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七回 琴音 文 / 包子才有餡
一陣冷風吹來,林西打了個激靈,抬眼一瞧,表少爺已沒了人影
她嚇了一跳,心道我這才短短地回憶了片刻,表少爺就被那琴勾得連人都沒了。不敢多想,忙尋著琴音而去,七繞八繞,總算是尋著了人。
表少爺衣袍飄飄地立在一顆光禿禿的石榴樹下,正癡癡地對著一堵牆,凝神靜聽。
林西覺得這堵牆有些個熟悉,她定睛一瞧,這不是平蕪院的圍牆嗎?怪道這琴音聽著有幾分熟悉,原是小姐在撫琴啊!
正所謂樂為心聲。小姐彈的這琴音這麼悲,看來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這紫薇與臘梅兩人也不知道幹什麼吃的,小姐心情不好也不知道在邊上勸一勸,若要讓旁人聽見了,還以為小姐在這府裡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果不其然,崔瑾辰幽幽道:「你家小姐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林西擠出一抹微笑:「回表少爺,昨兒個二小姐與四小姐鬧了幾句口舌,被譚嬤嬤知曉後,禁了府裡四位小姐的足。我家小姐受了無妄之災,所以彈的琴也就悲了些!」
崔瑾辰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忽然覺得整個人乏透了,掀起袍便大步離去。
……
「小姐真是聰明,這曲才彈幾日,便彈得這般好聽,回頭鄒先生聽了,定會好好誇小姐一番。」
臘梅端著燕窩走進來,擱在幾上:「就是奴婢聽著悲了些!」
高鳶尾輕撫琴弦,淡笑道:「你不懂,這曲漢宮秋講的是宮女哀怨悲秋。寂寥清冷的生命意境,如何能不悲?我這局外人只領悟得一二分而已。」
臘梅恍然大悟道:「原是如此。小姐只得一二分,奴婢聽著就想落淚,也不知十分領悟的人彈奏出來,該是如何的悲悲慼戚啊!」
「若真有十分領悟的人。只怕未彈淚已先流了,如何還能平靜地彈完整曲。」
臘月聽著很有幾道理,點頭笑道:「小姐說得對。」
高鳶尾扔下琴,起身走到書桌前,隨手翻了翻書,笑道:「這禁足的日倒也不難過。好歹是清靜了!」
「府裡上下說這話的,也就小姐一人了。奴婢瞧著小姐整日裡抄啊抄的,眼睛都要壞了。譚嬤嬤也是的,壓跟與小姐不著邊的事,連小姐都罰。真真是個心狠的!」
「譚嬤嬤的話,很有幾分道理。閨中是姐妹,將來出了門便是幫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瞧瞧和崔府的兩位姑娘就明白了。」
臘月笑道:「這麼一瞧,譚嬤嬤的話確實有道理。對了小姐,昨日針線房的人來給小姐量衣裳,小姐為何只挑了那素色的錦緞?依奴婢瞧。小姐若穿了紅色的襖往世家親戚們跟前一站,那才叫讓人移不過眼去。!」
「傻丫頭,大姐的好日。作什麼我去搶她的風頭?」
「小姐,可奴婢聽說二小姐,四小姐都是挑了最好看的顏色呢!」
高鳶尾眸色一暗,輕聲道:「他們有兄弟,舅家幫襯著,你家小姐沒有。」
臘月自知失言。心下懊悔,正想著如何哄勸。卻見紫薇掀了簾進來,一邊搓手。一邊抖著身上的寒氣。
「外頭起風了?凍成這樣?」臘月笑道。
「可不是起風了,刮在臉上像刀一樣。對了,小姐,奴婢剛剛從外頭回來,遠遠的見少爺和林西站在咱們院牆外吹冷風,也不知道在做什麼?」紫薇把手放在碳盆上烤了烤。
「噢,快把人去請進來!」高鳶尾柔柔道。
「奴婢正打算去請,誰知一晃,人又不見了。」
「聽你這麼一說,不像是見著了人,倒像是見著了鬼。」臘月撲哧笑出了聲。
「死蹄,大白天的人和鬼都分不清,你當我真是眼睛瞎了嗎?」
高鳶尾聽著兩個丫鬟打趣,心頭的陰鬱一散而空,笑道:「臘月你再去瞧瞧,若還在,就把人請進來,若走了,那只當是紫薇真的遇著了鬼!」
臘月見小姐臉上有了笑意,忙道:「哎,奴婢這就去!」
……
林西低眉順眼的用眼角的餘光去瞧表少爺,心裡吃不準這貨陰著一張臉倒底是為了什麼?
她細細的回憶了半晌自己的言行,覺著沒有什麼不大方得體,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漸漸地就放下了心。
少爺們,小姐們的心思就是複雜多變,想那麼多做什麼?若自己也像他們這樣整天這個愁,那個哀的,這日還要不要過了?
