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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文 / 藍寶

    身體倦怠萬分,但腦神經似乎極度活躍,賀佳言總是無法睡著。輾轉反側了大半宿,她終於淺淺入睡,才過不久,又被滲進窗戶的晨光弄醒。

    賀佳言煩躁地翻了個身,用枕頭擋著自己的眼,迷迷糊糊又重新入眠。這一睡就睡到了陸捷過來敲門,她尚未完全清醒,半瞇著眼去開門。

    跟賀佳言一樣,陸捷昨晚也是徹夜難眠,他很早就起了床。等了整個上午也沒等到賀佳言出來,他不確定她還在不在,於是就去敲客房的門。

    房門被打開,陸捷看到賀佳言還穿著睡衣、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說了句早,接著竟然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麼。

    經過一夜的平復,賀佳言的怒氣消退不少,她也跟陸捷說了句早,陸捷沒有了下,她的眉頭微乎其微地皺起。

    陸捷這才開口:「我看看你醒了沒有而已,你還想睡就繼續睡吧。」

    說完以後,他便轉身走開。賀佳言把門關上,看了眼時間,還差幾分鐘就十一點,難怪他要過來敲門。

    在浴室裡洗漱,賀佳言打量著鏡子裡的自己,臉色青白,皮膚粗糙,眼睛浮腫,怎麼看怎麼的憔悴。自從跟陸捷重遇,她就多了各種各樣的狀況需要思考和憂慮,不過是短短的數十天,她便覺得自己老了十歲。她默默地把陸捷從頭到腳地埋怨了幾遍,接著才用毛巾擦乾臉上的水跡。

    把自己的隨身物品收拾好,賀佳言拖著小型行李箱走出客廳。陸捷坐在沙發上翻報紙,見了她的裝備就問:」現在走?」

    賀佳言「嗯」了一聲。

    陸捷說:「先吃點東西。」

    餐桌上還放著牛奶和餐包,賀佳言不會跟自己的胃過不去,於是把行李箱推到角落,坐下來吃早餐。她把牛奶倒進杯子,一邊倒一邊問陸捷:「你吃了沒?」

    「沒。」陸捷應聲。

    賀佳言多倒了一杯牛奶給他。

    陸捷拉開賀佳言對面的餐椅,坐下後說:「等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賀佳言拒絕,「你那傷口才剛結痂,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陸捷正想勸說,賀佳言突然抬頭,不冷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就這麼一眼,他滑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他知道自己昨晚的行為確實唐突且惡劣,任何人被強吻後也會憤怒不已,況且他這樣做還有幾分恩將仇報的意味,也不怪她到現在還不給自己好臉色。賀佳言向來吃軟不吃硬,被逼急了還軟硬不吃,他不敢再逆她的意,以免她更加反感。

    搬出陸捷公寓的第二天,賀佳言已經銷假回公司上班。

    等候電梯時,她恰好碰見易鎮翔,正想打聲招呼,他激動得差點跳起來:「你終於回來了!」

    賀佳言從來不知道她原來是這麼重要的,她問:「這幾天很忙嗎?」

    易鎮翔說:「工作是小事,重點是總監那小屁孩實在是太能鬧了。」

    細問之下,賀佳言才知道,黎紹馳的保姆又請假回了老家。在她休年期這段時間,易鎮翔時不時就要幫忙接送和看顧黎煜。黎煜有多調皮,她已經見識過,她想易鎮翔肯定也被那小傢伙折磨得夠嗆的,否則就不會看見她就像看見救世主一樣高興。

    將近十天沒有上班,賀佳言整個上午都沒有工作狀態,做什麼工作都不太順手。直到午飯時間,她還未將堆積如山的稿件篩選完畢。在她忙得天翻地覆之際,身後突然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回頭就看見單手拿著件夾的黎紹馳。

    跟幾個案和美術指導研究新廣告提案,黎紹馳在會議室一待就待了兩個多小時,腦袋因過度運作幾乎癱瘓。他以為自己已經夠拼了,不料辦公室裡還有個廢寢忘餐的好員工。他對賀佳言說:「請你吃飯?」

    不提起吃飯倒好,一提起賀佳言就覺得自己飢腸轆轆,她爽快地答應,接著把手上的稿子全部放進抽屜。

    由於時間緊迫,他們只去了公司附近一家味道還過得去的快餐店吃午餐。

    最近公事繁忙,黎紹馳沒能抽空看望陸捷,剛坐下就賀佳言:「阿捷的傷怎樣了?」

    「差不多好了,過幾天可以去拆線。」賀佳言回答。

    「這是你的功勞吧?」黎紹馳笑她。

    賀佳言無言以對,只好朝他扯了扯嘴角。

    看她這態度,黎紹馳就猜到她和陸捷的感情不僅沒有質的飛躍,還有點後退的傾向。他雖想替陸捷說幾句好話,但見賀佳言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只好沉默。

