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情迷 文 / 凝望的滄桑眼眸
晨光中,那少年著一身錦衣華服,五官還未長開,略顯稚嫩,但眉清目秀唇紅齒白,赫然一個翩翩美男子。此刻他眼神急切,四處尋找的樣子看起來格外惹人生憐。
「喂——」
凰靜音被推開,眼眸裡升起怒火。
「哪裡來的臭小子,給我讓開。」
「靜音。」凰靜芙低喝了一聲,忽然抬頭。
鳳君華和雲墨已經走了過來,她自然是認識雲墨的,那般風姿奪目的人兒一出來,周圍的人立即屏住了呼吸,凰靜音原本來薄怒未消的眼立即浮現一抹驚艷和微微癡迷。然而再看到鳳君華的時候,那驚艷就變成了*裸的嫉妒和一閃而過的仇恨。
「呵呵…」凰靜芙笑了一聲,目光從鳳君華移開,對雲墨道:「你倒是沉得住氣,知道我姐妹二人奉旨來迎接,都不吭個聲。我還以為得到的消息錯誤呢。」
她很自然的跟雲墨打招呼,四國高層人士,彼此之間打交道乃是常事,何況兩人說起來也算不打不相識。
鳳君華不由得多看了凰靜芙一眼,她以前可是在雲墨手上吃過不止一次虧,又是自幼金樽玉貴的皇室貴女,本來應該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才是,不成想這皇太女倒是爽朗不拘小節,令人不得不高看幾分。
雲墨從容道:「有勞太女殿下親自相迎,本宮不甚榮幸。」
「得了吧你,別在我面前打什麼官腔,累。」凰靜芙又瞥向鳳君華,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呵了一聲道:「還真的是你啊。不錯嘛,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美了。趕明兒個四大美人都榜上除名換上天下第一美算了。」
鳳君華挑眉,聽凰靜芙口氣,似乎跟她很熟?
「什麼第一美?」凰靜音卻哼了一聲,不屑道:「不過是人人厭棄的惡女罷了,皇姐你也太高看她了——」
「閉嘴。」
眼看雲墨雖然笑著,但眼底森冷陰寒,如霧如煞。凰靜芙偏頭低斥了一聲,「你這些年是越來越沒個分寸了,什麼話都敢說。」
凰靜音到底還是礙於凰靜芙威嚴,又不想在雲墨面前失了禮,只是癟了癟嘴便不再多言。
凰靜芙回頭對鳳君華笑道:「小妹無狀,你且莫怪。」
鳳君華表情淡淡冷冷,「不敢當。」她目光一掃,見方纔還在急切尋人的少年此刻正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一雙眸子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凰靜芙也注意到了他,拍了拍他的肩。
「小子,你不是成天吵著要見你姐嗎?如今人都在你面前了,你還愣著做什麼?傻了?」
他就是慕容琉風?
鳳君華目光微動。
慕容琉風被她這一拍,立即從呆愣中回過神來,他看著鳳君華,目光茫然而疑惑,隱隱有著不敢置信的欣喜。
「你…你是姐姐?」
這孩子大抵是太過激動狂喜了,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起來。
她想了一會兒,很平靜道:「如果你姐叫慕容琉緋,而這個世界上又沒有與她同名同姓之人,應該就是我了。」
雲墨忍不住輕笑出聲,凰靜芙哂然低笑。
「還是這麼…」
她話還未說完,慕容琉風卻忽然朝鳳君華撲了過去。
「姐姐,你終於回來了,我…」
『好想你』三個字卡在喉嚨口,他低頭,鳳君華不知何時手裡多了把劍,正橫擋著他不許他靠近。他不解,有些委屈的看著她。
「姐?」
鳳君華表情很淡定,「好好說話,不許動手動腳。」
話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了愣。這般隨意責備的口吻,像是對一個很熟悉之人下意識的反應。
雲墨走上來,拿開她手中劍,她沒阻止。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姐弟分離十二年,想必有很多話要說。」他看向凰靜芙,沒說話,凰靜芙卻已瞭然。
