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2】 雙雙離世(作者菌終於回來了 文 / 言澈兒
待寧錦去到時,寧府裡已經來滿了人。這些人裡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面上都是一副極為悲慟的模樣,看起來真摯的很。
寧錦身為寧家已經外嫁的女兒,卻是穿了孝衣,此刻更是跪在寧相的靈前。儘管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不合規矩,但還是沒人敢提出。一是因為寧錦正妃的身份,二是她確實該如此。在場的很多明眼人都看知道寧相最寶貝的就是他這個小女兒,甚至為了他這個小女兒做了多少事情,如若此時寧錦不做些什麼,才真是讓人寒心。
靈前,還有幾位已經分府的庶少爺和嫁為人婦的小姐,就連嫡長女寧瑗這個賢妃,也在收到噩訊後匆匆從宮中趕來。
寧瑗在宮中夾縫生存了數十年,心裡雖然悲慟的很,但是面上還是忍住沒有落淚。她走到靈前,看著面色慘白的寧錦,歎了口氣安慰道:「九妹,即便是再難過,也莫要損了自己的身子。咱們寧府,還得……靠你。」
寧瑗是個很通透的人,她一向知道自己能成為四妃之首的賢妃是因為寧相,因為寧府的權勢,而非楚帝那點少得可憐的憐愛。她很明白,寧府倒了,她在宮裡還算風平浪靜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如今,寧相雖然走了,但寧府還尚有一息之存,只要寧府還能重新站起來,就不算敗,她寧瑗也還是那個生為驕女的賢妃。
所以除卻寧錦和寧珣,寧瑗也是無比期望寧府能夠屹立不倒。寧瑗彎下身親自扶起寧錦,又道:「若是父親還在,定是不希望你為此累了身子。」
寧錦按了按有些乾澀的眼睛,聲音嘶啞道:「長姐可拜過爹爹了?」
這話題轉的讓寧瑗一愣,說:「尚未。」
自她入宮後,因為后妃的身份,不能與朝臣過多接觸,與自己的父親見得次數就少了,且以她的身份,皇后都不得已禮讓三分,更惶恐是向別人行禮。
寧錦抿了抿唇說:「長姐即便是賢妃也還是寧家的女兒,還是先去拜祭爹爹罷。」
寧瑗有些羞愧,自清晨收到噩耗時,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並非是寧相,而是寧家。並非是她心狠,而是這麼多年的生存早已把她心中的那點親情都已磨淡。
寧瑗接過香束,認認真真的在寧相靈前拜了三次,其餘的幾位寧家子女也跟在寧瑗身後拜祭。
看到此,寧錦難看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些。她不在乎這些人心裡究竟想的是什麼,但表面上一定得過得去,畢竟逝者為大。
寧瑗在宮中過活了這麼多年,也看出了寧錦的意思,親自攙起寧錦,試探的問道:「父親去時,我也不曾在府上,當真是大不孝。」
「以後,寧家就只剩下我們幾個了。」寧瑗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我即為長,定會竭盡全力護著咱們寧家。」
寧瑗並不傻,知道經寧相一事,自己不能再在寧家和皇帝之間一直處於中立而自保,必須得表明立場,且得真正的幫助寧家,而非口頭上說說而已。否則,她沒了寧家做後盾,只依賴皇帝,定是連死都不知道死的。
寧錦反握住寧瑗的手,點了點頭,「寧家,定不會就此敗落。」
而就在此時,安靜的靈堂外一陣吵鬧——
「寧珣,你這個弒父奪權的賊人快出來!」
靈堂外越來越混亂,很明顯是有人在搗亂。
這聲音,真是熟悉的很。寧瑗皺起好看的眉,語氣中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是寧珵。」
果然,靈堂外又傳來了寧珵狠厲的聲音,「寧珣,你出來!」
寧錦凝眉,寧瑗順勢表決心的領頭出去。
