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回 桃緣 文 / 荼蘼亦葳蕤
東海隨時路途遙遠，可騰雲駕霧也不過片刻。
檀幽自是修為甚好，這時辰也就短了許多。不過因為傾顏並未遠距離使用過騰雲之術，第一次用這種方式俯瞰山河，倒是喜歡得緊。
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花了不少功夫。
恰是因為如此，便錯了過出來尋人的涳泫和千寒徹月。
再加上路過一處桃花瀰漫的山野的時候，傾顏玩性大發，提出要去那裡主上一段時間。雖是彈指的功夫，倒也不會耽擱什麼，卻是將那尋人的兩人錯開了許久。
引去華麗的服飾，出眾的外貌，法力也封了起來。才讓傾顏看起來比較像是普通留戀美景導致現在這麼晚了才來投宿的人。
檀幽笑到，「小顏大可不必如此。」
如果她就這麼不見了，而且還是和他一起的話，那兩位應該很著急才對。說他們不出來尋人，誰會相信？
可傾顏這樣，明擺著就是不想被人發現蹤跡。他也只好依著她把法力隱了去，無奈的搖搖頭跟在傾顏身後去了客棧。
刻意裝飾過之後的人已經和原來相比已經很普通，可也不會成了扔在人群裡找不到的人。這可害苦了他這個「哥哥」，從進入客棧到現在，不知被人糾纏了幾次。
每個人想問的，不外乎傾顏。當然也有一些女子羞羞答答的跑來和他說話，不過很快的就又羞羞答答的紅著一張臉離開了。
而罪魁禍首的陌生人，卻在一旁看戲，假裝根本就沒有看見他的窘迫。
「你讓我進去，讓我進去啊。」
「姑娘，你已經跟了我們一千多里了，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你讓我見一見他，我只想在看一眼，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孽障，你還不清醒，就別怪本道手下不留情。」
「道長，我只想再見他一面，一面就好。」
「那種殺人茹血的怪物，有什麼可見的。你還是速速離去，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聲音從客棧後院傳來，一聽便知道是一出苦情戲。傾顏本就沒多大興趣的，那些愛恨情仇，和她可不就是沒關係嗎。
「不會的，凌軒不會做那種事的。」
「想不到那妖孽的障眼法，倒是將你迷的緊。任憑本道諸般勸解，竟都無法化解。」
「道長，我……」
「磅……」
門重重的關上，女子似乎也知道那房間周圍有她不能靠近的東西，在門外徘徊一會兒之後便走了出去。按理說她不是離開了就是去別的地方住下，不過看她那一身狼狽破敗，怕是沒有什麼錢住宿了。
傾顏正打算關上窗戶歇息，就看到那個女子回來了，手裡還抱著破的不像話的被子，應該是向店家借的吧。說是借，還不是店家怕她在鬧下去影響其他客人，這才隨便拿了要丟掉的東西打發她。
一般的都會認為那個女子天性單純，裡傾顏卻在她眼裡看到了聰慧和堅定。想來他她定知那些人情冷暖，卻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
這情愫當然不會因為其他人，於是傾顏開始對她口中那想見之人產生了興趣。
「你怎麼還在這兒？」
「啊？」
「不冷嗎？」
許是沒回過神來，直到傾顏第二次開口詢問她才知道那善良的人是在問她。因為她這副樣子，已經很久沒有人和她說過話了。
聽到的謾罵恐懼多過同情，便是同情也沒有人敢上前，人性之善她也是不敢在奢望了。
但她並未在傾顏眼中看到這段時間熟悉的東西，即便她只是一時興趣，她也並未打算拒絕和她說話。
「還好，已經習慣了。」
她說那句話的時候，傾顏感到那淡金色的結界劇烈晃動，隨後裡面傳來一陣小小騷動，不過因為結界的緣故，一般人是聽不到那聲音的。
傾顏在一旁光潔的石板上坐了下來，「我可以跟你說說話嗎？」
「小姐如果想，應該會有許多人陪小姐吧。」
「你覺得我像壞人？」那女子搖搖頭，「那姑娘還擔心什麼？」
「呵呵……我叫師師，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傾顏。」
「好名字，於姑娘甚是相配。」
「為何？」
一般人看到這平淡模樣，怕是覺得她擔不起這名字的吧。而這個人，她的眼裡似乎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一眼直擊本質。
