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粉碎的幸福 文 / 藍靜希
「哥哥。」我拉起他的手，溫柔的貼在耳邊廝磨。
sa，就是這雙手，在我那暗無天日的時光裡，帶我走過無數個彩色的冬夏。
仍然記得他那雙璀璨的眼，溺愛的看著我，無數次在薔薇與風的協奏裡與我共舞出動人的歌。
「那些記憶總是在我腦海中輾轉，我以為我再也觸摸不到哥哥這般寬厚的手。」我倚在他的胸懷。仿若腦海中依然演繹著那些暖意的畫面，不斷拼湊碎裂與重疊。
他執起我的手，在他如花瓣般的唇邊輕吻：「怎麼會呢。以後，我們會在一起的，永遠。」
永遠嗎？
真是太美麗的誓言。
因為美麗，所以虛偽。
哥哥輕輕擁住我，眼眸中的疼愛一覽無遺，如果忽略他唇角快速閃過的一絲算計的笑意，那麼，這該是個讓人感動的重逢場面吧。
「何必再牽強的說著愛我。」我靜靜將腦袋抵在他的胸膛，將左耳貼在他心臟的位置，細細磨蹭，神情落寞：「明明在這裡，我聽見了強烈的恨意。」
他呆愣了一秒，隨之輕笑起來，絲毫沒有被揭穿的慌張感。
他低下頭，將唇瓣貼上我的耳垂，伸出舌頭輕輕舔舐，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是喔。我……恨你。」
我的嘴角揚起一絲苦笑，任由他的手在我裸露的背部遊走。
哥哥啊…
我寧可你如同幾年前那樣，狠栗的刺穿我的心臟。而不是在這裡，折磨我的心，玩著愛情遊戲。
事實告訴我。
不是每一個故事的結局，都跟童話一樣浪漫圓滿。
我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就是充滿罪惡骯髒的情感。
你給我曾經的溫存與那一日殘陽下的假象，都已經在時間無情的浣洗下，變成指間稀薄的沙。
「不要這樣看著我。」我伸出手，憑空出現一屏由細碎櫻花瓣所構成的垂簾，遮住了他的視線。也將我和那久別的溫存，再次隔絕。
「不要這樣看著我。」我輕聲低喃，聲音竟然有一絲無力與嘶啞：「我…可是會哭的呢。」
抬頭，堅強一笑。魅惑極致。
哥哥，你眼眸中那愈深的慾念讓我顫慄。是時間嗎？讓你那顆心變得蒼白。還是，我曾經所給予你的傷害，讓你那顆至善赤紅的心徹底荒蕪。
「親手殺死父母和親人的惡魔也會哭嗎？」他諷刺一笑。伸出雙手，將我的花瓣幕布從中間撕裂，然後飛速的抓住我纖細的手腕。
彷彿聽見咯嚓一聲。
我的手骨應聲而裂。
劇痛傳來，我卻，沒有一絲表情。
純血種的癒合能力是完美的，何況是作為殺戮之子出生成為怪物的我。
「會哭的喔。怎麼？」我一挑眉，唇角勾起笑意，帶著隱而不見的挑釁：「哥哥，想看一看嗎？」
我絲毫不減弱我的傲，即使在他面前，我也想要留給自己最後的尊嚴。
「真是不乖呢。」他貼近我，邪邪的笑道。紫色的眸如同二月的雪，冰寒徹骨。伸手將我打橫抱起，飛躍到二樓的走廊之上。動作行如流水，妖冶生風。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會場，慵懶性感的聲音響起，穿透整個大廳：「真是不好意思打擾各位的致。只是吾與吾之未婚妻許久不見，甚是想念。先下離去。各位，請繼續沉醉在宴會之中吧。」
「是。」
在哥哥純血的威壓下，所有貴族低頭行禮。
在他懷中，我冷淡的俯瞰著所有人的表情。無聊的打了個哈欠，都是千篇一律的恭敬，太沒意思了。
就當我要收回目光的時候，一雙亮麗的眸吸引了我的眼睛。
我的目光聚集一點，隨之輕笑出聲。那有著銀色髮絲的少年，總是那樣輕易的吸引著自己。
多麼美麗的眼睛啊！
那裡張揚著的不屑與倨傲，讓這雙眼睛成為最璀璨的晶石，耀眼奪目，無法忽視！
不知何處吹來的風，捲起我的裙擺，吹亂了我綰好的發。細長的銀色髮絲凌亂的在風中飛舞，我伸出手，將一部分掖至耳後。
