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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回 禍水來了 文 / 包子才有餡

    曲子如怨如暮,如泣如訴,配著他那一身純白色的長袍,稀疏的幾根鬍鬚隨著身形晃動,乾癟的嘴一張,露出微微有些露風的牙,怎麼看怎麼喜感。

    林西有些不忍側目,只得深深的把頭埋下去,再埋下去。

    鄒奶油一曲奏罷,搖頭擺尾道:「味外之旨,韻外之致,弦外之間,乃琴深遠意境的精髓所在。想要達到這樣的意境,需將身心與外在合而為一,才能達到人琴合一。摒棄雜念,絕塵俗事,方可奏出天籟之音,反則,不過是支曲罷了……」

    鄒奶油撫著鬍鬚,嘰裡呱啦說了半天,林西另一半的牙隱隱覺得發酸。她極其不厚道的認為,皺奶油果然還是彈琴時比較可愛。

    她偷偷抬眼一瞧。哇噢,府裡四位小姐正聽得津津有味,只差沒淌下口水。

    林西忽然覺得深閨中的女子果然有些悲催,久不見外男,對著一個年近五十的老頭也能淌下口水來,口味很是奇葩。

    林西再看向鄒奶油的目光便有了一絲幽怨。

    你說你一個彈琴的,長得那麼好做什麼?長得好便也罷了,居然還學人家年輕人穿一襲白色長袍,非裝得跟嫩蔥似的,丟人不丟人。

    這白色長袍倘若穿在師弟身上,嘖嘖嘖,那才叫幾欲乘風而去。

    說起師弟,林西心中微微一漾。

    府裡三位少爺算是人中龍鳳了,然比起師弟來,卻是差了一大截。也不知老爹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撿回來這麼一個大寶貝,害得她和師姐兩人常常對著那張眉目如畫的臉,暗自磨牙。

    「那個穿青衣的丫鬟,你來說說大小姐剛剛彈的這首曲子如何?」

    鄒奶油玉手一指,似有若無的指在了林西身上。

    眾女隨之側目,正看見林西兩隻手死命的絞著襖子的衣角,一臉的咬牙切齒。

    林西驟然覺得氣氛有些詭異,猛的回過神來,見那雙比女人還女人的手正指著她的腦門,嚇得冷汗涔涔直下。

    她轉著眼珠四下打量,腦子裡頓時閃過無數應對之策,末了堪堪展顏一笑。

    「先生說什麼,奴婢耳背,沒有聽清!」

    鄒奶油一向雲淡風清的臉上,似有了一層薄怒。

    「我問你,剛剛大小姐奏了一曲,你覺著如何?」

    大小姐奏了一曲?

    大小姐何時奏了一曲?

    林西有些糊塗,她分明記得鄒奶油剛剛奏過一曲,然後她嫌奶油的話太多,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衣裳上,然後……就這麼錯過了大小姐的獨奏晚會?

    林西弄明白了這裡頭的曲折是非,苦笑道:「奴婢頭一回聽人彈琴,聽不出好壞,只覺得心裡翻騰的厲害,有些……有些糾結!」

    話一出口,林西暗下自鳴得意。我果然是個天才,瞧瞧,這話說得多好。

    糾結這詞,無論是表達喜怒哀樂的感情,還是悲歡離合的處境,還是傷春悲秋的意境,統統合適,並且能很好的解釋為什麼她絞著衣角,咬牙切齒的形態。

    林西自認為她這番似是而非的話對付鄒奶油綽綽有餘。

    她哪裡料到,那鄒奶油眉頭緊蹙,歎息道:「能聽出這番意境,倒也難得。請問這位丫鬟,你覺著這琴聲中,哪一處最讓你糾結。」

    大爺的,你最讓我糾結!你渾身上下都讓我糾結!

    面對鄒奶油的不依不饒,林西眼波微動,露了露她鋒利的狼牙,笑得一臉的諂諛

    「先生,奴婢大字不識一個,哪裡能說出這琴裡的好,只覺得……只覺得……」

    林西有些胡鄒不下去。

    「只覺得怎樣?」

    「美!」

    林西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個字。

    「很好!一個初聞琴音的人,能聽出此曲中的糾結,能體會到曲中意境之美,恭喜大小姐,琴技有了十足的長進。」

    鄒奶油沖高茉莉點頭微笑,眼神中的光芒彷彿在看門下最得意的弟子,臉上隱有驕傲之色,。

    我擦,拿我的話去拍大小姐馬屁,這鄒老頭沒藝德!

