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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回 一座牢籠 文 / 包子才有餡

    她永遠記得那一日,她站在富麗華貴的新房裡,周圍都是耀眼的紅色,高則誠冰冷眼神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

    「自那一日後,我便想著要你死,只是死太便宜你了,我得讓你好好的活。三年了,你對父親所做的每一步算計,都在我的掌控當中。這三年,你應該深有體會,一個好的獵人是如何逗弄他的獵物的,是不是很有意思,想不想再玩?」

    高則誠嘴角輕揚,修長的手指拂了拂胸前的衣襟,黑亮的眼睛中嘲諷漸盛。

    「一個娘家不顯,又無子傍身的婦人,日後該何去何從,真真是件讓人頭疼的事情。不過以你對父親五年來的真心相伴,隨他而去,倒是個很好的選擇。只是容我提醒你一下,父親的墳塋小,將將容得下兩個人,我的母親已然睡下了,你將來睡在哪裡,還真不好說。你放心,錦衣玉食的相府生活我會給你的,只不過你永遠是個過客,而我,才是這府裡真正的主人。」

    一股陰寒之氣悄悄地漫過了王氏的週身,將將九月的天氣,她冷得牙齒直打顫。

    從那一天開始,她明白了一件事情:這座富麗堂皇的深宅大院,對於她來說,是一座牢籠,更是一座墳墓。

    ……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只餘幾絲霞光,就著窗戶斜斜地照進來。

    春蘭不放心主子房里長久的沒有動靜,掌燈進來瞧瞧,卻見老夫人直直地站在窗前。髻上的累絲鳳簪精緻華貴。展翅欲飛。尚未生育過的身子依舊纖巧玲瓏。

    王氏轉過身看了她一眼,眼中似有什麼閃過,她咬了咬牙,冷冷一笑。

    「春蘭,去把美玉叫來!」

    ……

    高則誠一回府,便有朱姨娘院裡的丫鬟來請,高則誠略思片刻,想著前些日子對朱氏的冷落。有心彌補,便點頭應下。

    朱氏的院子重簷復廊,紫籐密盤,角燈處處。高則誠打簾而入。

    房內暖香撲鼻,銀燭高照,小炕幾上酒菜已置,朱氏頭插雙鳳金釵,一身素色家常襖子,斜靠在炕沿上,見他來。忙起身迎了上去。

    高則誠打量她白皙的面龐,見其雙眼紅腫。微微皺了皺眉,視若不見。

    朱氏見男人視線在她臉上打了幾個轉,復又落在了別處,心下便有些委屈,滿腹心事不知如何開口,只得徐徐圖之。

    朱氏揮退下人,親自侍候男人更衣淨面,拉著他坐下來,一邊斟酒,一邊笑道:「老爺,我今兒讓廚房做了幾個老爺素日裡愛吃的菜,老爺嘗嘗!」

    高則誠接過朱氏遞來的酒盅,一口飲盡,品了品,笑道:「別忙活了,坐下一道吃吧!」

    朱氏依言坐下,夾了一筷子糟鵝掌,送到老爺碗裡,一邊打量他的臉色,一邊心下暗暗忖度,一時倒也靜寂無聲。

    高則誠把銀素壺裡的酒吃了大半,正起了興,卻見朱氏停了筷子,拿著個帕子靜靜抹淚。

    高則誠自然不能裝作無動於衷,放柔了聲道:「好好的,這是如何說的?」

    朱氏拭了拭眼角,紅唇微微輕翹,慎怨道:「老爺,想著子眈那孩子翻個身都嗷嗷直叫喚,我這心裡就像是給人戳了一刀,生疼生疼。都說打在兒身,疼在娘心,老爺你瞧瞧我的眼睛,這幾日只要一想到他,眼淚如何也止不住。」

    高則誠明知冤枉了兒子,因抹不下臉,又惱恨這二人私會,故這幾日也沒往兒子院裡去,只交待管家拿了他的名貼,請了太醫院專治跌打的太醫過府瞧病。

    到底是自己的親骨肉,經朱氏這麼一提,高則誠心下倒有幾分不忍,遂道:「怪我下手重了些,這幾日你常往他處去,叮囑屋裡的人細心照料。想吃什麼,用什麼,只管讓王氏開了庫房去領。前兒個我得了一塊上好的白玉,細膩油潤。這孩子素來喜玉,回頭我讓人送來,你一併給他帶。」

    朱氏微掩粉面,嗔看了男人一眼道,泣道:「這事怪不得老爺,怪只怪那起子沒了心肝的下作小人,在背後下黑手,往死裡作賤二少爺。如今上上下下都知道二少爺失了老爺的歡心,哪裡知道二少爺是被人害的。人要臉,樹要皮,老爺啊,往後二少爺怎麼在這府裡立足啊!」