零站在下方，伸出手接住了我掉落的髮冠，目不轉睛的看著我。
那雙對我永遠有著敵意的眼睛裡，我看見了在乎與擔心。
真高興啊，我可愛的零。
我伸出手憑空一握，一朵盛放的白薔薇立即閃現。將那純淨的白放在鼻下輕嗅，突想起那個擁有暗紅色眼眸的儒憂鬱少年。乾淨的也如同花朵一樣，只是，那樣乾淨的白色卻永遠也不屬於我。我也永遠配不上…
瞳孔微縮，青蔥的指尖無力的輕顫，薔薇終究在指縫間落下。正如我那顆死去的心，被人從高處狠狠拋落。
但是。我的心不會像那朵花一樣，會被零溫柔的捧起。
我的心，只會在掉落中漸漸冰冷，然後碎裂滿地。
我疲憊的閉上眼，蜷縮在他冰冷的懷抱裡，手顫抖的抓住他的禮服，輕聲問：「我的夜呢？」
「你的…夜？哈哈…」他低下頭，嘴角上揚的邪惡，仿若聽到了最大的笑話。
「緋櫻亞月。你說你的夜，啊嗯？還有我的隨從，空。還有剛才下面那個吸血鬼獵人，噢，還有玖蘭樞。你還真是…人盡可夫啊。」他的目光裡夾雜著深深的鄙視和憤恨，看著我，如同看著一團讓人噁心的垃圾。
「夜呢？」我不想哭，還不想哭。不想承認我的軟弱。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慢慢抱著我走過連廊，漸漸遠離喧囂的宴會現場：「他很好，明天就會送回到你身邊。」
我心下釋然，嘴角勾起一抹暖意的笑，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柔意：「那就好…」
「亞月，多年未見。你出落得更加美麗。美麗到骯髒至極。你知道嗎？我想把你弄得更髒。我想讓你的心，碎裂到無法拼湊。」
他好聽帶著一絲嫵媚的聲音說著殘忍的話，我眨了眨眼睛，嘴邊依然嗜著淡漠的笑意，感受緊貼的身軀的瘦削：「帝哥哥。你瘦了。」
他瞳孔一縮，突然暴躁的將我摔落在地：「緋櫻亞月。你不要叫我哥哥。你不配，你太髒了！哈哈…你不是和那個玖蘭家的很親密嗎。sa，小亞月，給你看點好東西。」
他語氣一轉，目光緊鎖在我身後的房間裡。
我無神的轉過頭，透過那扇華麗的雕花木門，看清屋內的一切，大笑出聲。
早該這樣的啊。本來就是這樣的啊。哥哥，哥哥，你要給我看什麼呢？
我看見了啊…看見了啊……
那個栗色髮絲的少年疲憊的趴在優姬的胸膛，那樣幸福與信任的表情刺痛我的心臟。
優姬抱緊樞的頭，兩個人埋在彼此的頸間，親密無間。
看見樞伸出舌尖，舔舐著優姬的脖頸。聽他依然淡如蘭好聽的聲音對優姬溫柔說著，對於我們來說，你們只是短暫存在夢一樣的生物，要不要變成吸血鬼呢，優姬。
他對她說，跟我一起，活的長長久久如何？
她羞紅了臉，輕柔的閉上眼睛，可愛的紅唇吐出一個好。
他想咬下去的利齒，終究停住。只是溫柔的撫上她的臉頰，笑的好看。他說，對不起，玩笑開得太過火了。我什麼都不會做的。抱歉，嚇到你了。
然後，溫柔相擁。
我大笑，隱忍的眼淚頃刻而下，在血紅的地毯上開出大片的花。
哈哈…只是太多的耳鬢廝磨和相惜，才會讓我迷失了自己。讓我忘記了，你的最初，只不過是你的優姬而已。
我只是沉醉在一場自導自演的夢境裡，太過寂寞。
於是才會在黑暗裡不斷尋找那份遺落的堅強與希望，造成了一段段溫暖美麗的假象。那些假意的暖，被我收藏在心房最深處的軟。最終，也是你讓我明白，謊言也會衝破承諾，一切本就不屬於我，樞。
如此骯髒的我…。
骯髒的…
我垂著被緋櫻帝捏碎的手腕，緩緩扶著牆站起，眼裡的淚模糊了他的身影。
啪！
走廊上所有的窗戶突然全部化為粉末，冰冷的風從背後吹來，凌亂了我及腰的發。我伸出另一隻完好的手，無數的櫻花瓣從掌心飛出，被風捲起吹散。飄起的櫻花的風，像是一條美麗的虹。我眼眸微瞇，仿若又回到了兒時與哥哥牽手的甜蜜時光。