    林西正想再接著罵下去,卻見大小姐臉上嬌羞一片,笑容如九月的太陽,燦爛無比。

    反觀其他三位小姐,除了自家小姐一派無風無浪的表情外,那兩位多少與林西一樣,有些個牙酸。

    鄒奶油拂著兩隻寬大袖子,其身姿飄飄然,幾欲乘仙而去。林西目送他遠去的仙影,嘴角直抽抽。大冷的天,穿得這般稀薄,矯情給誰看,出門凍死你丫的。

    林西抹了一腦門子汗,顛顛的走到三小姐跟前,巴結道:「小姐,喝茶。」

    高鳶尾拿出帕子,體貼的替林西擦了擦額頭的汗,輕笑道:「剛剛答的很好,想必是用心聽了。」

    林西心頭一虛,陪笑道:「奴婢胡言亂語,胡言亂語的。」

    「三妹,這便是譚嬤嬤誇的那個丫鬟?」

    高府大小姐高茉莉離了座位,裊裊走到林西跟前。

    「正是,我看她很是機靈,便帶在身邊使喚。」高鳶尾笑道。

    高茉莉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

    ,笑道:「嘴笨了些,倒也是個實在人。妹妹回頭得空了,到我院裡來玩,把這丫鬟也帶上。」

    高鳶尾忙笑道:「大姐只要不嫌棄妹妹叨嘮,妹妹定常常過來玩。」

    「大姐只請三妹,不請我,這般厚此薄彼,妹妹可不依。」

    高錦葵含氣而立,一身鵝黃色小棉襖,下繫著雲紋百褶裙,頭上青絲挽成個家常的髮髻,只簪了兩個薄銀點翠鑲米珠花鈿,端的面容秀麗。

    高茉莉得了先生的誇,心裡正得意,見來人是二妹,臉上的笑便淡了下來。

    高錦葵恍若未見,微微低頭,又笑道:「姐姐今日彈的梅花三弄,實在太好聽了,妹妹我如癡如醉,改日定要向姐姐請教。」

    「二姐,咱們四個姐妹中,就數三姐一手琴藝最拿得出手。二姐此番,可是捨近求遠了!」

    高紫萼似怨似嗔的一句玩笑話,令暖閣眾女子變了臉色。

    高茉莉臉色微變,深看了四妹一眼,正欲轉身離去,想著母親殷殷叮囑,當下生硬一笑。

    「三妹,今日陽光正好,你陪我在園子裡走走,整天呆在院子裡,悶都悶死了!」

    言畢,不由分說的上前挽住了高鳶尾的胳膊,兩人相攜而出。

    高鳶尾轉過臉,朝林西打了個眼色,示意她遠遠的跟前。

    林西會意,打算收拾收拾食盒,陪著自家小姐去園子溜溜彎。

    卻聽得高錦葵冷冷一笑道:「四妹,做人要有自知知明,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不能說,方是聰明人!」

    林西耳朵尖又離得近,把二小姐話裡有話聽得分明,心下漏了幾拍。

    高紫萼眸光幽幽變幻,浮出一個輕蔑的笑。

    「二姐,做人可不能太聰明,別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說罷,也不等高錦葵有什麼言語,自顧自的帶著丫鬟走出了暖閣。

    林西不敢看二小姐那張板著的臉,低著頭,趁勢跟了出去。呼著微寒的新鮮空氣,林西心中越發的憂心忡忡。

    她的小姐成了香饃饃,其他三個小姐爭相拉攏,連帶著對她這個小丫鬟也和言悅色。綜閤府裡最近的暗流湧動,連傻子也能看出這其中隱情。

    林西抿了抿嘴唇,輕聲道:「十年河東轉河西,這個,就是命啊!」

    林西這個命字尚未出口,就眼尖的看見湖那頭隱隱綽綽走來三個人。

    林西瞇著眼睛,定定一瞧,渾身汗毛直豎。

    我的個親娘啊,禍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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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說:因蔣四結,包子從未有過的一身輕鬆,結果居然忘了極品要更新,對不住各位,今日把昨天的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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