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0章 旋轉療法 文 / 小蚊字
雖然林無風沒吃午飯，然後又被埋在地下一個下午，按理來說，一天沒吃飯，現在也應該餓了。可是林無風現在完全沒有餓意，他現在只關心張瀟帶回來的消息。可是張瀟去了那麼久，為什麼還沒回來呢？頓時，一股不祥的預感瀰漫在整個外科診室。
柏軍身為副主任，沒有像其他科室的副主任那樣早就退居二線、三線，坐在辦公室裡面管管行政、收收小錢那樣，他依舊選擇活躍在一線，不僅如此，在負責外科診室的同時還要分管搶救室，責任重大而且及其耗費心神。
畢竟搶救室裡面的病人都是生命垂危者，稍不注意有可能就掛了。現在的醫療環境又是這麼複雜，冷不丁的給你來一個砍殺，還沒等你弄明白是怎麼回事，自己就已經先上天堂去了。
所以，柏軍經常教他徒弟的一句話就是：行醫者，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可是柏軍畢竟只有一副身軀，管得了搶救室就必然管不了外科診室。因此外科診室一般都是張瀟負責，但是現在張瀟還沒回來，所以林無風只得擔負起張瀟的責任，把白大褂套在身上，一邊給人看病，一邊耐心地等待著張瀟回來。
在此期間，已經有兩個人因為擦傷來外科診室就診了。林無風在急診科工作過一段時間，很熟悉急診科的工作流程，對於外科清創換藥這一點更是游刃有餘，對兩人進行簡單的處理之後，開了點消炎藥，就讓他們回家去了，隔一天換一次藥就好了。
沒多久，又進來一人，不過不是張瀟，而是一個老人。從老人一進來，林無風就聞到一股濃烈的惡臭味。林無風可以確定，那股味道就是從老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這股惡臭臭的讓人難以忍受，林無風殺過人，也解剖過各種各樣的屍體，可是，他從來沒有聞到過這麼難聞的味道。
像是有什麼東西腐爛，然後經過很長時間的發酵——他實在找不到字眼來形容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味道。
在老人家的身後還跟著一群人，不過那群人都距離外科診室遠遠的，只是把眼光投過來，似乎想看看這個老人家想幹嘛。同時，林無風也猜得到，那群人最想看的，是自己這個醫生怎麼面對這個老人家。
老人是被護士張玉萍攙扶進來的。老人極其消瘦，幾乎都只剩下皮包骨頭了。眼神空洞，單薄的身體在風中嗖嗖的發抖著。少了張玉萍的支撐，好像隨時都有可能要倒地一般。
雖然張玉萍臉上戴著口罩，可是從她緊皺的眉頭上還是可以看出她在極力忍耐著老人身上的惡臭。不過出乎林無風意料的是，張玉萍並沒有退縮，而是一直將老人攙扶到外科診室的椅子上。這使得林無風對張玉萍的認識又高了許多。
「隔壁要他先去做個全身檢查，他又沒有家屬，我還要分診，脫不開身，所以……咦，怎麼是你？張瀟呢？」張玉萍沒想到外科診室是林無風在值班，好奇的問道。因為嘴上隔著口罩，說起話來還有些嗡嗡音，不過不影響交流。
「他臨時有事，這裡交給我處理，你先去忙吧。」林無風知道隔壁內科診室是什麼意思，說白了就是嫌這個老人家臭，所以看都沒看就讓老人先去做個全身檢查。可是明擺著的，老人家已經不能走路了，還怎麼去檢查？
「把手給我。」林無風說道。
「我的手髒。」老人說道。他不僅沒有把手抬起來，反而往袖子裡面縮了縮。
「沒關係。髒了可以洗手。」林無風滿臉微笑，鼓勵著說道。
僅僅是因為林無風的這一個笑臉和一句不嫌棄的話，老人的眼裡就有些濕潤。
沒有親身經歷，你怎麼能夠體會到人心冷曖？
他求了無數的醫生，那些醫生不是把他當乞丐一般的趕出去，就是沒有好臉色，敷衍兩句就讓你走人。
他們眼裡的那種厭惡，讓你覺得自己是如此的骯髒和渺小。恨不得自己是只屎克螂，能夠打個地洞鑽進去。
「這個醫生是不同的。因為他在對自己笑。」老人在心裡想道。
他很努力的想把手抬起來，可是手臂哆哆嗦嗦的，像是中風後的後遺症似的，完全不聽他的使喚。
「慢慢來。」林無風笑著說道。
老人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手腕抬到林無風平伸出來的手上。
「不錯。」林無風讚許的說道。雖然老人的手臂上有一層油膩的污垢，像是很長時間沒有洗澡似的，但是林無風還是沒有任何嫌棄似的扣住他的手脈。
把脈之後，林無風將老人的衣服掀開。老人的肚子非常鼓脹，像是吃了很多東西似的。但是肚皮的顏色卻是黑中透紫，像是那一塊被人給狠揍了一頓似的，看起來很是驚心恐怖。
