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第一天的功課 文 / 濁妖
深夜，月光灑下，照進窗戶，把木桌上的杯，拖了很長的影
床上的墨素翻來覆去，輾轉了一夜，腦海裡一直想著吳道白天與她說的「心不靜，則世界不靜」
她一直在想，怎樣才算是世界都靜了下來？又如何做到不被事物影響？世界上那麼多聲音，怎麼才可以讓自己聽不見？
這越想越煩悶，越想越抓狂，雙手猛的把被蓋在頭上，過了一會兒，又猛的掀開，總覺越睡越清醒
乾脆把被一拉，下床喝了口水，頓覺心口舒暢了不少，睡意也隨之而來
墨素剛放下杯，轉身上床，突然，她瞄見窗外的月色下，一個白色人影走過，往廚房走去，她頓時一個激靈，腦裡鑽出了第一個想法——有賊！
當下披了件外套，就欲開門，腳下一頓，回過身來，自門後拿出根木棒，「嘎吱∼」開了門，走出去
廣場之上，被天空那個磨盤大小的月光照得透亮，夜風襲襲，吹了墨素一身雞皮疙瘩，前面的那人如幽靈一般，在墨素前面一步步走得很是僵硬，或許是墨素小孩心性，竟也不覺得怕，握緊了手中木棒，跟著那人
那人做賊也做得不靈光，還大搖大擺的走在駐地裡，不過那人似乎經常光顧這裡，對這裡很是熟悉，腳下沒有任何磕磕碰碰，來到廚房，「吧唧，吧唧，」吞了吞口水，嘴裡含含糊糊的小聲嘀咕著「嗯，肉∼嗯，好吃，雞腿∼嘿嘿∼」
墨素鬼鬼祟祟的藏在不遠處，見那人推門進去，蠟燭都沒點一根，就那麼摸黑，墨素咬咬牙，也悄悄跟進去
廚房裡漆黑一片，只有些許月光照進來，顯得裡面有些昏暗
她小心翼翼的便走邊摸，「咚∼」的一聲一頭撞上木桌的邊角，疼得就欲大叫，卻是猛的摀住嘴，眼淚嘩嘩的往下流
突然，只聽黑暗裡「嘩嘩嘩∼」一陣翻倒聲，接著「咯咯咯∼」有人在角落裡咀嚼，在這種情況下，顯得很是陰森恐怖
墨素的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只見遠遠的角落裡，蹲了團白影，愣了一下，心道好大膽的賊！
握著木棒，一步步往角落走去，抬起手，猛的砸下「彭∼」的一聲悶響，那人站起來，就欲轉身，卻是哼都沒哼一下，直直翻倒在地
墨素瞪大了眼，保持著打下的動作，吞了吞口水，看了看地上的人影，把木棒「咚∼」的扔在地上，上去推了推那人，看見沒反應，才吐出口氣
站起來，拍拍手，叉著腰，道「你這賊，偷東西就算了，還敢藏在廚房裡！」
接著反身踏出門，往寢室跑去，「咚咚咚∼」一陣拍門聲，自周靜姝門外急急響起，周靜姝睡得像死豬一般，翻了個身，嘟囔兩下嘴，又沉沉睡去
倒是一旁的蘇明，披了件外衣，「嘎吱∼」開了門，便見墨素在拍周靜姝的門，道「小師妹，這麼晚了還沒睡？」
墨素轉頭上前拉住蘇明的袖口，道「八師兄，我逮著賊了！」
頓時，本在遠處開著門縫往外瞧的蕭椴，一個激靈，衝出來，道「哪裡？」
墨素和蘇明愣愣的看著穿戴整齊的蕭椴，很是覺得奇怪，這大半夜的，蕭椴難道還沒睡？
蕭椴急不可耐的又道「小師妹，到底在哪兒？」
墨素眨了眨眼，猛的反應過來，道「廚房！」
說完，帶著兩人往廚房奔去
蕭椴急急踏進門，點了蠟燭上前，看著翻倒在地的人，竟哈哈大笑了兩聲，道「我就說我的花草少了些，現在終於抓到這賊了！」
墨素和蘇明滿頭黑線，人家在廚房偷東西，和你屋裡的花草有什麼關係？
蘇明上前將背對的那人翻過來
人同時一驚，墨素呆了呆，吶吶道「怎，怎麼是七師兄？」
是了，墨素的眼前，王譽穿著裡衣，嘴裡含著半根蘿蔔，翻著白眼，橫在眾人面前……
天剛濛濛亮，墨素伸了個懶腰，抬起頭，望了望遠處天邊的一線紅霞，捶了捶酸軟的手臂，又低頭，看了眼下方猶如玉帶的階梯，歎了口氣，一階，一階的往下掃
很早她便起身拿著掃帚清掃階梯了，聽吳道說，這階梯恰好九萬九千九九十九梯
一是按道家所說，九九歸一，九為致，二是為紀念開山祖師爺，元上真人
當第一縷陽光破雲而下，墨素已經掃得兩股戰戰，滿身是汗了
廚房裡，王譽摸著後腦勺踏門進去，一屁股坐下
周靜姝瞄了一眼，道「七師兄怎麼了？」
王譽皺了下眉，搖搖頭，道「不知怎麼的，一早起來，頭痛得不得了！」
剛說完，張明守趕緊上前，道「我看看！」
說著便上前察看了番，「呀！」了聲，道「七師弟，你這是缺德事幹多了，被小鬼打得腫了老高！看看，還破了口！你說這樣，能不痛嗎？」
坐在桌上的蘇明一臉古怪的扒著飯，不去看那王譽，而蕭椴乾咳了聲，若無其事的夾起菜，往嘴裡塞
