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3章 生命延續【湯媛篇 】 文 / 陳清雅
這一次,我誰也沒有夢到,沒有滿臉歡笑的阮藝,沒有皺眉擔憂的爸爸,更沒有緊張恐懼的初夏,只是茫茫的一片黑色,毫無邊際的黑色。
它連成一片,像是一道牆,更像是一片海。
我怎麼也走不出去,無論我是在跑,還是努力的攀爬,我始終都沉浸在一片黑色裡。
我想,這是不是人們所說的地獄呢?
可是我這樣一個好事做得不多,卻壞事也沒做盡的人,怎麼會在地獄裡呢?
我很是努力的喊著,喊到了口乾舌燥,喊到了筋疲力盡,這四周除了黑色依然還是黑色,可奇怪的是,我竟然能看見這裡的一整片黑色。
我有些絕望了,不再繼續喊叫著。
突然不遠處的地方,出現了幾絲光亮,我看見了兩個小小的身影在爬著,不停朝著我爬。
我努力睜著眼睛,看到了兩個模糊不清的身影。
「誰?」我朝著那個方向喊著。
回應我的是兩個不停輕笑的聲音,我瞬間抓住了那幾絲聲音,「溫暖溫柔?」
沒想到,最後是肚子裡依然跳動的生命叫醒了我。
耳邊傳來機器轟鳴的聲音,手心似乎被塞進了一個冰涼的東西,冷得我不禁打了一下冷顫,可那東西似乎還在不停的動,來來回回,捏著我的手指。
「湯圓,小湯圓,你快醒醒!」耳邊似乎有人在叫著,我努力的想睜開眼看看,可眼睛沉得像被壓了千斤重,我無力更無法睜開。
手心有些開始微熱,那東西還在來回的捏著,終於我感覺出那是一雙手,五指隔著我的五指,不停的揉捏按捺,似乎在做著生熱運動。
我手裡開始變暖,能有些微微的動了動。
耳邊立馬一聲尖銳而激動的喊聲,「湯媛?你醒了嗎湯媛?」
聲音震得我耳膜生疼,我忍不住皺起眉頭,「如果你繼續這麼大聲,我大概又要暈過去了!」
睜開眼,是滿眼激動的初夏,「你嚇死我了!」
因為我們之間還隔著兩條生命的肚子,他抱我時不敢太大力,就生怕不小心壓著裡面,輕輕捏著我的肩膀時,我能感覺出他的手心裡全都是汗液。
「你不要再嚇我了!」初夏的聲音帶著哭音,我笑他太孩子氣了,可在取笑完後我們都陷入了沉默。
醫生來了,身後站著阮藝和爸爸。
醫生說癌細胞在擴散,它在慢慢侵蝕著每個器官,慢慢吞噬著我的生命。
我看見阮藝忍住了紅掉的眼睛,爸爸背過身去,最後借口去打開水,初夏在聽完之後,呆怔了許久。
醫生無能為力,初夏更加的無能為力。
「我覺得病人其實可以考慮終止妊娠,接受一些化學治療,也許情況會樂觀一點!」醫生如是對著大家說。
「也許?」我望著他,眼神帶著疼痛。
「在概率上,病人的時間會比現在長一些的!」醫生還是很敬業的說道。
看到初夏在猶豫,我蒼白著臉,「如果要一段短暫而痛苦的時間,我寧願要溫暖溫柔!」
這曾是初夏的承諾,如今更是我的堅持。
我們大家都知道最後結局無論怎麼選,都逃不過既定的軌道。
初夏溫柔的抱了抱我,「我知道!」
醫生最終勸解無效,他其實也早知道,一切會如他的預想般,誰願意用兩條活生生的命換取可能消失的人呢?
既然做了選擇,醫生交代了一些問題便離開了。
相比即將可能隨時到來的離去,我更期待的是新生的降臨,那是生命的另一種延續。
在醫院住了有些時間,突然說要離開,卻有一種說不出口的踏實,我看著大家一一將東西打包好,我最大的動作大概就是跨上那輛曾送我前來的車子。
車子的倒影中,醫院的輪廓越漸越遠。
阮藝順著我背去的目光,問道,「待會我們一起去白色戀人吧?」
我看著她,「白色戀人?」
「去選照片吧!」阮藝笑了笑。
我一愣,下意識的看向初夏,他正專心的開著車,似乎沒聽到阮藝的話,阮藝順手拍了下他的肩,「初夏?」
初夏驚了一下,轉了下頭,從後視鏡看著阮藝的眼神有些茫然。
阮藝忍不住抱怨,「想什麼呢?我剛才說待會帶湯媛一起去白色戀人選下照片!」
初夏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句,「好,我待會送你們過去!」
他說完,目光一轉,和我相匯,變得有些清冷,我的心突然莫名緊了緊。
「要不——改天再去吧!」我聲音盡量平穩,阮藝看著我,「很累嗎?」
我順勢一側,斜靠著車椅上,閉目養神。
車身平穩有序,時有沉浮,我有些恍惚,似乎過了好久,一聲「到了!」
睜開眼睛,阮藝站在白色戀人的門前,旁邊還站著蘇起漫,她一臉笑意的朝我招手。
「
湯媛!」
小憩一會,精神便好了許多,整個人都變得輕盈起來,下了車,關車門的力氣都花不了多少,瞬間有些力大無窮的感覺。
初夏還在車內,看著我時,滿眼溫柔,「你進去時小心點!」
我點點頭,看見他再次發動車子,有些不明所以。「你不一起去選嗎?」
初夏轉頭,「你先進去,我先去泊一下車子!」
看著他掛檔拉閘,我退了一步好讓車子啟動,剛退開一些,初夏的車子就像劍梭一般衝了出去。
耳尖還余留一聲「彭」的巨響,開到不遠處的車子頓時火光滿天,瞬間將週遭的一切吞噬徹底。
紅彤彤的熱流刺得我眼眶發疼,身後站著阮藝突然衝了出去,向著火光的位置不停的尖聲叫喊著。
看到她慢慢也陷入火光之中,我一如身臨感受,彷彿一同被炙烤著,喉嚨頹然艱澀得無法言語。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火光不停的蔓延,燒遍了整個停車場,耳朵裡到處都在響著爆炸的聲音,身後蘇起漫的聲音開始尖銳,我耳朵有些刺痛。
最後,火燒至我的眼前,雙眼被灼得無法睜開,我只有絕望的尖叫起來。
「湯媛?湯媛?」有人在搖著我。
眼簾像被紮了一枚針,尖銳而疼痛。
感覺神經依然在沉浮中,我的意識慢慢變得清晰。
眼睛才一睜,從車窗透進的陽光便是一枚針尖,我趕緊又閉上。
「湯媛?」阮藝又叫了我一聲。
身前突然不再炙熱,雙眼慢慢適應的睜開時,初夏一臉的看著我。
看見他一臉茫然無措的望著我時,我瞬間一把將他抱住。
「初夏!」
「怎麼了?」
夢裡他陷入在火海裡的身影,在我心底再也抹不去。
「沒事!」我搖了搖頭,掛著他脖子的手不忍放下。
阮藝在旁無奈的一笑,「到家了,你是打算就掛在那裡嗎?」
我警惕的一轉身,溫家小院門口,溫家雙親和溫裴依、喬池以及爸爸都一臉無奈的看著我。
竟然一回家就出糗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捨的放下手,讓初夏牽著手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