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詩音之殤 文 / 蕭幾何
連續吐出幾大口血後，蕭寒勉強可以活動了，就坐在一堆粉末上，盤起雙腿，閉上雙眼，雙手置於下腹，靜息打坐。
時候已經是黎明，天色昏暗幽明，那廂韓雨幫韓詩音盤坐起來，而自己坐在其身後，不顧嘴角的斑斑血跡，拚命給韓詩音輸入元氣。韓詩音面若金紙，精神萎靡，接收韓雨的元氣後，微微振奮了些，但仍時不時吐出一口鮮血，畢竟只是單純的道修，體質遠遠比不上蕭寒和韓雨這種練武之人，即便修為比蕭寒強上幾分，但傷勢卻遠遠重於後者。
「師妹，別浪費真元了，我體內經脈斷了大半，除非是師傅在此，憑你一人是根本救不了我的，咳咳。」一個多時辰之後，韓詩音紅潤了些，但精神仍然萎靡不振，時而咳出一口血，劇烈地喘息了幾下。
「不！師姐，你不會有事的，即便救不了你，我也要盡量保住的性命，然後送你回谷內，求師傅救你！」韓雨額頭佈滿細密的汗珠，牙齒緊緊咬住下嘴唇，滿臉倔強。
「來不及了，咳，我活不到見師傅的時候了。」韓詩音雙眼微瞇，臉上一片平靜，「一切都是報應，師妹，住手吧，咳咳，不要白白消耗自己的元氣。我還有一些事情交代你。」
「不錯！」打坐一個多時辰，蕭寒臉色有了幾分血色，此刻聽聞兩姐妹的對話，便睜開雙目，緩緩爬起來，踉蹌著走到韓詩音近前坐下，喘了幾口氣，苦笑道：「韓姑娘，你即便將全部元氣輸入到她體內，依舊改變不了她不久之後身死的局面。」
「蕭寒！」韓雨眼中忽然泛起一層水霧，對蕭寒幾乎是咬牙切齒。
「韓姑娘，對不起，是我害得你師姐她……如果我能收一份力，那她就不會受如此重傷了。」
「如果你收一份力，死的就是你！即便傷得輕一些，但那妖女一掌我全無防備，呵呵…咳咳」韓詩音垂下雙手，低聲道：「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師妹，你不要怪蕭少俠，咳咳！」緩了一口氣，「是我迷了心竅，自從蠱夢道人到了葉城，施展手段誘騙葉重見他，我就知道有古怪了，之後，葉重三番兩次去見他，因為受不了蠱夢道人的蠱惑，以為修煉了化血**就能成仙入道，咳咳，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但我私心作祟，沒有阻止他修行，反而放任，我想得到血魔晶石，太想了，憑什麼你後進門卻能得到師傅的喜歡而提拔為精英弟子，可以武、道雙修，而我，萬花谷的大師姐，卻只是個普通弟子，我不服，我要遠遠地超越你，我要變得比師傅更強！」韓詩音眼中綻放出強烈的神光，精神大好，恍若沒有什麼傷勢一般，脫離了韓雨的雙手，長身而起。
「我要讓師傅看清楚，他的大弟子是天才，是萬花谷新的宗師，師傅他的眼光，錯了！我精心謀劃，但自知不是蠱夢道人的對手，所以，我向師傅傳信，讓你前來襄助我在關鍵時候除去蠱夢道人，沒想到你帶了蕭少俠前來，他是我意料之外的人，我只好精心指導，讓他發現種種蛛絲馬跡，試探他的為人，他畢竟太嫩了，裝作一副對血魔晶石很感興趣，甚至是必須奪取的模樣，但瞞不過我的眼睛，我知道他是個一心除魔衛道的傻小子，為了穩住他，就和他商量合作的事，呵」
韓詩音低笑一聲：「我本來是打算利用蕭少俠的，但葉重忽然找到我，他竟然可笑地給我坦白他暗中修煉的化血**的事情，對我說，他早就知道我是修道者，他修煉化血**並不是為了長生不老，而是為了成為和我一樣的人，與我同生同死，就是今晚，他會在蠱夢道人的幫助下，洗經伐髓，徹底擺脫**凡胎，成為一個修道者，哈哈，他絲毫不知，轉化形體之後，就是他的死期！哇！」大口鮮血噴了出來，韓詩音雙膝一軟，跌跪下來，身後韓雨連忙上前扶住。
「嘿嘿，他竟然是為了我，為了我！」兩行清淚滾滾留下，韓詩音聲嘶力竭般痛哭：「你們永遠都不知道當時我聽到他那麼說，心裡有多痛，有多痛，痛到心碎，粉碎！」韓詩音用力地捶著心胸，聲音哽咽：「我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鳳尾陰蜂針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藏在葉重的身上？」蕭寒忽然出聲疑問道。