「真美啊…」我喃喃的…雙眼漸漸失去焦距。
「是嗎？」隱約的有人回答著我的話，我不知道是誰，也不想知道是誰。
直到有尖利的牙刺入我頸部的皮膚，血液被迅速吸食，我依然笑的甜蜜，氤氳的眼不斷滴落晶瑩的淚。
真的好疲憊。
就這樣吧…就這樣被哥哥吸乾血液而死去也是好的吧。
我真的好累了。我想睡，再也不要醒來。再也不要看見…那樣讓人心碎的畫面……
什麼都不知道了…
只是覺得有溫熱的液體不斷從我嘴角溢出，只是彷彿看見吸食我血液的少年驚恐的望著我，只是依稀看見房間裡衝出一個絕美優的身影…
誰…
都是誰…
為什麼…要那樣驚恐和心疼的目光看著我…
我…不過是個骯髒的怪物而已啊…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不要…
………………………………………………………
玖蘭樞的心臟告訴他，他的心在不受控制的抽痛。
他不喜歡看她沒有反抗的被那個高傲的男人圈在懷裡。
那雙深紫色，只會對他泛著溫柔的眼，他玖蘭樞何時允許過她那樣望著其他男人了？
一開始，他厭倦這樣無聊的宴會。他只想快些結束，他的優姬還在房間裡等他。在吸血鬼的盛宴裡，擁有香甜血液的優姬對他們來說是致命的誘惑。
他必須保護好優姬，保護好他的未婚妻子。
「很熱鬧啊……宴會。」
直到那
甜美清晰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他的心才漸漸擺脫燥熱，豁然開朗。
是亞月啊。是他的同伴。
那個如同優姬一般，讓他魂牽夢繫的少女。
她比往常更加美麗，黑色的晚禮服讓她如同一朵高傲的黑色薔薇，綻開在喧囂的夜。
那一刻，他只能低頭親吻她的額，來化解甚多的想念。
啊…他是想念的啊。
想念她淡漠的吻。
想念她最溫暖的擁抱。
想念她殘留下的魅惑的甜香。
在那些位高寂寞的日子裡，所做的事情也不過是批閱件和想想優姬罷了。而她的出現，就像那暗沉的混沌裡，最明媚的初陽。雖然沒有溫度，卻足夠溫暖。
緋櫻亞月。
被稱為殺戮女王的殘暴純血種。
在他的眼裡，不過是個會哭會鬧會撒嬌的女孩子而已。
那個總是惡作劇般淺笑，站在櫻花飛絮中絕美的少女。燦爛了他的初夏。
她是他唯一的救贖，是屬於他最溫暖的存在，也是他棋局裡最後的一顆王牌。
感受著她的開心與依賴，深嗅屬於她淡淡薔薇花的味道。腦袋瞬時清明與安定。是彼此習慣，還是她比較對自己的胃口呢？
但是當那個在氣場上並不輸於他的男人出現時。她的默然順從讓他憤怒。
吶。誰說他玖蘭樞是個溫柔的人？誰說他玖蘭樞不會生氣的？他，生氣了。
良好的教養不允許他外露負面的情緒。他抬起眼，仔細的打量著親吻亞月的男人，眸子裡竟然有一絲讚許。但是瞬間，纖長的睫毛遮住了他洶湧的瞳，斂下眸底結冰的寒意。
那個男人，體型修長。有著一頭銀色的長髮，在發尾處用緞帶繫了個結。髮絲光華垂順，絲毫不輸於亞月的髮質，就如同上好的絲緞，從右肩垂下。眉毛是不分性別的秀氣，襯托著一雙勾魂攝魄的鳳眼。白皙的肌膚似雪。朱唇微勾，似笑非笑的態度讓他惱怒。
這個男人，不過是一妖孽罷了。
他不想再看見她和他進一步的舉動。在他的印象裡，緋櫻亞月是高傲的女王，而不是現在任人宰割的羔羊。
這樣的她，真的讓他很生氣啊。
沒有絲毫的轉身離開，他還在擔心他的優姬。
而緋櫻亞月，只要不是出自她本意，他想沒人會傷害得了她。即使那個妖孽也一樣。
而他的優姬，手無縛雞之力，既柔弱又不聽話。
他擔心的緊。
可是玖蘭樞，你忘了嗎？那個銀髮少女的心，如果再次碎裂，誰還會拼湊的起呢？
當樞看到優姬抱歉的神情，心情並不好的他，也原諒了違背他意願跑出去偷看的她。他突然想惡作劇一下，這樣可愛的優姬。
他低下頭，將她壓在身下，高挺的鼻尖頂著她的，戲謔說道，要不要變成吸血鬼，跟我一起，活的長長久久可好？