林無風又扯開後邊的衣服，看到老人後背上那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濃瘡後，點了點頭，他已經明白這個老人身上惡臭的原因。
「躺在床上很長時間了吧？」林無風問道。
「快一年了。」老人回答道。
「嗯。」林無風再次點頭。然後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盒銀針。
林無風不知道的是，在他接待這名特殊的患者時，現場早已經靜謐了下來。無論是其他科室的醫生還是護士，或者是那些來看病或者藉機揩油的人，他們的視線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此刻的他的左手正在老人的手臂上做穴位按摩，右手從針盒裡取出一枚銀針，手腕輕抖，一點火星閃現在針頭，一閃而逝。很多看客都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只有林無風自己知道，剛剛用真氣御火將銀針消毒了。他現在沒有助手，也沒辦法用酒精消毒，但是病情耽誤不得，所以也就顧不上那許多了。
林無風等到他的左手把那個穴位按摩的熱燙後，右手的銀針閃電般出手，和以前一樣，銀針分毫不差的進入穴位裡面。
林無風的手心不斷的抖動，時深時淺，偶爾還輕輕的旋轉，像是在玩一種單調無聊的遊戲似的。只是他的神情，卻是從來沒有這麼專注嚴肅過！
大約五分鐘的時候，林無風把銀針拔了出來。爾後換了一個位置，重複之前的動作。如此反覆數十次，每一次出針收針都比之前要快，以至於到最後人們都看不清林無風出手的動作。大概半個小時之後，林無風終於收針，將老人的衣服重新穿好。
林無風沒有給老人家伐身洗髓，因為老人家現在的身體已經虛的承受不了洗髓帶來的壓力，所以林無風只得用真氣滋補老人家的身子。一開始的第一針之所以用了那麼久的時間，就是因為老人家體內經脈堵塞，林無風花了好大力氣才將經脈打通。所以之後的施針快了許多。
「你知道原地轉圈嗎？」林無風微笑著問道。說著，林無風拿來一張椅子，圍著它轉圈，給老人家親身示範。
「這個我會。」老人說道。「可是——」
「好吧。你現在就做這個。我沒說停的時候，你就必須要一直跳下去。」林無風說道。
「我……我沒力氣。動不了。」老人家嘴角囁嚅著。
「老爺子，相信我，你行的。」林無風看著老人，笑著鼓勁兒。
「你是好人。」老人看著林無風說道。「我聽你的。」
老人在林無風的攙扶下，慢慢的站起身來。然後林無風鬆手，老人就扶著椅背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先是適應了一陣子，覺得自己能夠站穩後，才慢慢的向右跨了一步。
僅僅是一步，他的身體就搖搖欲墜，彷彿隨時要摔倒的樣子。
可以想像，他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什麼程度。
周邊的人群發出驚呼的聲音，不過老人家沒有摔倒。再說了，有林無風照看著，老人家就是想摔，也摔不了。
老人又在原地站了一陣子後，這才再次向前挪了一步。
這一次，他就走得穩當多了。
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
慢慢地轉了十幾步後，老人的身體已經能夠自我調節的掌握平衡。圍觀的人們熱烈的鼓起掌來。好像老人剛剛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壯舉似的。
「不錯。轉快點。」林無風笑著說道。
老人也很高興，咧開嘴巴想笑，可是那笑容卻被臉上那深深的皺紋所掩蓋。幾乎不會被人發現。
誰會關心一個乞丐的喜怒哀樂有沒有煩心事兒？
「轉快點！」
「再快點！」
「再快點！不要停！」林無風再次喊道。這個時候的他臉若寒霜，給人冷酷無情的感覺。和剛才斯俊秀的形象判若兩人。
也不知道老人轉了多少圈，他身體裡那微弱的力氣早已經用盡。他之所以還能夠堅持，是因為他覺得自己遇到了好人。
那個好人讓他繼續轉。他就繼續轉。不然的話，就是讓好人失望。
「嘔……」
老人的身體突然撲倒在地上，然後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
那嘔吐出來的污穢物是黑漆漆的黏稠物體，臭氣薰天。有不少人聞到這股難聞的氣味，也跟著嘔吐起來。
而這個時候，林無風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笑容——這老人家，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