    重新投身於工作後,賀佳言的日子又恢復到舊時的狀態,每天兩點一線,雖然疲累,但卻充實。某天下班,她意外地接到詹慧的來電,詹慧問她:「佳言,週六晚上有沒有空?」

    賀佳言樂呵呵地說:「有呀,你是不是又想請我吃飯?」

    「請你吃飯是小事,什麼時候都可以。」詹慧說,「我上次說介紹對像給你認識,你還記得嗎?」

    賀佳言感到愕然,原以為大嫂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她真給自己物色人選。想起自己曾信誓旦旦地答應大嫂來者不拒,賀佳言突然覺得頭皮發麻。

    察覺賀佳言有退縮的意思,詹慧連忙勸說:「他是我的高中同學,人品挺好的,你要不見他一面看看合不合眼緣?不合眼緣也沒有關係,就當作認識多一個朋友好了。」

    大嫂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賀佳言如果拒絕就太不給面

    子了。她答應下來,詹慧很高興,並叮囑她要好好表現。

    週六的晚上,賀佳言按時赴約。她看過那男人的照片,只知道他叫高立涵,比自己大三歲,是一個兒科醫生。至於其他的,詹慧沒有多作介紹,說是要保持神秘感。

    賀佳言比高立涵遲到,看見她以後,他十分有禮地過來為自己拉開餐椅。他身上有股清淺的消□□水的味道,聞起來不會難受。

    點完餐以後,賀佳言簡單地介紹自己。她覺得詹慧肯定已經把自己的大致情況告訴了高立涵,但他靜靜地聽著,臉上半點不耐煩的表情都沒有。

    等她說完,高立涵果然說:「在見你之前,我已經知道了。」

    賀佳言笑了笑:「那有什麼東西,你是見了我才知道的?」

    高立涵從容地說:「你血氣不足。」

    「哦?」賀佳言問,「你怎麼知道?」

    高立涵垂目:「你的指甲上可沒幾個白月牙。」

    順著他的視線,賀佳言開始仔細地端詳自己的手指,他所說的確實不假。她看完左手又看右手:「高醫生真的很專業。」

    「你不嫌棄我有職業病就好。」高立涵頓了頓,又說,「你的體質很一般,平時應該多鍛煉身體,盡量從食物裡汲取營養,盡量不要依賴保健品。要是工作壓力太大,或許太勞累的話,建議換一個職位,賺錢是次要的,身體才是重中之重。」

    聽了他的話,賀佳言的情緒有些許低落。她的體質其實是在拿掉孩子後才變差的,自那時起,她的抵抗力就開始變差,手腳發涼是常事,感冒和痛經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找上門。調養了很久,她的體質才在近兩年好了一點。雖然高立涵只是公式化地對自己說醫囑,但她亦有幾分動容。

    高立涵以為把她嚇著了,連忙安撫她:「這種情況很普遍的,你不用太擔心,只要好好注意飲食和作息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賀佳言不想讓自己的消極情緒破壞氣氛,她點了點頭,接著匆匆忙忙地轉移話題:「你是兒科醫生,每天跟那麼多孩子接觸,會不會覺得很膩?」

    「這倒不會。」高立涵回答,「他們一般只會跟爸爸媽媽鬧彆扭,但在醫生面前,他們很乖巧的。有些膽子小的女孩子,總是眼巴巴地哀求我不要打針,我有時候也會心軟。」

    「你心軟就真不讓孩子打針的嗎?」賀佳言很好奇。

    高立涵認真地說:「當然不。你可能不知道,就算在診療室,我也能聽見從注射站傳來的哭聲。那些孩子放開喉嚨喊叫的時候,真的很厲害。」

    賀佳言摸著自己的臉頰,很不好意思地說:「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所說的明明就是小時候的我。」

    高立涵笑起來,左頰露出深深的酒窩:「太誇張了,有這麼疼嗎?」

    這頓飯吃得還算愉快,直至晚餐結束,賀佳言還津津有味地挺他說著醫院裡的小趣事。高立涵這人挺健談的,跟他說說笑笑的,倒不覺得尷尬。

    高立涵執意要送自己回家,賀佳言推搪不了,只好答應。車子停在公寓樓下,她跟他道別,他向她揮了揮手,低聲說:「很高興認識你」。

    當天晚上,賀佳言又接到詹慧的電話,詹慧問她:「今晚過得怎麼樣?」

    賀佳言躺在沙發上,很坦白地說:「挺好的,就認識了新朋友的感覺。」

    詹慧長長地「哦」了一聲,笑意盈盈地說:「有發展的機會嗎?」

    「我們剛認識,哪有這麼快的!」賀佳言說。

    她們嘻嘻鬧鬧地聊了一會兒。今天賀佳言大清早就去學校上課,此時便打起了哈欠,詹慧知道她累了,於是便讓她趕緊休息。

    賀佳言「誒」了一聲,正要切斷通話,詹慧又喚了她。她又把手機放到耳邊,問:「還有事嗎?」

    詹慧沉吟了半秒,接著語重心長地說:「陸捷家境好,人也優秀,但他不一定可以成為好丈夫。跟陸捷是沒法比的,高立涵算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他相貌不出眾,收入不太高,每天在街上都可以遇到幾個。跟這種男人在一起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你不用仰望他,你們的地位是對等的。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簡簡單單、輕輕鬆鬆地過日子,要是任意一方都有負擔,那前面的路就會走得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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