他看見了她緋紅的面頰，像是初熟的秋果，色澤動人。
直到那一聲細如蚊蠅的好傳入他的耳朵，他才露出一絲笑意。溫柔的將她嵌入自己的懷中，玖蘭樞歉意一笑。
他只不過開個玩笑罷了，他怎麼會捨得他的優姬，承受千年孤寂的煎熬。
這是他的優姬啊，他唯一珍愛的女孩。
唯一的…
他閉上眼，享受著這讓他安心的時刻。
如此溫暖的優姬啊……卻不及那個銀髮少女指尖接觸他皮膚時候般灼熱。
那個少女。現在一定在他的懷裡吧。她所深愛的哥哥。她心心唸唸的人。她似乎是找到了她的歸宿呢。
而優姬，這雙泛著瑰色的眼，再也不是只有他玖蘭樞一個人。他的優姬，那顆至純至善的心，已經不再屬於他一個人。
想著，他暗紅色的眸子有些暗淡。
「啪！」
巨大的聲響和玻璃的碎裂停止了玖蘭樞要撫摸優姬腦袋的手。優姬害怕的鑽入他的懷中。他垂下手，有些愕然的抬眸。
在這有著吸血鬼獵人，和眾位純血君在的宴會裡，誰敢這樣放肆？
「哈哈哈…」接近狂意的笑聲傳入他和優姬的耳朵。
他再也無法保持安定，推開優姬，猛然衝了出去！
空氣裡有濃厚的純血氣息，跟他曾經聞過緋櫻亞月的血的味道一樣。而且如此厚重的，只有受傷和被吸食兩種可能。
他無法保持安靜，他無法再在優姬面前保持淡然。他只想看看那個銀髮，有著絕望與寂寞瞳孔的少女如何了。
當衝出房間後，他漸漸減緩了步伐，目眥欲裂。
那個銀色長髮的妖孽，將頭深深埋在她的頸窩。貪婪吸食的聲響，清晰的滲入他的耳朵。而亞月，雙目毫無焦距的看著遠方，唇邊帶著一絲釋然與無力的笑意。抬起的纖細的手臂還沒來得及垂下，直直的將瘦弱的手掌朝著前方。大片櫻花還在不斷從她的掌心鑽出，與風狂舞成唯美的虹。四周的玻璃在她強大的純血種能力下，已經化為粉末，隨著
風吹散在冰冷的夜空。碎碎點點，晶瑩的像是她心裡從未停止的淚。
直到一絲紅流從少女的嘴角緩緩滑下，滴落在地，開起罌粟。
他看見，緋櫻帝驚恐的看著她，停止吸食，不斷的擦著她口中的血。
而，血。卻止不住。
玖蘭樞目光一寒，只見緋櫻帝抱著她的手臂竟然被穿透了個大洞，發出滋滋的燒灼聲。
緋櫻帝疼痛的意識下意識讓他鬆開手，一雙修長纖瘦的臂，替他接住了緋櫻亞月。
緋櫻帝不知如何形容玖蘭樞看他的目光，但是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強大殺意。
他說：「你回來了。我以為她會幸福。但是，好像判斷錯誤了呢。真是抱歉，亞月，就交給我好了。」
緋櫻帝妖孽一笑，有些心疼的看著他懷中的亞月：「玖蘭樞，我可以理解為，你在跟我搶未婚妻嗎？」
玖蘭樞橫抱起亞月，轉身跳躍到窗邊，窗外的風吹亂了他栗色的發，也吹亂了他平波的心：「噢？我從未聽過緋櫻家的家主與誰有過真正的婚約。你是哪裡來的東西？當然，你也可以認為，我在做你所理解的事。」
不再看那個妖孽的少年，玖蘭樞皺眉看向懷中的女孩，縱身一躍。
懷抱著少女的瘦削身影，彷彿要嵌入血色的下弦月裡。伴隨著無數飄飛的櫻花瓣，少年暗紅色的眸子深深注視著懷抱裡的人，終是在繁花璀璨裡，彎下了修長的頸。
兩個人，再也沒有一絲距離。
請原諒他的自私。
無論優姬是否會成為他的最後。
他都想讓她陪伴在他身邊。他真正想以天荒地老的姿態與某個人到時間盡頭的，其實，只有她啊…
到底。
誰才是讓人心疼的傻瓜。
亞月。既然都沒有了退路。那麼，就讓他們一起承擔著罪惡與那血色的悲哀吧。
他想，他那些對別人從未有過的信任與放縱。
只是怕，會錯過她吧。
他愛優姬。他也想要她。
所以………
就當他對她無關於愛，只是以一顆王牌棋子的存在捆綁在他身邊吧。
無論如何。她都是救贖他的那道光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