這樣聰慧之人，若非遇到重大變故，按理說不會如此落魄。這原因，怕與結界後的東西有密切關係吧。
「感覺。」
「卻不知師師為何到此，莫不是也因為這漫山遍野的桃花嗎？」
「桃花……桃花，傾顏可知，這為會有這麼多的桃花嗎？」
「師師知道。」
「這麼說傾顏恐怕不信的，這裡以前甚是荒涼，草木難活。人畜飲水都是問題，自不會有這許多風景。」
傾顏安安靜靜的聽
著，並未想要打斷。
「因為某個傻子，不惜代價造了這一方桃紅，只因有一個女子說了一句想看看滿目春色。」
「不知師師所指那傻子，又是何人？」
看了看傾顏澄澈明亮的眸子，師師愣了，隨即笑笑。以這女子的聰慧，定是知道了什麼，她也不用藏著掖著。
更何況那段她生命中最美好的記憶，師師一向都不會藏著。更不會因為某些原因，想要劃清界線，即便那人誤會，她也從來沒有那麼想過。
「他叫凌軒，怎麼說呢，應該是一隻小狐狸。」
「狐狸嗎？」
「傾顏可是覺得害怕？凌軒他不是壞人，真的不是。」
「師師誤會了，我只是想起老人們說過的，這四時風光自有定數，更改便會受到重罰。聽聞狐族幻術無雙，可我看來，這漫山遍野的桃花卻是真真實實的，想來廢了那人許多功夫。」
「可不是。」師師整個人都柔和了起來，「這不經意提起的奢望，竟是被他聽到了。我從沒有想過他會那麼做，以至於法力耗盡化為原形。」
「這麼說，凌軒對師師你也是用情至深。倒不枉師師這千里相隨。」
「只怕他現在是恨透了我，恨不得殺了我吧。」
「這又是為何？？」
狐族明哲保身，若在危急時刻定不會大肆使用法力。即便是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本能驅使也不會那麼做。
更何況他們想來浪漫，想要蠱惑人心，往往只需一點幻術，便能教人死心塌地。可那只笨狐狸，竟然不惜違拗天時，也難怪她方才察覺他呢氣息微弱。
想來是耗損過度，正好遇上了這些所謂替天行道之人，這才被擒住。不過她也好奇，若是只被擒住，狐族的話，應該很容易逃脫的。
除非……
「我知道這麼說很難讓人信服，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或許是壓抑了太久，難得遇到一個願意聆聽的人，師師也沒有什麼顧忌，「那日我採藥回來，便看到這些人已經把凌軒抓了起來。說是凌軒殺了人，還有其他的什麼，我是聽不大懂，不過我知道凌軒不可能那麼做的。」
她便請求見一見凌軒，現在想來，那位道長當時會答應她，怕不是不忍心那麼簡單了。他一定早就知道凌軒懷疑她，這才故意通融，讓凌軒誤會的。
眼淚什麼的，已經沒有了。
如果當時她在仔細一點，一定能發現那道人的圖謀。怎麼說呢，也只能講關心則亂吧。
之後他們連夜離開，任憑師師怎麼請求那些人也不為所動。心裡記掛凌軒，擔心他測那些人怎麼樣，師師便一路跟著。
也是她在那一群人到一處便大肆宣傳他們抓捕到一隻狐妖，弄得人心惶惶，卻也引起了許多達官貴人的注意。那道人又是個愛慕虛榮的，自然想著攀附權貴，所以對於那些想見一見狐妖的人，向來都很大方。
也因為如此，那些人對他也很大方。
不過凌軒傷勢嚴重，開始的時候還能維持人形一刻鐘，後來便只能保持狐狸的樣子。
「凌軒雖然有時傻傻的，可是卻心高氣傲得很，讓他被折辱至此。他一定很難受。說不定此刻心裡正想著怎麼把我碎屍萬段呢。」
「師師也不過是想以此為由，保住凌軒的性命。」
她看著傾顏的眸子閃了閃，終究還是暗了下去。
「可我終究做了讓他痛恨之事，便是怨恨我也認了。只是，我現在無力救出凌軒……」
師師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一個人類當真不好，如果她會些武功，現在也能幫得上忙。可她卻只是一個大夫，當真是束手無策。
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可她覺得這大夫似乎也沒什麼用了。
「師師，師師？」
抬手附上她的額頭，入手一片滾燙。傾顏一驚，她也曾經病倒過，自然知道這其中的難受。
看師師那樣，似乎病了很久了。大概是因為急著趕路追上那群人，這才顧不上給自己治療。
如果不是今日她剛好在這兒，只怕第二日便能傳出有人被凍死了。
倔強如此，這般傾心的愛戀是什麼感覺她怕是領會不到了。不過師師的心情，她卻能體會得到。
那張習慣做出任何表情，配合任何人的臉第一次露出淡淡哀愁，只是此刻無人，自是無人看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