「走吧,跟我去驛館。」
雲墨點點頭,凰靜音卻不緊不慢的開口了。
「皇家驛館可不是什麼人都能住的,雲太子天潢貴胄又是我金凰的貴客,我等自當以禮相待。可是對於某些惡行昭昭臭名遠揚之人,還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金凰招待不起。」
這話諷刺意味兒甚濃,分明是針對鳳君華。
雲墨長眉一挑就要開口,鳳君華卻淡淡站出來打斷了凰靜芙還未來得及的斥責和慕容琉風的打抱不平。
「十一皇女說得是。」她竟然附和凰靜音,在所有人驚訝凰靜音不屑又得意的準備再加把火諷刺兩句的時候,她又突然話音一轉。
「金凰接待外國禮儀的規制,的確讓小女子大開眼界。」
凰靜芙臉色變了變。
鳳君華又不急不緩道:「想來貴國女子為尊,是以先入為主自視甚高,皇家禮儀又格外嚴厲些,是以對接待外國女子也尤其『特殊』些。非得品行良好功勳卓著且言行為端才可受貴國待見,否則便玷辱了貴國皇權,有礙貴國女子尊嚴。嗯,十一皇女如此恪盡規制,想來平素一定沒有任何言行不當行為有失且上孝君皇下友姐妹之舉。不然今日只怕也沒臉擔此迎接外國來使之重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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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靜芙嘴角抽了抽,低聲說了句,「還會這麼伶牙俐齒。」
慕容琉風瞪大眼睛,眼神充滿懷念與欣喜。
雲墨笑而不語,心想著女人平時沉默寡言,有時候說話真的能氣死人。
凰靜音覺得自己就快被氣死了,胸口壓著一口氣出不來,她指著鳳君華,眼神裡怒火焚燒。
「你——」
鳳君華對她這個動作很是厭煩,「還有啊,對於某些人來說,做幾件惡事比某些人努力半輩子用盡心機想要成名都要來得快。雖然是臭名遠揚,也比有些人想破了腦袋用盡了手段還默默無聞強。」
凰靜音一張臉青白交加,氣得牙齒咯咯作響。
凰靜芙已經走過來打圓場了。
「行了,十一妹。」她淡淡指責,「她說得對,你的確有欠皇家禮儀。雲太子的朋友,自然也是我們的貴客,你怎能如此輕鄙?」
「可是…」
凰靜音不服氣,尤其是看見鳳君華站在雲墨身邊,雲墨還牽著她的手一副護花使者的樣子,更是讓她妒恨交加,恨不得把那女人大卸八塊才好。
「沒有可是。」凰靜芙冷下臉:「我帶雲太子去驛館,你先進宮向母皇覆命。」
凰靜音有些不甘心,但也沒理由反駁凰靜芙。本來迎接雲墨這事兒母皇交由凰靜芙全權負責,她進宮央求了母皇作為隨同,以顯誠意,母皇才應允的。如果這時候再為了誰帶雲墨去驛館誰進宮覆命這檔子事兒與凰靜芙爭辯起爭執,只怕傳到母皇耳朵裡母皇會不高興,反倒是給自己找麻煩。她雖然驕橫,但不蠢。前些日子因為雲裔那個小妾之死母皇遷怒凰靜芙禁足三月,但單憑這次又讓她來迎接雲墨,看得出來凰靜芙這皇太女之位暫時還不可動搖。
這樣一想,她便拱了拱手。
「是。」
再次瞥了雲墨一眼,終是有些捨不得,遂留下一句話,道:「雲太子難得光顧敝國,可得好好欣賞金凰山水,本宮樂意做嚮導。」
她轉身之際,耳根子一抹薄紅,方纔還盛世凌人的眸子浮現一抹柔光,春水碧波,楊柳橫斜,寫不盡的入骨情腸。
如此明顯的暗示,再加上這樣羞澀又期待的表情,誰都看得出來這位金凰的十一皇女春心萌動了。
雲墨沒有任何表示,依舊很自然的拉過鳳君華的手走了出去。
鳳君華蹙了蹙眉,忽然有些排斥。可這幾天與他這般親密實屬平常,她明明已經習慣而且漸漸的不再排斥逃避,為什麼如今又覺得不舒服呢?
想起剛才凰靜音走的時候說那句話,以及那樣柔情四溢待君憐愛的表情,她忽然心裡有些堵得慌,便下意識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雲墨一怔,低頭卻見她神情又恢復從前那般冷漠,甚至有些浮躁的冰寒以及失望的暗淡。
她怎麼了?