寧珵是在去年年前分府的,他是嫡子,原本是可以一直在住在主宅,直到成為下任家主。只可惜,他性格中缺少韌勁,被老四寧珣在主宅裡處處打壓針對後,竟萌生出分府自己當家做主的衝動。他這想法一出來,儘管招到了大夫人的阻礙和不支持,但在寧珣和寧錦的推波助瀾下,最終還是分了府。
可分了府,寧珵就後悔了。
他也並非是十分蠢笨,等發熱的腦子冷卻下來,就意識到自己做錯了,要知道分了府就相當於將寧家拱手讓給老四了。不過,他再想回來就不容易了。
而如今機會卻來了——父親暴斃,許是他能翻身的唯一機會。
寧珵帶來的幾十個人依舊在外面吵吵嚷嚷著,惹得前來弔唁的一眾官員不由得連連側目。
寧瑗是率先出來的,而寧瑗自小帶著的貼身大宮女如今正扶著寧錦,得以見是真心偏頗了寧家。外面的官員一見是當今得寵的賢妃娘娘和睿王妃,當即稀里嘩啦的行了禮,這邊寧珵一見出來的第一人是同父同母的嫡姐,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語氣也更加不客氣了,「長姐你來的正好!可一定要為弟弟做主!」
「閉嘴!」
寧瑗神色凌厲,多年在宮中生活的氣勢讓沒經過大事兒的寧珵一下子就懵了。
寧瑗接著道:「二弟,把你帶來的人都遣了去。在父親的靈堂前鬧,是想讓他老人家走得不安生嗎?!」
被一直對自己疼愛有加的嫡姐在人前如此訓斥,讓寧珵的面子多少有些掛不住,他強撐著,高仰著頭顱說道:「長姐,正是為了讓父親走得安生,我才會如此。」
「寧珵,你夠了!」
寧瑗看著自己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弟弟,就是一陣厭惡。她何嘗不想讓寧府落在自己的同出的寧珵手裡,可寧珵根本就不是掌事的那塊料。就是把寧府給了他,也遲早會被敗掉。
寧珵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寧錦不想讓人在平白見了笑話,尤其是在寧相的靈前,她微微皺起眉頭說道:「寧珵,讓你的人都先散了,先進來祭拜父親,有什麼事可以明日再說。」
寧珵聽到死對頭的聲音,怒火又燒起來,指著寧錦道:「寧錦,你和寧珣兄妹二人狼狽為奸,害死了父親,如今又裝出這副嘴臉,當真是不知羞恥!」
他這話一出,寧家其餘的幾個子女可就不依了。
早已嫁為人婦的老三怒道:「寧珵,我敬你是嫡兄,才不曾言語。但你今日的話實在是太令人寒心了!這幾年來,九妹待父親如何,你難不成都不曾看在眼裡?還是說你的眼裡就只剩下寧家的勢力?!」
確實,寧錦在這幾年裡,尤其是嫁給楚懌後,簡直就是二十四孝女,一改往日的愛答不理。一開始寧家的幾位子女還以為寧錦是想要勸中立的父親偏向楚懌,可幾年下來,也不見寧相有任何站在楚懌這方的舉動,才明瞭寧錦是真心對寧相好。
寧珵被這一陣搶白堵得臉色發灰,不知道該反駁什麼。他朝身側看了看,對一直以來給自己出主意的門人使了個眼色,那門人立刻會意,正要說話時,又被老三堵了嘴,「主子說話,哪有下人插話的份兒!」
那門人張了張嘴,沒敢說出話來。
看熱鬧的一眾官員都是人精,門兒清,一看到這種局面就明瞭七分了,知道寧大公子肯定是被門客給挑撥了——身為主子連自己的門客都駕馭不得,看來當真是馭下無方,沒有幾分手段。
「老三這話可真說對了,嫡子嫡女們在說話,你一個母焉不詳的庶女又有何插足的地方?」
尋著聲音看去,只見一襲素白錦緞面的老八懷郡王妃寧琪從外面走來,而在她左側前則是一臉不耐的懷郡王。
寧珵是這副樣子也就罷了,嫡妹寧琪也是如此不識大體,寧瑗不悅道:「八妹,注意言辭。」
寧瑗進宮早,寧琪和這個嫡姐也不曾有過太多交集,哪會聽寧瑗的話,尖牙利嘴的說:「長姐,你可莫要太偏心,要知道我們才是『一家人』!」
聽到這話,寧瑗簡直要被他們這對同母的兄妹給生生氣吐血。想她娘大夫人和父親都是精明的人,她也算是半個玲瓏人,怎麼同母的兄妹都如此蠢笨。
還「一家人」,若真是只和他們是一家人,恐怕都能被生生拖累死!
