到深深的疏離。
一直走到中央，威震天看到一個土坑。裡面疊著十幾具屍體，而玲瓏和可愛正跪在坑前。剛起來就看見這麼多死人，威震天驚怖至極。他下意識的道：「這是怎麼回事？」
「早上，馬龍來運東西，非要找……人。」可愛看了威震天一眼，抽抽噎噎的道：「玲瓏姐不同意，馬龍就殺了我們十個人。要不是男爵來了，馬龍還要繼續殺……」
雖然可愛沒說馬龍來找誰，但威震天知道，馬龍要找的就是自己。看著哭紅眼的可愛，他想說點什麼。可嘴唇動了動，最終卻化作一聲歎息。
是呀，他能說什麼呢……
威震天來到坑邊，看著裡面的屍體。中間的一具，他印象深刻。這是一個比自己大兩歲的青年，昨天分肉糊糊的時候，他笑得特別開心，還給自己鞠了好幾個躬。現在，他已經變成冷冰冰的屍體。那雙失去光澤的空洞雙眼滿是疑惑，好像在問為什麼……
「這鬼地方，真特麼操蛋！」威震天表面不動聲色，心卻被憤恚填滿。
「沒什麼，你不用想得太多。一直以來，我們賤民都是這樣的命運。」玲瓏平靜的語氣中，掩藏著讓人心悸的絕望。她揚起手，將一捧青草撒在坑中，道：「明年，這裡又是青草如茵。他們不會再有悲傷，也不再有痛苦……」
每個賤民都捧起土，向土坑撒去。威震天就這樣看著那些面孔，逐漸被塵土覆蓋，不留半點痕跡。
掩埋完了同伴，賤民都去收拾東西。
玲瓏對威震天道：「走吧，我們一起去市集。」
「不了，我還是留在這吧。」威震天心情很惡劣，還怕出了林子有危險。他搖頭道：「萬一碰上那個馬龍，就麻煩了。」
「放心吧，不會有什麼麻煩。馬龍要在庫房守賦稅，不能離開。」玲瓏指了指威震天那雙不合腳的鞋，道：「給你換鞋，總得試一下才知道合不合腳。」
聽著關心的話，看著眼前女孩平凡的面容，感受著她溫柔的目光。威震天一直繃著抵賴的心思，終於出了缺口。他嘴唇蠕動的兩下，低聲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
「別這麼說，他們的死和你沒關係……」玲瓏有些淒然的笑了，她道：「賤民命如草芥，這是我們從出生就有的原罪。」
兩人並肩向帳篷處走去，威震天道：「你能不能給我講講這裡的歷史。我那個……失去了記憶，什麼都很陌生。」
「邊走邊說吧……」
賤民來到市集，開始用所剩不多的東西交換生活用品。玲瓏不顧其他人心痛的眼神，堅持進了一家雜貨店，用巴掌大的暗犀皮給威震天換了雙布鞋。
換上新鞋的威震天跺了跺腳，相當滿意。這麼多天，他頭一次感覺腳底下軟和了。他正要謝謝玲瓏，卻見玲瓏蹲在地上，把他換下來的草鞋穿在自己腳上。那雙草鞋本來就小，再讓他那雙大腳撐了一天，鞋底都斷了。
看著玲瓏費力地用草繩把兩段鞋底綁住，威震天鼻子有些發酸。他騰騰的走到店主面前，道：「老闆，暗犀皮這麼珍貴，就換一雙鞋啊？」
老闆瘦得像根竹竿，正舉著暗犀皮對著陽光查看品質。他翻了翻吝嗇的三角眼，慢條斯理的道：「你要換一隻，也行啊。」
「尼瑪的奸商……」威震天被堵得一口氣，全灌進了胃裡。氣不順的他忘了現在的環境，眉毛一立就想耍橫。玲瓏急忙拉住他，歉然向店主施禮道：「亨利先生，我的同伴第一次換東西不懂規矩，請您別在意。」
店主擺了擺包著皮的骷髏手，用一聲帶著冷嗤的鼻音表達了不屑。他道：「以後別讓他來了，我這裡不歡迎不懂規矩的賤民。」
玲瓏一邊點頭應是，一邊拉著不甘心的威震天出了店門。
店主又把注意力集中在暗犀皮上，他喃喃的道：「好東西呀，製作毀滅級卷軸綽綽有餘。要是找個高手把皮多揭幾層，還能做幾個制裁級卷軸……」