天縱英才的太子殿下卻不是情場高手,不懂得好不容易要俘獲的美人心怎麼突然又變得遙不可及了。
袖口微動,火兒跳了出來。他抬手接過,讓它躺在自己臂彎裡。見它望著鳳君華的背影,眼神崇拜而驕傲。
他搖搖頭,低聲道:「這裡是金凰,別惹禍。」
火兒哼哼了兩聲,又乖乖的鑽進了他懷裡。
……
凰靜芙是一個很好的東道主,一路上客客氣氣的將雲墨鳳君華帶入了驛館,又吩咐人伺候他們沐浴更衣吃飽喝足了等待宮裡女皇的詔令下達後再進宮。
安排好一切後,凰靜芙便稱自己有事先離開了。
鳳君華倒的確是有些累了,趕走了侍女,自己沐浴後出來就看到慕容琉風站在門外,似乎是在等她。
「你在這兒幹什麼?」
慕容琉風轉身,明亮的目光在看到她出現後閃過一抹喜悅。
「姐姐。」
他連忙走過去。
「你一個人來的嗎?」
不知道為什麼,鳳君華對這少年有一種自來熟,大抵是血緣親情作祟吧。就比如之前她對沐輕寒,就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坐下說吧。」
「哦。」
慕容琉風向來很聽她的話,坐了下來,目光亮亮的看著她,毫不掩飾孺慕之情。
「姐姐,你怎麼會去了東越,又怎麼跟雲太子在一起?」他皺著眉頭,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你以前不是最討厭他的嗎?怎麼看起來…」
「你說什麼?」
鳳君華原本在喝茶,聞言打斷他。
「我以前很討厭雲墨?」
「是啊。」慕容琉風沒察覺到她語氣裡的異樣,眸子澄澈而明淨,又帶幾分怪異道:「不是你說的嗎?以後見到他就繞道走,你說雲太子這個人看著溫爾,實際上黑心黑肺,千萬不要和他打交道。不然哪天被他賣了還傻傻的給他數錢。哦對了,還有你的寵物,就是火兒,當年你失蹤了後就被他給奪走了。」
他說到這兒有些氣呼呼道:「我就奇了怪了,他那個時候不是走了嗎?怎麼突然就回來了?千姨也死了…」他忽然住了口,小心翼翼的看著鳳君華,生怕自
自己觸動了她的傷心事讓她不高興。
鳳君華心思卻沒在這兒,若有所思道:「我離開的時候你才一歲多吧,怎麼記得那麼清楚?」
慕容琉風看著她的眼神更加奇怪,「姐,你忘了?我不足十個月大的時候就能記事了,我一出生就跟在你身邊啊。那年陛下大壽,各國來使祝賀。你跟隨沐太子進宮,回來後跟我說的啊。」他又笑得靦腆,「姐姐說的話我都記得。」
鳳君華瞥他一眼,這少年看起來心性單純良善。但據說是慕容於唯一的兒子,又有一個那樣善妒的嫡母,只怕從小到大沒少被迫害,斷然也不可能是完全的天真純良之輩。可卻在她面前如此羞澀真誠,要麼就是裝的,要麼就是對她真心以待。想起之前雲墨說以前慕容琉風跟她感情很好,又見他目光純粹充滿了懷念和依戀,應當是前者了。
無論如何,雲墨是不會讓她接近一個對她別有用心之人的。
想到此她忽然又是一頓,什麼時候她對雲墨如此信任了?
