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二章 小鼎 文 / 六道三世傳

    那日，朝清殿穹頂之上，原本可以完美推演的虛天全圖被易雪撞見打斷，闕璃就是要氣一氣這個傲嬌的師姐。

    「我傲嬌？我想知道我哪裡傲嬌了。」易雪單手托腮，就如聽故事一般，即使事情過去了將近六十年，有人在故事裡編排她，她還只是感到隱隱的不快。她知道這個詞，作為明月真人座下唯一弟子，這八十多年，她過得也不算很好，真正可以交心的師兄師姐並不多，如何也不該和傲嬌這個詞沾上一點關係。內心甚至給這個詞賦予了侮辱的意味。

    「對不起，師傅，那日之後我們就分開了，沒來得及問。」

    「那你繼續。」

    在朝清殿的閣樓之上，楚雲與闕璃正好目睹了魔門凶人行兇的一幕，據闕璃說，她覺著不對，那凶人看著像是故意觸發的禁制，也是有意留下活口，想跟上去看看。這位師姐決定的事情，楚雲是沒有能力反對的，楚雲不能看著璃師姐一個人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只好跟上去。

    對方修為深不可測，兩人也不敢跟得太近，至少楚雲視野裡神念中，就沒有一個人，他只是跟著璃師姐。中途還變了三次方向，大半個時辰之後，闕璃一句跟不上，那傢伙跑遠了。當他們正想返回去的時候，闕璃又拉住了楚雲，「等一下，我又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有趣，真有趣，走，我們過去看看。」闕璃也無意給楚雲多解釋些什麼，就抽出一張符篆，往楚雲身上一貼，往自己身上也貼了一張。

    接下來，兩名參膺門的脫胎中期的師兄，就像沒看見他們一樣，駕馭法寶從他們頭上破空掠過。闕璃和楚雲跟得很近，很近，甚至大晚上的，還能看見前方那兩名師兄的身影。兩位師兄的目的相當明確，一眼也沒有回頭看，催動法寶在一面山壁之上，輪轟開了一個一丈長寬的洞穴。洞穴深百丈，楚雲和闕璃就在外面靠著，聽著裡面響動停止了，才散步一樣跟了進去。

    當楚、闕二人出現在「六位師兄」面前的時候，祭壇外圍的結界早已被兩位本門的師兄聯手破開。由於傳送陣盤一次只能走一個人，楚雲讓闕璃先走，走之前，闕璃留給楚雲的最後一句話，「快一點，我等你。」

    在最初的幾年裡，無所謂晝夜的日子，楚雲難得睡一覺，好不容易小憩一會兒，又往往被這一句話給驚醒。夢醒時分，夢境的其他種種皆盡數忘卻，唯有這句話，楚雲想，應該，他，這一生也忘不掉了。多年以後，楚雲也想明白了，當時，璃師姐應該早就察覺到魔門凶人也已尾隨潛入，要自己快走。自己卻還是慢了半步。

    正如易雪這些年想的一樣，是楚雲又重新開啟了禁制。一枚殘缺的金劍怎可能擋住少說相當於脫胎中期魔修的攻擊。那一擊打得楚雲肚子裡就像翻江倒海一般。甚至都走不動道了，痛到手上的肉都沒有了感覺，是爬著過去的。劇痛之間，楚雲腦中留著一絲的清明，以他對陣法禁制的瞭解，如此複雜的上古禁制，即使是師傅親臨，也不可能小半柱香的時辰，就給破解了。可能性只有一個，禁制還在，定是使用了什麼傳說中的法器法寶，臨時開闢出來一條通道。

    兩位主持破陣師兄已經身死，那這條通道非常可能也已經脆弱不堪……只需要……

    令楚雲沒有想到的是，禁制之力瞬間將魔門凶人與這位「記名」師傅彈出去了，陣法默認的保護機制，卻把自己留了下來。這禁制中的歲月，楚雲一過就是五十九年。若按照楚雲本來的想法，他也會被禁制排斥，出去了只要別挨得太近，他就還有機會能活的。

    然，從上古禁制中脫困而出，就注定了他不再是楚雲，也不是璇雲、闕雲，他現在只能是寰雲。

    山中無歲月，按照寰雲自己的估計，大約十年的時候，他就已經結成了金丹。結成金丹，沒幾日，也就剛剛鞏固了境界，就從身體裡掉出了這麼一個三足小鼎。從那日起，寰雲週身靈力逆轉，如百川灌流，只進不出。像極了那幾次莫名其妙的走火入魔。當時也就未曾多想，當即倒頭便睡。快則一覺醒來，慢則三日五日，便好。

    可時至今日，寰雲若不隱藏修為，亦當金丹中期了。祭壇之上，沒有聚靈法陣，沒有靈丹妙藥，引最純粹的龍脈地靈修煉，還好沒落下多少的工夫。若放在數年之前，有人有幸能夠見到寰雲，一定會誤認為他只是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一點靈力也流不出來。直到五六年前，一次，寰雲突發奇想的已經結成的金丹放進他只用過拿來砸石頭的小鼎裡。總算是可以稍微動用到這只不知名小鼎的皮毛威能了。

    鼎、燈、鏡、簋一類禮器外形的法寶，多數不是用於與人爭鬥，而是一些在尋常修真者眼中，更為逆天的輔助神通。寰雲驚奇的發現，一旦將金丹放入小鼎中，他居然可以重新調動些許靈力了。幾個時辰之後，寰雲臉色數變，因為他能夠動用的只是氣海之外，經脈中殘餘的一點靈力。掉進小鼎裡的金丹就像不是自己的了，比先前沒有靈力流出更為徹底。不當是修為盡散，這幾十年白白走了一遭。好消息是他又可以修煉了，況且金丹又不是沒了。曾經，他想過只要成功脫出，回到蜀山，師傅一定能醫好他。

    寰雲敢鋌而走險隱藏修為混入玉清宮，信心多半就來源於這個無名小鼎。小半是在這幾十年，在龍脈地靈的日日洗髓之下，即使容顏未改，膚色由黑轉白，看上去憑空年輕好幾歲。最後剩下一點就是忐忑，還好掌門什麼的沒有給他摸骨，小鼎逆天到連與生俱來靈根都能隱藏。唯獨就是不能掩蓋一個人骨齡，不用掌門，就是那日前來詢問他情況的「師伯」多一個心眼兒，用不到半柱香的時辰，就能發現，他已經年過八旬了。

    「連靈根都可以隱藏？」當真是聞所未聞，還是從身體裡掉出來的。

    就知道「記名師傅」不信，那日，寰雲再次築基成功，進一步開啟了小鼎的威能，也是嚇了一跳，不僅是靈根，他能想到的東西都能往裡面裝，關於這一點，寰雲選擇了沉默，裡

    面還有一百多張璃師姐的玉簡，以及從死去的四名脫胎期師兄兩名金丹期師兄身上摸出來的好東西。寰雲是這樣說服自己的，反正「師傅」沒問，如果問了的話……到時候再說。

    寰雲伸出左手，右手拉開袖袍，一隻白淨的手臂，展現在易雪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