氣極了反倒平靜了,寧瑗也不會自降身份的跟這兩人討論一番什麼叫「一家人」。
寧瑗身後的寧錦的臉色顯然是更加黑沉了,她音色低啞的又重複了一遍,「有什麼事明日再說也不遲,寧珵,寧琪,你們先拜過父親。」
寧錦的話音剛落,就做了不太明顯的手勢,頓時就有數十個青衣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出來了,站在人群外圍。
但寧琪拉來了懷郡王還有這麼多護衛在身邊撐腰,是十分有底氣,她衝著寧錦道:「寧錦,除非你讓寧珣把家主的位置讓出來,我和兄長才會去拜!」
這都是什麼思維!腦子都被啃了。
寧錦冷笑了一聲,顯然不想與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再浪費時間。「既然給了你們機會你們不願,那就莫要怪我了。」
這低冷的聲音剛落下來,只見幾個青衣人動作神速的只剩下一串影子,眾人再一回神後,就發現被層層護衛保護著的懷郡王和郡王妃,還有寧大公子都被抓到了靈前。
懷郡王是個年輕人,沒經過太多的世面,見寧家人如此的粗暴對待,心裡有些沒底了,他色厲內荏道:「賢妃娘娘、睿王妃,二位是何意思?!」
其實寧瑗也不知道寧錦究竟是何意,只好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沒有開口。一旁的寧錦用錦帕掩著唇咳了幾聲,模樣十分憔悴,「懷郡王,你是想參合寧家的事還是不想都可以。不過,你若是執意插手寧家家事,需得先給父親行個孝禮。其餘的,明日再談。」
寧錦的意思很明顯,懷郡王若是想分寧家一杯羹,還得掂量掂量自己。
懷郡王並不是莽夫,聽得懂寧錦的弦外音,他抬起眼眸,看了一眼四周的青衣人,哼了一聲,就甩開寧琪拽著他衣袖的手。寧琪一看支柱要走了,心下一驚,想拉回懷郡王,卻被懷郡王甩開了,「寧家的家事,本郡王可參合不起。」
語畢,懷郡王就帶著人大步離開了靈前,尋了個外圍的位置坐著。
寧琪這人算不上聰明,但也稱不上笨。她原本的意思是想讓懷郡王做自己的後盾,好在寧家分一杯羹,畢竟父親已經走了,剩下的偌大的家業誰人不眼紅?她寧琪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只是,懷郡王走了,她還能倚仗誰?寧珵?寧琪看了眼身邊的寧珵,只見這傢伙已經被一個青衣人強行按著跪在了靈前,失了主心骨的寧琪有些怯然的抬頭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寧錦。
寧錦無意與寧琪在今日鬧不快,更何況懷郡王還在這裡,她能閃了寧琪的面子,卻不能不顧及手握一支京城禁軍懷郡王的面子。
她淡淡的看了眼寧琪,「今日無論何事,我都不想也不會追究。但最基本的,先去祭拜父親。」對於子女送行這點,寧錦很固執。
寧琪本不想服軟,可目光一掃,看到寧珵被青衣人按著,被迫的一下下磕頭,腦門都紅了一大塊,只得硬著頭皮在靈前規規矩矩的磕了三下。
待所有的子女都一一在靈前拜祭過,寧錦才算作罷,沉得能滴水的臉色稍霽。
寧瑗適當的問道:「九妹,四弟人呢?」
這個問題寧瑗自從來了後就一直壓在心裡。按說寧珣已經是寧家的下任家主了,怎麼不會在這主持著,反倒是連人影都不見。有什麼事,能比當下的事兒更緊要的?