「表少爺,大少爺院裡開飯了,請你過去呢。」
崔瑾辰回過神,想了想道:「荷花,外頭起風了,你幫我去拿件厚些的披風來,林西剛剛在園裡吹了會冷風,在家歇著吧,一會你陪我去!」
林西心下大喜,心道表少爺這眼力勁真不錯,知道自己在園裡吹了冷風,冷不丁的就體貼了一把,怪讓人感動的。
林西這感動僅僅維持了一秒,抬眼卻見崔瑾辰高大的身形近在咫尺。
「表少爺?」林西嚇了一跳。
「我桌上的那本琴譜,回頭等我走了,你給你家小姐送過去。這原是我從表弟那兒得來的,也沒多大用處,你家小姐喜歡彈琴,正好物有所用。那個……避著些人啊!」
崔瑾辰伸手鄭重其事的在林西瘦削的肩上拍了兩拍
,眼神中含著一絲信任轉身就走。
避著些人?
林西死勁捉摸表少爺這話中的深意。
為毛要避著些人,這又不是偷奸,養漢,不過是送個琴譜,避什麼避……
我擦!怪不得要把荷花姑娘支走……大事不妙啊!
別人尚未來松土呢,表少爺自己就想從墳墓裡跳出來了。林西身上的寒毛被炸得根根豎了起來。
倘若她把琴譜送去,萬一將來大小姐知道了,她這個跑腿的丫鬟肯定脫不了干係;倘若她不把琴譜送去,待會兒表少爺回來問起,她拿什麼理由搪塞過去。
不好辦啊,十分得不好辦!看來這琴譜得送得不動聲色,曲折迂迴些,她才有活。林西如困獸一般在書房裡來回踱步。
踱著踱著,林西腦中靈光一閃,心下便有了辦法。
她把書踹進懷裡,對著鏡理了理衣裳,顛顛地去了平蕪院。
……
「小姐,這琴譜是少爺送給表少爺的,表少爺問我府裡哪位小姐的琴彈得最好,奴婢想都未想,就說『數我家小姐彈得最好了』,表少爺就讓奴婢把這琴譜送了來,還說什麼物盡其用。」
林西按著心下碼好的說辭,順溜的把話說出口,抬眼去瞧小姐的神色。
高鳶尾見林西大冷的天巴巴地趕來送本琴譜,又聽她這般說話,不由得又高看了這丫鬟一頭,笑道:「哪有這般誇自家小姐的?府裡其它姐妹彈得也都是好的!」
「再好,也不如小姐的好,奴婢聽過小姐彈琴,可好聽了!」林西臉上十分的驕傲。
「小姐,這丫鬟幾日不見,嘴巧得跟窗下的雀兒似的,一口一個好話,堵都堵不住。」
紫薇在邊上打趣道:「我問你,前頭你和表少爺站在平蕪牆邊下吹冷風,可有這回事?」
林西一個趔趄,差點一頭從椅上栽下去,心一虛,想都未想便道:「沒有啊,紫薇姐姐怕是瞧錯了吧?」
「我就說吧,你定是看花了眼!表少爺住得離咱們院八丈遠,再怎麼著也不會往這頭來啊!」臘梅笑道。
「朗朗乾坤,悠悠白日,難不成我真見鬼了?」紫薇這會聽她們一說,連自己都十分不確定了。
臘梅輕笑道:「必是昨夜做針線活做得晚了,眼花了。」
「紫薇姐姐,我夜裡睡得遲了,也常常眼花,回頭早些睡,就不會眼花了。」林西猜測這話裡的意思,不失時機地提了一句。
高鳶尾翻了翻琴譜,輕笑道:「林西說得對,回頭別熬夜。得了,快拿些掌錢給林西,難為她大冷的天跑這一趟。」
「使不得,使不得!」
林西忙起身擺手道:「奴婢是小姐的丫鬟,給小姐當差,哪裡還能拿小姐的賞!」
「小姐讓你拿,你便拿著!」
紫薇麻利地把一兩碎銀塞到林西手中:「你心裡裝著小姐,小姐豈能讓你白裝著,快收著。」
……
「小姐,這林西瞧著傻傻的,笨笨的,為人倒是忠心,小嘴也甜,真真討人喜歡!」
臘梅把人送出院,進屋頭一句話,便誇道:「比著東廂房的那幾個,不知道好多少倍。」
紫薇也幫腔道:「正是這個話。若換了旁人到表少爺房裡侍候,只怕心思早就在表少爺身上了,哪還會心裡惦記著自家的主?」
高鳶尾放下琴譜,想著這丫鬟番四次地跑回來瞧她,展顏笑道:「難得你們都誇,我也是瞧她長得雖然平常,說話行事卻是伶俐,一雙眼睛帶著巧勁兒,一點都不拿大,心生喜歡!」
紫薇輕道:「趕明等她回來,小姐不防放在屋裡再調教一年,將來也是個助力!」
臘月一聽紫薇這話,只覺得趁心,遂道:「這主意好!」
高鳶尾白皙的臉浮上紅雲,她未料到這兩個丫鬟想得這般深遠,嗔罵道:「還早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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