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 欠了總是要還的 文 / 祁晴寶寶
豫王府。
星魂沉聲道:「王爺,易小姐著人來報,說聶太傅昨天夜裡潛入她房中了!」
燈光映著君玄影的側臉,不為所動,目光深寂如寒潭,淡淡道:「如何?」
星魂微怔,這次連他也猜不透聶臻到底想要做什麼,雖然她一向膽識過人,但深夜闖入易國公府,絕不是為了好玩。
星魂寧願相信她只是為了見識易小姐的廬山真面目,事到如今,她總不至於連那個一直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名門千金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按照再正常不過的邏輯,她現在恨透了王爺,最可能做的事情就是易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當初王爺是用子麟來做要挾,才迫使她交出了玉葉海棠,以她的能力,既然已經和易小姐面對面,完全可以殺了易小姐,我得不到的,也不讓你得到,雖然難度不小,自己也會陷入困境,但絕不能小覷任何一個準備孤注一擲的女人的勇氣和決心,往往有不凡的力量!
她不會不知道,正是因為易小姐,王爺才會去奪走她心愛之物-玉葉海棠,那是她為子麟養育的,如今轉眼成了一場空,她不恨王爺,是不可能的事情,相應的,對易小姐也絕不會有任何好感。
可怪就怪在,她昨夜對易小姐非常關切,體貼入微,星魂可不會傻到認為此時的聶臻會有這份愚蠢的大度和心胸,那她到底想做什麼呢?難道只是為了看看王爺心愛的女人長什麼模樣?
這一切,實在令人匪夷所思,連一向明察秋毫的星魂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抬眸看向王爺,「易小姐說聶太傅十分友好,只是和她聊了幾句,說很快就會離開京城,其他的就沒有比較重要的話了,說了一會話就走了!」
朦朧燈光下,君玄影的目光深幽如謎,心底又浮現起某種不可名狀的傷,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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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月湖畔。
聶臻坐在湖邊,靜靜地看著一池湖水,身後傳來腳步聲,幾分沉重,幾分輕柔,聶臻唇角彎起,揶揄道:「真想不到你居然還敢來?」
君玄影的聲音有一種疲憊的沙啞,「你去清綰那裡,不就是為了引我出來嗎?」
聶臻肩膀微微一顫,心似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攫住一般難受,表面上卻沉靜而淡定,「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週身氛圍瞬時凝結成冰,君玄影的眸光變幻莫測,「你既然想讓我來,我自然要如你如願,其實我從來就沒有刻意避著你,你根本不用孤身犯險去易國公府試探我!」
聶臻站起身,回首看他,身姿挺拔,蟒袍玉帶,凜凜生威,倜儻依舊,輕輕笑道:「我好像成功了,因為你開始緊張了!」
他卓然而立,聲音沉沉,「易諾並不是憐香惜玉之人,又愛妹如命,若是知曉你對清綰別有用心,會在易國公府布下天羅地網,讓你插翅難飛,他才三十多歲,就位列鎮南將軍,雖有國公府庇佑,可和他本人也是分不開的,他的陰狠你是沒見識過,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對的危險!」
聶臻不以為然,淡淡笑了,「這……算是警告嗎?」
「不,是勸誡!」他眸瞳一凝,閃爍著複雜光芒,淡淡微笑。
聶臻忽然挑了眉,笑得萬般風情,「多謝你的勸誡,不過我就闖了一次易國公府,就能讓日理萬機的豫王爺不辭辛勞專程趕來勸誡我這個徒有虛名的太傅,看來不管即將面臨什麼危險,都值了!」
他目光微動,良久不語,表面上一派溫和平靜!
聶臻見狀,強忍胸中洶湧恨意,輕笑道:「你可不要告訴我今天是孤身而來?」
他的劍眉緊緊一擰,「當然,因為我知道,你今天不會動手!」
聶臻的唇角依然隱有笑意,「何以見得?」
「很簡單,以如今的局面,你若輕舉妄動,頭一個遭殃的就是子麟!」他的聲音雖然溫潤,卻無比殘酷清冷!
聶臻似笑非笑,恐怕這個時候才是真正的他,而不是那個有著萬般溫柔的含笑*,溫柔,聶臻現在最憎惡的就是溫柔,一切的溫柔陷阱!
聶臻冷笑一聲,「君玄影,你真是太瞭解我了,今日我若徒逞匹夫之勇,就算能與你同歸於盡,又有何意義?因為你,根本不值得!」
君玄影眼中有悲哀之色稍縱即逝,眸光瞬間一黯,「子麟怎麼樣了?」
聶臻忽然笑了起來,如同以前一樣萬般嫵媚,肌膚更是如玉如雪,像晨起的新蕊,清瑩如晨星的眼眸有卓然神韻,卻滲出森森殺機,仰首看他,有淡淡的譏誚,「你希望我怎樣回答?死了,還是活著?」
君玄影呼吸一窒,目光彷彿凝滯一般,再也不能流動半分!