「姐姐?」慕容琉風見她不說話,似乎在走神,不由得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姐姐,你怎麼了?」
鳳君華回過神來,淡淡道:「什麼事?」
「你剛才在想什麼?我叫了你好多聲都沒聽到。」
「沒事。」鳳君華想起他之前說的話,又問:「那你可知我以前為何討厭雲墨?」
慕容琉風驚訝道:「姐,你的問題好奇怪。你討厭誰就討厭誰了,還能有什麼理由?就比如慕容琉仙,你一直就很討厭她。」
「她不是你姐姐嗎?」鳳君華淡淡道:「你這麼直接叫她的名字,可是沒禮貌的行為。」
慕容琉風瞪大眼睛,「姐,你怎麼了?不是你說的嗎,不許我叫那個女人為姐姐,我只有你一個姐姐的啊。」他望著鳳君華,眼神裡濃濃疑惑。「姐,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
鳳君華一怔,她以前就是這麼教慕容琉風的?這麼說起來她以前還真是跟慕容琉仙勢同水火呢。
乾咳一聲,「你不知道我失憶了嗎?」
「失憶?」
慕容琉風驚呼一聲,立即就抓住了她的手,急急道:「姐姐,你怎麼會失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讓你失憶的,你告訴我,我替你報仇。」
鳳君華乍然被他抓住手有些不習慣,下意識的想要推開他,但又聽他語氣裡濃濃關切和擔憂,忍不住就有些心軟。
「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總是我十二年前就已經失憶了。」
「姐…」
慕容琉風眼神立即就流露出心疼來,旋即保證道:「沒關係,姐,以前我小,沒能力保護你。現在我長大了,可以保護你了,以後風兒絕對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鳳君華心思一動,見他眸光懇切而憤憤,一臉的認真和誠摯,忍不住有些動容。她做殺手十二年,一直和小鶯相依為命。小鶯小她一歲,最開始進組織的時候很是害怕,很是依賴她這個半途中得來的姐姐。所以她不能軟弱,她要強大,她要保護小鶯。
那麼多年過去了,還沒人用這樣認真而鄭重其事的語氣說要保護她呢。
抽出自己的手,她問:「你知道十二年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嗎?」
慕容琉風目光暗下來,悶悶道:「那晚我睡著了,後來才知道我是被人下了迷藥。有人要殺我,是千姨救了我…」他說到這兒又頓住了,眼神愧疚而小心翼翼。
「我娘是為了救你而死?」鳳君華知道她娘就是在她失蹤那晚死的,只是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沒想到跟慕容琉風還有關係。
慕容琉風點點頭。
「出事那晚上,是千姨將我護在懷裡,我才倖免一難。」
「那你知道是誰要殺你?」
「還能有誰?」慕容琉風立即憤憤道:「除了那兩個女人,誰還那麼惡毒?」
鳳君華皺眉,「你說的是明若溪和慕容琉仙?」
「嗯。」慕容琉風點點頭,忽然眼睛一亮,「姐,你想起來了?」
「沒有。」鳳君華淡淡打破他的希望,「我只是知道一些關於慕容家的事而已。」
「哦。」
慕容琉風難免失望,又道:「姐,你跟我回去吧,這麼多年來,我和爹都很想你。對了,爹應該知道你還活著,說不定已經派人來找你了。」
回去?她是要去南陵。以前那些記憶總是纏繞著她,讓她痛不欲生。無論發生了什麼,那是屬於她的記憶,她必須想起來。
「我會回去的,但不是現在。」
「為什麼?」慕容琉風嘟著唇,悶悶道:「你要跟著雲太子一起嗎?」
雲墨?
鳳君華突然有些心梗,尤其想起今天凰靜音走的時候那個眼神,讓她極其不舒服。
「姐,你不會…」慕容琉風忽然眼神變得很是怪異,有些匪夷所思道:「你不會是喜歡上雲太子了吧?」
厄!
鳳君華一怔,表情難得的有些怔忡,然後下意識的否認。
「怎麼可能?別瞎想,你剛才不還說我以前討厭他嗎?我怎麼可能喜歡他?」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她此刻的語氣有些急切和僵
硬,像是刻意在逃避和掩飾什麼。
慕容琉風鬆了口氣,「那就好。」他道:「雲太子可是皇室中人,皇家無情。況且東越皇嗣稀少,雲太子又是一國儲君,將來一定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姐你要是嫁給他,以後肯定會痛不欲生。」
鳳君華眼皮跳了跳,這孩子好像對雲墨成見頗深啊,難不成也是小時候她加注給他的思想?
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她又突然莫名的想起那天去順親王府的路上,馬車裡,他說願意許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哎不對啊,她想這些幹嘛?