    高則誠知道朱氏這話,是在怪他沒把何氏一事擺到抬面上說,只含糊地下了一聲禁足令。

    高則誠心中一動,抓住朱氏的手,輕輕搓揉道:「按說她做下這等傷天害理的事,便是把她趕出府也不為過。」

    朱氏面色一喜,正欲說話,卻聽男人又道:「我念著她到底是兩個孩子的生母,總要留幾分薄面。不過你放心,從今往後,她的院裡,我肯定不會再去。」

    高則誠一想到弱不禁風的何姨娘背著他做的那些個齷齪事,便是對她有再多的憐惜疼愛,也都化作了東流水,一去不復返了。若不是念著一雙兒女,依高則誠的手段,那何姨娘只怕生不如死。

    有道是官情紙薄,政以賄成。紅塵夢客浸淫了十幾年,能年紀輕輕把官位做到相爺這個位置上的人,有幾個不是心狠手辣的。他高相爺看著一派雲淡風清,翩翩君子的模樣,內裡如何,旁人不消說,只一個王氏,便可道盡個中苦楚。

    故高則誠此言一出,朱氏心下暗喜。如此說來,那何氏是徹徹底底失了男人的歡心,將來隨她怎樣踩到腳底下。

    高則誠遲了遲又開口道:「等子眈身子大好些,我把他帶在身邊,手把手教其書,這般,府裡的風言風語自然不攻而破。你這眼淚也盡可收住了!」

    高則誠此言一出,朱氏心下大喜。把兒子帶在身邊親自教其唸書,這待遇可是連嫡出的大少爺也從未享受過的,如此說來等夫人百年後,她朱尋雁豈不是……

    朱氏不敢往下深想,只覺得兒子這一頓打,既拔掉了何姨娘這顆眼中釘,又讓她的心願得償,真真是值啊!

    朱氏臉上的表情盡數落在高則誠的眼中,他淡淡一笑道:「為夫這般做,雁兒可滿意了?」

    一聲雁兒,叫得朱氏心花怒放。往日,男人只有在床上最動情的時候,才會偶爾輕輕喚她一聲雁兒。

    她臉面含春地蹭到男人身邊,臉兒依偎過去,動情道:「老爺在氣頭上,下手重些也是應當。做兒子自然不會埋怨,只會念著你對他的諄諄教誨,心懷感激。誠郎,只要你心裡念著我們娘仨,我便是再受委屈,也是願意的。」

    高則誠一把摟住朱氏已不大豐盈的腰肢,慢慢點頭,緩著聲道:「你是我的女人,我哪裡捨得你受委屈。如今夫人病著,你無事多往夫人院裡去,裡裡外外幫襯著些,也顯得出你的賢惠。」

    朱氏伏在男人的懷裡,忖度這話中的深意,心下越發的歡喜不能自持,遂道:「我如何不想替夫人分憂解難?進高府這些年,夫人對我真真是無話可說。只是如今府裡老夫人管事,我若幫襯多了,只怕老夫人那頭又有話說。」

    高則誠一聽朱氏這話中有話,輕輕的「嗯」了一聲道:「你與她又如何了?」

    朱氏想著今日下午的事,有心在男人耳邊滴一滴眼藥水,遂從高則誠懷裡抬起頭,臉有委屈道:「今日我往何姨娘院裡去,心裡不痛快,便吵了兩句。夫人還沒怎麼樣呢,她便巴巴的來了,仗著如今是當家老夫人了,上來就是一通數落。還說我們給高府丟了臉面。」

    高則誠聽朱氏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臉漸漸冷了下來。

    「你好好的去她院裡做什麼?」

    朱氏猶自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中,沒有覺察到男人細微的變化,嘟著嘴道:「我不過是想問她一句,往日的姐妹情份都到哪裡去了,居然連老爺都敢騙!」

    「然後呢?」高則誠肅然冷了臉。

    朱氏冷哼兩聲,隱去自己打何姨娘一巴掌不談,把事情說了個大概,末了又道:「老爺,你瞧瞧,這何姨娘難道瘋魔了不成?夫人對她這般好,這會人在病中,還沒怎麼樣呢,她就動了那心思,真真是蛇蠍心腸。」

    高則誠猛然起身,一把推開朱氏,冷笑道:「只怕有這心思的,不只她一個。前兩日在夕雲院我就說過了,何氏觸犯家規,禁足至死,旁的事情一筆帶過,任何人不准前去探視。這話怎麼落在你耳中,竟是一陣風?是不是我往日裡寵你太過,你竟連我的話也不放在心上了?」

    朱氏未料到剛剛還好好的有說有笑,這一轉眼就變了天色,事情急轉直下。見男人陰鬱的臉上一片寒氣,不由得心頭一顫,忙道:「老爺,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想問她兩句話,旁的……」

    「問兩句話?」

    高則誠怒火中燒,眼中凌厲盡現。

    「那日廳裡,你問得還不夠清楚嗎?還要如何再問?怪道王氏要說出那樣的話來,你是嫌高府的笑話旁人看得不夠嗎?非要再弄個驚天動地出來?還是你覺得你兒子小小年紀就能把夫人跟前的丫鬟睡了,十分了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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