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關山月 文 / 祁晴寶寶
風席地而起,掀起片片花瓣紛飛,霞光流轉間,霍雨音眉宇間有淡淡哀愁,「後宮雖大,可我沒有什麼知心的姐妹,再說也不是誰都能交心的,每每心中鬱悶,也不知道找誰傾訴,只有幾個伺候的宮人,唯唯諾諾,除了會說「奴婢遵命」「奴婢惶恐」之外,其他的什麼也不會說,今日遇到聶姐姐,倒似見了親人一般!」
曾經多艷光四射的一個女孩,今日竟然有了少婦閨怨,聶臻想不到距離上一次見她,有了這麼大的變化,笑語安慰,「宮中妃嬪受chong便門庭若市,冷落則凋敝蕭瑟,但你是霍家女兒,師姐的妹妹,佔盡天時地利,只要有耐心,總有出頭之日,不必急於一時!」
霍雨音勉強一笑,聶臻的話說到了她的痛處,神色淒艷,有些自怨自艾,「我怎麼能和姐姐相比?姐姐是嫡出小姐,絕色傾城,彙集霍家希望,一直站在巔峰之上,入宮之後就青雲直上,生下皇子便被封為皇后,若姐姐還在,我也無需入宮了,姐姐走了,家裡人才想到我,可我入宮之後,皇上只看在霍家的面子上封了我一個婕妤,如今還在原地踏步!」
她的聲音透著淡淡落寞,讓聶臻無言以對,一個天真活潑的少女,進了後宮,無顏得見君王,備受冷落,沒過多久,便鬱鬱寡歡。
後宮彙集了天下最美的女子,卻難有最幸福的女子,賢妃年輕之時必定也是艷絕一時的女子,可如今,厚厚宮粉也抵擋不住年華老去,君王愛馳,一代又一代的女子重複這樣的命運,粉飾繁華笑靨如花之下是一顆寂寞女兒心,和她們相比,聶臻忽然覺得無比幸運,自由之身,不受命運羈絆。
霍雨音的聲音拉回了聶臻的神思,「前陣子我去了趟冷宮,現在想起來尚心有餘悸,看到了那些被打入冷宮的妃子,同病相憐,她們剛入宮時都是豆蔻年華,如花似玉,可如今卻變得瘋瘋癲癲,神志不清,滿身污穢,人不人,鬼不鬼,還受勢利奴才的鄙夷和欺凌,她們也都是一等一的官家小姐,曾經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父母的掌上明珠,可現在在冷宮的生活不如螻蟻,聶姐姐,我真的好害怕!」
聶臻扶著她顫抖雙肩,心生好奇,一個背負家族期望的大家小姐,入宮成為皇上妃嬪之後,無端端地竟然會去冷宮看被廢嬪妃,問道:「誰讓你去的?」
「是二哥!」
二哥?聶臻狐疑地看著她,「二哥是誰?」
霍雨音解釋道:「霍家有兩位嫡出公子,大哥和二哥,他們人都很好,都很照顧我!」
聶臻想不到霍興彥還有個弟弟,不但從未見過,也從未聽人提起過,可出的主意倒是特別的好,有了這活生生的前車之鑒,雨音心驚膽戰,豈會不想盡各種辦法去爭君王之憐?
「聶姐姐,大哥跟我說過,你是我可以完全信任的人,我常想去找你,可東宮是禁足之地,我又進不去,只能乾著急,今天見到姐姐實在太好了,把什麼心裡話都想和姐姐說!」說到此,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不想和那些廢妃一樣,哪怕貴為千金小姐,還是過得慘不忍睹,任人踐踏,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聶臻看著她破釜沉舟的神情,感同身受,入了後宮,就是一條孤途,往前雖是荊棘叢生,步步維艱,往後卻是萬丈懸崖,無路可退,若是得皇上聖眷,則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若是不得,不但可能會被家族拋棄,連奴才都會欺到頭上來,生不如死,這些千金小姐仰仗的唯有家族而已,若是沒有家族庇佑,她們便一無所有,聶臻歎了一口氣,「聽說今晚有款待貴客的宮宴,你會去嗎?」
說得霍雨音神色一暗,失落搖搖頭:「我位份太低,去不了,聶姐姐,你給我示範一次《關山月》好不好?」
聶臻見她紅如流霞的臉,心中瞭然,皇上最近的喜好,皇上今天的行蹤,雨音一個小小婕妤是不可能輕易獲悉的,想來一定是霍家的人暗中通的消息,要不然她怎麼可能會知道?
雨音倒是聰明,明白也只有這樣才能獨樹一幟,吸引皇上的注意力,只可惜要想領會《關山月》的意境,豈是臨時抱佛腳就可以促成的?
可選曲《關山月》,本身就是不合適的,久在深閨的千金小姐,如何能奏出《關山月》的浩瀚恢弘?奈何皇上大概是輕快柔軟淒艷的宮廷樂曲聽多了,竟然別出心裁地迷戀上《關山月》?
聶臻實在不忍這樣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在宮中寂寂一生,「好吧!」
接過瑩潤如玉的長蕭,放於唇下,有裊娜笙簫,自雲端水湄緩緩流出,時而婉轉流亮,如夜鶯歌唱,輕盈自在,時而清越悠揚,纏纏悱惻,黯然神傷,時而悲壯蒼涼,彷彿望斷高樓,竟是離殤,一曲下來,海水明月共潮生,綿延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太陽西斜,雨音正在回味品韻,忽聽到渾厚男聲傳來,「好,好一曲《關山月》!」
聶臻心猛地一緊,一句話都來不及說,急忙將翠竹簫塞到雨音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匆匆離去。
那發出渾厚聲音的男子必然是皇上,寧國的九五之尊,後宮妃嬪夢寐以求的男人,剛才差點與他近在遲尺,聶臻的心跳得極快,她誤入鳳凰園裡的事若是被人知道,必定以為她絞盡腦汁使出渾身解數魅惑君王,以致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殊不知這才是她聶臻最不願意選擇的生活!
這種是非之地,離得越遠越好,出了鳳凰園,聶臻的心還未平復下來,靠在一棵樹下,微微喘息,輕撫胸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忽然聽到一聲不陰不陽的聲音,「聶臻,好久不見了!」
聶臻竭力保持平靜的眼神,抬首看去,一襲白衣風.流倜儻的君輕揚居然站在自己面前,眼含意味深長的笑容!
正轉身欲
走,卻聽到他嘲諷的聲音肆意傳來,「如果本王沒有說錯的話,你是剛剛從鳳凰園出來吧?」
聶臻停下腳步,冷冷道:「你想說什麼?」
君輕揚故作一聲長歎,揶揄道:「原本就奇怪你怎麼一直對本王愛理不理的,原來是早想好了更高的去處,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