鳳君華覺得自從那晚她發狂差點又濫殺無辜被雲墨阻止後,她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異常,總是神經錯亂經常胡思亂想,而且還全是關於雲墨的。
真是奇怪,她以前不是很討厭他的接近嗎?甚至恨不得快點遠離他才好,怎麼現在卻…
見她又開始走神,慕容琉風不禁蹙了蹙眉,大聲道:「姐,你怎麼了?」
鳳君華抬頭,目光鮮見的有些迷茫。
「怎麼了?」
慕容琉風十分奇怪的看著她,「姐,你到底怎麼了?怎麼老是心不在焉的?」
鳳君華心頭暗惱,面上卻不顯。
「沒事,只是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我睡一會兒。」
「哦,好的。」慕容琉風乖乖的站起來,「那姐姐你先休息,我晚一點再來看你。」
「嗯。」
……
慕容琉風走出去,迎面就碰上了往這邊走來的雲墨。他臉色不太好,仍舊還是禮貌的拱了拱手。
「雲太子。」
雲墨瞥了他一眼,嗯了一聲就要走進去。慕容琉風伸手攔住他,一臉保護的姿態。
「雲太子是來找我姐姐的嗎?」
雲墨挑了挑眉,覺得這少年實在是有趣。他不說話,只是含笑的看著眼前不過十幾歲的少年,目光沉靜而略有深意,看得慕容琉風有些發楚。轉而想到他還得保護姐姐,立即又抬頭挺胸,道:「我姐姐睡了,雲太子如果有事還是明天再說吧。」
「睡了?」
雲墨往裡面看了眼,慕容琉風見他分明不信,不由得有些惱怒,但語氣還算冷靜。
「男女有別,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難免給人話柄。我姐姐一個柔弱女子,不及雲太子身份高貴行事無忌,所以還請雲太子為姐姐清譽著想,不要私自和我姐見面。」想了想,又補充道:「雲太子救姐姐的大恩,他日在下必定傾力相報。」
雲墨很是玩味兒的瞅著他,覺得不愧是姐弟啊,都這麼伶牙俐齒咄咄逼人。
不過——
「清譽?」他目光裡流蕩出溫柔的笑意,「你不知道我和你姐已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快兩個月了麼?現在來說男女有別,似乎晚了點。」
「你——」
慕容琉風氣結,雲墨卻難得再與他糾纏,輕輕一揮袖就將他擋開了,然後悠然自得的走了進去。
「雲墨——」
慕容琉風觸不及防被他擋開,惱怒的同時暗罵自己學藝不精,見他無所顧忌的走了進去,連忙就要跟上去。還沒踏進房門,就聽得砰的一聲,大門被強勁的力道掃過來,重重關閉,差點撞到了他的鼻子。他氣得手腳並用的去踢門。剛伸出腳,冷不防門又被打開。他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忽然白光一閃,裡面一個東西扔了出來。他下意識伸手接過,才發現是那只雪狐。
他自然知道這是姐姐的寵物,不能輕慢了,抱在懷裡就要走進去,門卻又關上了。
慕容琉風一臉陰沉,忍不住在門外破口大罵。
「雲墨,你這個卑鄙小人,你給我滾出來,你要是敢欺負我姐,我一定饒不了你——」
屋內。
鳳君華站在窗邊,遙遙看著遠處葳蕤蔥木碧樹瓊花後隱約可見的碧波蕩漾,陽光灑下來,琳琳湖水如金輝漫開,流瀉一江春水溫柔。
她有些發怔,聽到大門被打開又關閉,她不僅皺了皺眉,回頭就看到雲墨閒庭信步的走了進來。
「有事?」
她口氣不太好,隱約有些冷。
雲墨眉心微蹙,試探的問:「你在生氣?」
鳳君華掉頭看向窗外,「沒有。」
雲墨走到她身邊,看著她如冰雪的側顏,眼神隱有流光湧動。
「那就是身子不適。」他說著就要給她把脈,她卻似極為厭惡的避開了去。「別碰我。」口氣冷硬,甚至帶一抹惱怒和氣悶。
雲墨一頓,目光如稠,幽幽看著她。
「青鸞。」
淡淡兩個字,有疑惑有不解有淡淡黯然和對她突然起來的冷漠感到些微的黯然。
「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嗎?」
鳳君華一愣,心頭有些不是滋味,覺得自己又在發神經了,好好的衝他發怒做什麼?真是見鬼!
「沒有。」她口氣鬆軟了些,扶額道:「可能是這幾天沒休息好,有些氣火不順。」
「是嗎?」雲墨沒再糾結這個問題,只是靜靜的站在她身邊,陪她一起看風景。
他這麼安靜,倒是讓鳳君華有些詫異了。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雲墨含笑以對,見她一臉郁卒的樣子,覺得特別可愛,又道:「本來是想帶你出去走走,不過你既然累了,就先休息休息吧,晚上女皇要為我們接風洗塵,到時候我來接你。」
「金凰女帝為你接風洗塵,關我什麼事?」鳳君華奇怪道:「我的身份不足以讓她堂堂一個皇帝親自接待吧?還是,沾了你的光?」
雲墨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又歎了口氣。
「因為她不想跟南陵聯姻。」
鳳君華蹙眉,「能說得明白點嗎?」
「凰靜芙還沒娶王夫。」雲墨很有耐心的給她解釋,「南陵老皇有意讓明月殤娶凰靜芙。」
鳳君華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凰靜芙對明月殤一往情深,這在各國高層人士之間並不是什麼秘密。而明月殤據說一直在找她,貌似對她有那麼點想法。甚至不惜為了她拒絕堂堂金凰國的皇太女。這女帝難道是想籠絡她?