一夜未眠多少讓寧錦有些困乏,她揉著眉心說:「四哥去宮裡了。」
寧瑗一驚,問道:「去宮中了?我怎會不知道?」
寧瑗的情緒很大,不過這並非是為了寧珣而驚詫,而是她自己。她在宮中這麼多年,身居四妃之首,讓皇后都忌憚她三分,手裡肯定有幾分勢力,有眼線。
按說只要不是楚帝十分隱瞞,她定然能知道宮中何時來過人,來的是何人。而如今……下面的人竟然沒有稟報她……
寧錦看著寧瑗複雜的神色,緩緩的笑了聲,像是在冷笑,「寧家是一棵大樹,我們都是在樹下庇蔭的人。也許我們一時間感覺不到大樹帶來的愜意,但只要大樹一倒,樹下的人就能明顯的感受到炙熱的陽光。」
樹倒猢猻散。
寧瑗臉色難看,「我明白。」
寧錦抬手撫摸著冰涼的棺木,低聲道:「若是四哥在扶靈前還不能從宮裡回來,就說明寧家落敗了。」
寧瑗看了眼天色,顯然下葬的時間快到了,她心裡微緊,「這……」
寧錦淡道:「只要寧家的人還在,即便寧家今日沒落了,也不代表明日依舊沒落。」
寧瑗看著靈前外一個個表面難過悲傷內裡不知如何的人們,吐出一口氣來,「但願如此。」
等待的時刻是漫長而且焦急的,寧瑗不時的盯著門外,卻又一次一次的失望。寧錦在軟榻上小憩著,被寧瑗晃得頭疼,不由得皺起眉頭,為寧錦揉著太陽穴的青畫見她臉色不虞,正要開口時,卻被一陣巨大的動靜給搶白了。
一個神色慌慌張張的大丫鬟猛的闖進來,滿臉的驚駭,在看到寧瑗和寧錦後,撲騰一聲跪下來,流著淚駭然道:「大小姐,九小姐,大夫人她……她,隨老爺去了!」
聽到這話,寧瑗一瞬間呆愣住。
那大丫鬟繼續落淚哽咽道:「大夫人說要用點心,奴婢就去了廚房,回來後,回來後就見巧兒被打暈了,大夫人,大夫人就自縊了!都是奴婢的失職……」
解釋的話語根本鑽不進寧瑗的耳朵裡,寧瑗抖著雙手,整個人還猶如雷亟的站在原地。
寧錦皺著眉頭,從軟榻上下來,心道這都是什麼事,大夫人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尋了短見!
當真是雪上加霜!
寧錦繞過仍舊在震驚著的寧瑗,對那大丫鬟說道:「哭有何用!還不快帶路!」
大丫鬟忙爬起來,三步並作兩步的帶路。
寧瑗這時也緩過神來,擦了擦眼角不知什麼時候落下來的淚水,跟著過去。
大夫人死時的模樣很慘,臉色發青發紫,因為是自縊所以舌頭伸的很長,嚇人得很,完全沒有半分往日的端莊和盛氣凌人。
寧瑗不是無心之人,看著生她養她的母親就這樣死在自己面前,情緒當場就崩潰了,她撲向大夫人的屍體,不顧形象的哭喊出聲。
對於大夫人的離世,寧錦沒有任何情緒,只是慢慢走過去,確定了大夫人是自殺而非他殺後,伸手要合上大夫人那雙大睜著的眼眸。寧瑗神情大慟,不願意讓任何人碰大夫人,猛的將寧錦推到一邊——
寧錦這一月多來不曾認真休息過,身體虛得很,被寧瑗這麼一推,便半摔在地上,折到了左手手腕,疼得她微微皺起了眉頭。她不是能對任何人都可以忍下去,正想出聲冷諷幾聲時,卻從這個角度看到了一張筆跡斑斑的紙張。站在一旁的青畫見狀,忙撿起來紙張交給寧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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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圓潤的滾回來了,淚奔,啥理由也不說了,謝謝一些還沒走的親!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