這時「啊∼啊∼呀∼」的一聲拖得老長的怪聲自門外傳來，怪聲剛落，許嚴卿便衝了進來，一臉興奮，道「快看看，今天，我有什麼不一樣的？」
說著將臉湊到眾人跟前，笑瞇瞇的，看著有些**
柳青婉「咦？」了聲，道「六師弟，你的舌頭好啦？」
說著拿著筷，就欲上前，許嚴卿一把將柳青婉的筷奪過，狠狠夾了些菜，使勁往嘴裡塞，嗡聲嗡氣（嘴裡包著菜）的道「是啊！全好了！」
其實這一切，只能說是他運氣好，要不是那天他進得墨素屋裡，且誤打誤撞的喝了混了冷天神秘調料的水，怕是再過半年都不會愈全！
他看了看四周，道「小師妹呢？」
吳道抬眼，道「小師妹去做功課了！不回來吃飯！」
王譽「哦！」了聲，看了看門外，夾起桌上兩個包，又夾了些菜，放進婉裡，轉身出了門
半山之間的墨素頭暈眼花的掃著階梯，一階一階，毫不偷懶
突然，王譽自墨素頭頂的階梯躍下，落在墨素面前，把墨素嚇了一跳，一個踉蹌就往後栽去
王譽上前一拉，將墨素拉了回來，瞪了她一眼，道「你六師兄就長得這麼嚇人？嚇得你都要跳崖了？」
墨素擺擺手，道「沒有啦六師兄，是你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還以為是什麼山野猛獸呢！」
王譽撇了撇嘴，道「我那麼英俊，像是山野猛獸嗎？」
墨素饒了饒頭，道「沒有，六師兄不像猛獸，像野兔！」
王譽呆了呆，就欲張嘴來個大說特說，好好改改自己在墨素心裡的形象
低頭看了眼靦腆的墨素，只見她小小的身裹著大了一些的道袍，黑髮高束，插著木簪，背後背了個小巧的玉壺，拿著比她高了半頭的掃帚，滿臉通紅的站在陽下，兩隻眼睛水靈靈的看著他
當下心中一軟，歎了下氣，道「快吃吧！」
說著把碗遞了過去，墨素一臉歡喜的接過，笑得眼眸彎彎，仰頭道「謝謝六師兄！」
說完將掃帚一扔，坐在階梯上，右手蹭了蹭，將手抹乾淨，拿起包狠狠的咬下，接著，又滿臉驚喜的仰頭，道「呀！六師兄，是豇豆餡的！」
王譽看著墨素，突然笑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頭，道「對！是豇豆餡的！」
山風輕輕吹過，撩起兩人的衣衫飛舞……
半夜已到，墨素頂著上了樹梢的月亮，拚命打掃，一階一階，掃得乾乾淨淨，連一片落葉也沒有
她滿身疲憊的看了眼身後還剩一半階的青石階，忍不住眼眶微紅
她的腳已經抬不起來了，雙手痛得厲害，手掌中，也磨出了一排血泡
她停下，往下方看去，階梯如條玉帶直下，隱隱連著山下弱水
周靜姝在上方的階梯之上，心中萬分不忍，道「小師妹，我們回去吧！」
墨素抬頭，勉強的一笑，道「師姐，今天的功課還沒做完呢！」
說完，低下頭，緩慢的掃著
周靜姝終是忍不住上了脾氣，上前一把將掃帚奪了過來，往旁邊狠狠一扔，道「小師妹，這功課磨人，我們不掃了！」
墨素忍著淚，彎下身，將掃帚撿了起來，道「師姐，我千里迢迢，來到崑崙求道，若是這點小事都做不到，我，我，我還怎麼習道法！」
說著，眼淚奪眶而出，她的性有些倔，還是死腦筋，今日第一次做功課，成績如此差，讓她怎麼相信自己能夠好好道？
說完，不再理會一旁滿臉心疼的周靜姝，搖搖晃晃的一階，一階，再次往下掃去
周靜姝紅著眼，轉過頭去，不看墨素的慘樣
突然，墨素腦袋直打轉，彷彿天地顛倒，耳朵「嗡∼」的一聲響，什麼都聽不見，接著身一軟，往後直直倒去，手中掃帚自手心滑落，「啪∼」的一聲，落了地
墨素滾了兩圈，自階梯旁的懸崖之上跌入深淵
周靜姝猛然轉頭，便見墨素栽下，心中狠狠一跳，大叫「小師妹！」毫不猶豫的飛奔而下
身邊風聲呼呼，打得墨素的臉生疼，她疲憊的睜開一隻眼，便見周靜姝自崖上跳下，腰上緞帶飛出，她微微一笑，緩緩伸手，小聲的道「師∼姐∼」
接著腦袋一沉，暈了過去，周靜姝站在緞帶之上，手中引決一掐，往下直衝而下，雙手一攬，緞帶沉了沉，接著往山上飛去
她看了看懷裡的墨素，忍不住淚眼婆娑，摸了摸墨素的頭，罵道「傻師妹！」
山下的弱水水面，一個半透明的腦袋隨著水波，一蕩，一蕩，看著遠去的兩人，輕輕笑了笑，道「莫白家的弟，一個比一個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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