「鳳尾陰蜂針？呵呵，那是蠱夢道人找死！」韓詩音目光中忽然閃現一片柔情蜜意，望著橫在不遠處的葉重的屍身，緩緩道：「昨晚，你們喝酒大醉，但葉重只是裝出來的，我把一切都告訴了他，他自知必死無疑，於是，就想著助我達成心願，找你談話也是麻痺你的手段，甚至把你們都灌醉，兩個修道者也想學凡人喝酒，哈哈」「他讓我把鳳尾陰蜂針藏在他身上，由我遙空施法，趁蠱夢道人取得血魔晶石而精神放鬆的瞬間偷襲他，果然是一擊必殺。以夫君的心機，如果不是因為急功近利地想成為修道者，想與我雙宿雙棲，他怎麼可能上了蠱夢道人的當，怎麼可能身死，都是我害了他，是我…噗」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韓詩音的臉色已經一片灰敗，「師妹，倘若你回去，師傅問起我，你千萬要記得替我給他老人家磕頭賠罪，我對不起……對不起他老人家，也對不起你們兩位，更…對不起…夫君！」嘴角留下黑色的鮮血。
「還有，」韓詩音微微踹息起來，「還有一件事，你們一定要追回血魔晶石，千萬不要…不要落入…落入妖魔鬼怪的手上，那人被我灑下了青花散，師妹…你去追蹤，務必要…追回！」
韓雨緊緊握住韓詩音漸漸冰冷的素手，哭道：「會的，我會的，師姐你放心！那個妖女為了搶奪血魔晶石，竟然攻擊你，我絕不會放過她！」
「我…死後，隨意…在此…挖個…坑，我…夫君…葬…在…一起！」韓詩音緩緩吐出最後一口氣，臉上掛起微微笑意，眼睛沒有閉上，而是看著她的夫君，一直看著。素手從韓雨手裡掉落。
一代癡女，香消玉損。
「師姐！師姐！師姐啊！」韓雨緊緊抱著韓詩音，痛哭不止。蕭寒在一旁看著，歎了一口氣，良久不語。
天空，一片灰暗，點點雨珠落下，慢慢地，雨珠成線，滴滴不絕，片刻後，雨勢漸大，嘩啦啦地傾盆而下，放佛天河決口，弱水下界，欲淹沒凡塵，蕩滌一切罪惡和哀傷，洗淨三界的腌臢，刷去天地的灰塵。
顆顆黃豆大的雨珠砸在韓雨和蕭寒臉上，蕭寒一動不動，而韓雨仍舊痛哭，眼淚與雨水混在一起，順著她雪白的臉頰滾滾留下，頭髮一綹綹的，不去管。血池徹底地乾淨起來，慢慢灌滿雨水，葉重的屍身和蠱夢道人的無右手的屍身在雨水的沖刷下緩緩沉入泥濘。
蕭寒看著葉重的屍體泡在雨水裡，不成樣子了，便吃力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葉重屍體旁，拖住他的肩頭，緩緩拉出低淺的水窪，拉到高處，而後，轉身尋來斬魔劍，一劍一劍地在地面挑起泥土，半個時辰才挖出一個長兩米、寬兩米、深兩米的土坑，雨水汩汩地流到土坑中，蕭寒也顧不得了，回到高處拖著葉重，拉到土坑邊，推下去，葉重的屍身頓時被雨水和泥濘淹沒。
蕭寒依舊不管，折回身，走到韓雨身邊，拖住韓詩音的屍身就拉。「你幹什麼？不要動我的師姐！」韓雨大怒，隔空一掌拍向蕭寒，「噗！」蕭寒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蹬蹬地後退幾步，一屁股坐下來，身上已經全是泥水。
「你若再不埋了她，雨水就會把她和葉重的屍體都泡爛的！」蕭寒用斬魔劍撐起身體，慢慢站起來，看著韓雨，一抹臉上連綿的的雨水，但雨水不絕，剛抹乾淨，立刻又濕了眼眶，眼前一片模糊。
「等等，等雨停了，等我把師姐收拾乾淨。」韓雨沙啞著嗓子，低沉地回應，蕭寒鬆了一口氣，倚著斬魔劍，盤膝坐下，雙手置於下腹，雙目一閉，任雨勢如何洶湧，他不動如山。
雨又下了三四個時辰，才緩緩止住，感覺到只有點點滴滴的雨水了，蕭寒才睜開雙眼，臉色紅潤了許多，應當恢復了些許元氣，蕭寒長身而起，大手一張，斬魔劍頓時飛起、縮小，落入蕭寒的袖中。
「韓姑娘，該安葬她了，滿足她與葉重合葬的心願！」
韓雨仍抱著韓詩音，但眼中早已沒了淚水，哭了不知多久，淚水只怕已經哭干了。
韓雨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將韓詩音的腦袋枕在自己腿上，細細給疏干韓詩音頭上已經恢復的青絲，其額頭的紫色花瓣印記也消失了，韓雨接下來給她淨面，運轉真元將韓詩音的衣物烘乾，慢慢整理她的形象。
蕭寒無事可做，卻忽然想到葉重好歹也是一城之主，自己也曾稱呼姐夫，縱然情況不允許大葬，但至少也要清潔一番吧，死者已矣，總該盡量體面些。走到挖好的土坑中，雨水已經滿了大半，蕭寒想著送佛送到西，運轉真元，隔空一震，土坑中雨水頓時翻湧起來，捲起一道水柱直衝而上，在蕭寒的雙手牽引下，落到之前的血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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