他身上的氣息依舊清冽,輪廓依舊俊美無雙,聶臻臉上漾起一抹嬌俏的笑靨,如雪般玲瓏剔透,聲音卻有幾分詭異和挑釁,「君輕揚說的對,你若恨極了一個人,若是一刀殺了他,不但太便宜了他,自己心中這口惡氣也未必能真正出出來,必須要讓他感受到摧筋斷骨之痛,才算是真正的報仇,這是你們兩兄弟教給我的,論演戲,我這輩子都難以超過你,但深宮實在寂寞,我保不準哪天夜晚心情好,就又去找易清綰聊天!」
如願見到君玄影的臉色微微變了,聶臻嘴角笑意更濃,「對了,她似乎很喜歡我,還和我說希望我能留下來,和她一同服侍王爺,如此心胸,令人欽佩,她是我來寧國之後第一個真正佩服的女人,其實我也很喜歡在夜深人靜之際,與她秉燭夜談,一同傾
傾訴對王爺的情誼,這與我而言,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樂趣!」
君玄影眼眸一派靜水深流,只是靜靜地聽著,長長的睫毛不著痕跡地微微一顫,聶臻卻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裡,漫不經心道:「你放心,我不會傷害她,因為看到她,我就想起我的好友海棠,不管怎麼說,七年心血總算沒有白費,我心甚慰!」
話雖是說得雲淡風輕,可聶臻眼中已經泛起氤氳霧光,玉葉海棠是雲中城鎮城之寶,胚芽雖然難得,可最難的是養育,極難成活,要隨著海棠的心情隨時改變養料,只能以香茗和醇酒做養料,斷斷不能用水。
此刻,思緒如海潮起伏,七年啊,兩千多個日日夜夜的精心呵護陪伴,要不是為了至親至愛之人,誰有那個耐心啊?有誰知道她花費了多少心思啊?到頭來卻成就了別人的郎情妾意,多麼可悲,心中時時刻刻都如同堵著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連呼吸都是疼痛的!
子麟從未說過一句不滿的話語,可是聶臻,卻夜夜不能寐,一顆心已經百孔千瘡,一點點刺痛自己的心,剜痛自己的眼,常常睜著眼睛到天明,沒有絲毫睏意,只有淚跡斑斑!
如果不是子麟如此倔強地要留下來,聶臻真恨不得現在就不管不顧地與他同歸於盡,在一場血腥廝殺之後,一切恩怨情仇付諸東流,她從來不知他武功的深淺,可並不代表沒有底氣與他一試!
這週遭並沒有別的渾厚呼吸聲,她就知道,星辰星魂兩大高手並不在附近,冷冷一笑,他倒是有足夠的自信!
他眉目間有隱忍的痛楚,是在為易清綰擔憂嗎?聶臻看在眼裡,甜甜一笑,「我雖然進不了你的王府,但是易國公府的那幫侍衛,想要阻攔我的腳步,只怕是癡人說夢,易諾於別人而言,或許可怕,於我而言,實在算不得什麼,不過是莽夫一個,就算設下天羅地網,又能奈我何?只是我最近一段時間心情實在不太好,萬一惹惱了我,真打起來,出手沒輕沒重,不小心誤傷到了易清綰,實非我本意,還請王爺見諒!」
民間有一句話,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隔三差五去易清綰房裡走上一遭,卻遲遲不動手,反而對她親密有加,就是為了讓這位尊貴王爺時時緊繃心中的那根弦,果然,他濃眉擰做了一處,彷彿有一絲失落,淡淡道:「易國公府不是菜園子,易諾的大將軍也不是徒有虛名!」
聶臻挑眉,有幾分促狹,幾分揶揄,幾分譏誚,「這些王爺就不必替我擔心了,我倒是很希望能在易清綰閨房外看到星魂星辰的身影,說實話,若真動起手來,除了他們兩個,恐怕沒人是我的對手,不過如此一來,王爺身邊可就空了,我很想知道,對王爺來說,到時候到底是保護易清綰比較重要,還是保護自己比較重要?你應該知道,其他的人我從來不放在眼裡!」
君玄影一動不動,只有墨發袍裾在風中飛舞飄揚,丰神俊逸,深不可測,目光陰沉,「就算是這樣,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魚死網破,對你,對子麟,都沒有好處!」
聶臻微笑,眼眸暗波流轉,緩緩道:「或許在你看來,我不過是困獸猶斗罷了,正所謂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只是每個人都有心中最為可貴的東西,這可貴的東西會成為我的軟肋,同樣也會成為王爺的,王爺雖然位高權重,也未嘗沒有軟肋,你可以用子麟來要挾我捨棄我最珍愛的東西,我又為什麼不可以用易清綰來鉗制你呢?從這個角度來看,天潢貴胄和升斗小民又有什麼區別?欠了別人的東西總歸是要還的,這才是亙古不變的真理,相信王爺聰明絕頂,不會不明白!」
君玄影凝目看下聶臻,緘默不語,此刻的她無比平靜,如水眼眸中沒有一絲波瀾,可越是平靜,越是令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