「死奸商，你給我等著……」威震天來到店外，氣還不順。他道：「玲瓏，這鞋我不要了，那個什麼皮拿回來。對，暗犀皮。既然你說暗犀皮在這鬼地方很珍貴，咱們就去別家換。我就不信，好
東西換不到高價。」
玲瓏還沒等說話，在外面和幾個賤民守著背簍的可愛，道：「不行，我們去哪家店換東西都有約束，不能亂來。」
「還有這種事？」威震天更怒了，氣呼呼的道：「行，我再和這奸商談談。要是不給我加雙鞋，我特麼就把他屎打出來。」
「不要……」可愛嚇了一跳，急忙道：「這些店都是其他國家開在這收東西的，裡面的人都很厲害。」
威震天一怔，有些心虛的道：「他們有多厲害？」
可愛道：「店裡的一個夥計，都比馬龍厲害。」
威震天瞬間矮了半截，扭頭看向身邊的玲瓏，滿是探詢之色。
玲瓏點了點頭，安慰道：「暗犀皮不重要，只要鞋穿著舒服就行了。」
「我就給你面子，忍……」威震天頭腦徹底清醒，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吧了。
過了一會，出去換東西的賤民陸續回來，不少人面色沉重。以前來交換東西，店家都能給個過得去的價格。可這次不知怎麼，店家統一壓價。吃的鹽、進沼澤要用的燒酒、防風火折、保存東西的壇壺，全都少了大半。而分解絲麻的織布機零件，壓根就不換。這麼點東西別說挺一年，就是三個月都懸。
所有人都愁雲慘霧，眼巴巴的看著玲瓏，等著她拿主意。玲瓏神態沉靜，好像一點也不驚訝。但眼中的絕望，卻出賣了她……
覺得以後日子過不下去的阿貓，幾次想要抱怨，又發現坐在一邊的威震天，腳上穿著新鞋。
「干林娘的雞掰，我們都快沒的吃了，你這喪門星還買新鞋？」急速膨脹的忿然，讓阿貓忘了挨打的疼。他抱著肩膀晃到威震天面前，陰陽怪氣的道：「你這雙鞋是十條人命，部落大半年的生活物資。怎麼樣，穿著舒服吧？」
其他賤民聽了阿貓的話，齊齊看向威震天。有的人看了威震天的鞋，隱隱露出不滿之色。
「阿貓，給他買鞋是我的主意。」玲瓏替威震天解圍。
「玲瓏，你為什麼總護著他？」阿貓一直積壓的不滿，總爆發了。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跳著腳道：「為了護著他，我們死了十個人。我們剩下的物產換過日子的東西都不夠，還要給他買鞋。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就算你是聖女，也不能總犧牲大家的利益，可他一個人折騰……」
玲瓏眉頭一皺，正要說話，雜貨店的門開了。瘦竹竿似的店主站在門口，一臉厭惡。他道：「有東西就進來換，沒有就滾遠點，別在我的店前嚷嚷。」
剛才還嗷嗷叫的阿貓，立刻把腰躬成了大蝦，態度卑賤至極。他道：「老爺息怒，我們這就離開，不敢打擾了……」
說著，他一溜小跑的蹲在斜對面的矮牆下。
玲瓏失落的歎了口氣，也向矮牆走去。
「哼，這幫乾菜班越來越不守規矩了。」亨利甩了下皮袍的袖子，準備回店。他剛一轉身，發現那個換鞋的賤民正坐在店前的石階上，不懷好意地瞪著自己。
什麼時候，賤民也敢用這種眼神看人了？作為聖光王朝半公開安排在火梨堡的情報官，就是男爵見了他也得禮讓三分。現在一個賤民竟然敢瞪自己，簡直是翻天了。今天就是地獄魔族重臨，賤民的叛徒先祖現身，他也得幹掉這個不知死的乾菜班。
亨利獰笑著抬起手，一個風鐮刀就要發出……
這時，威震天露出兩排大白牙，笑道：「亨利先生，你要九頭龍的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