「明月殤離開的時候特意讓人給女帝送去了一封密函。」雲墨負手而立,笑意清淺眼神冷淡。「煩請女皇務必照顧好昔日舊友。」
鳳君華低著頭若有所思,半晌後抬頭道:「我跟明月殤什麼關係?」
「關係…」雲墨咀嚼著這兩個字,又恢復了那種漫不經心又帶點冷漠的語氣。「客觀的來說,他算是你表哥。主觀方面,我想,大抵你跟他是沒什麼關係的。」
什麼跟什麼啊?
這人說話能不能不要怪外抹角一語雙關夾槍帶棒的?
她有些頭疼,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你還沒告訴我,明月軒為什麼讓小鶯和雲依住進五皇子府?明皇也同意?」
「嗯。」雲墨半瞇著眸子,道:「因為他覺得住在他的府邸上,比皇家驛館安全。」
明月軒!
鳳君華瞇了瞇眼,腦海裡忽然快速的閃過幾個畫面,很模糊。隱約有黃土飛沙,她趴在地上,努力向前爬,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即將失去的。午日的陽光很毒辣,照得她渾身傷口鮮血斑斑。在快要支撐不住之時,天際忽然飄來一抹身影,踏著霞光萬才,逆光而來。
近了,他抬頭——
仿如被強光擊中,鳳君華一下子從遙遠的記憶裡回到現實,頭腦有些暈眩,她下意識的抓住的雲墨的手臂。
「青鸞?」雲墨連忙伸手攬住她,「怎麼了?」
他又來給她把脈,她卻搖搖頭,目光迷茫隱有晦暗。
「我以前認識明月軒?」
雲墨眼神一閃而過的複雜,輕柔道:「你本就出身貴族,自然認識南陵皇室中人。」
「不是…」鳳君華揉了揉太陽穴,努力想要甩去腦海裡湧出的那些片段。「我是說,我以前跟他很熟?」
雲墨放在她腰間的手頓了頓,道:「或許吧。」
「或許?」
她仰頭,疑惑的看著他。
雲墨苦笑一聲,「我認識你不久後你就失蹤了,以前怕你惹禍,千姨都不讓你出門,所以其實你很少見外界之人。至於明月軒,你應該只和他見過兩次。」
兩次…
為什麼她覺得那個名字很熟悉,不像是僅有兩面之緣的人給她留下的印象。難不成她以前跟明月軒還有什麼非同一般的關係不成?
她覺得七歲以前的她還真的是不簡單,明明惡名昭昭,卻又似乎很受公眾人物的青睞。明明是個人見人厭的醜女,偏又惹得許多人茶飯不思苦苦尋找。
到底,十二年前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那些記憶如此血腥而深刻?為何每當她想起來都覺得心口滯悶絕望痛楚?為什麼有些人明明刻骨銘心她卻又下意識的排斥去記起來?那些莫名其妙的愧疚和冷漠,熟悉而陌生的廝殺仇恨,到底又是怎麼回事?
腦海裡無數紛繁雜亂的情緒如籐蔓一般纏繞不斷,攪得她頭痛欲裂,忍不住抱著頭蹲了下來。
「青鸞。」
雲墨臉色變了變,蹲下來將她抱在懷裡。
「別想了,別再繼續折磨自己了。」他一隻手抵在她的背心上,源源不斷的熱流湧入體內,替她壓制住又開始亂竄的魔性,等她漸漸平靜下來,他才將她打橫抱起,向內室走去。
鳳君華額頭上大汗淋淋,面色也有些白。
「冷…」
雲墨將她放在床上,拉過被子將她整個人裹住,見她還在瑟瑟發抖,乾脆自己也躺了上去,將她攬入懷中。
「別怕,我在這兒,沒人可以再傷害你了,別怕…」他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輕柔安慰,語氣溫柔而憐惜。
鳳君華窩在他懷裡,緊閉著眼睛,死死的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雲墨。」
她忽然低低的開口了。
「嗯?」雲墨低頭對上她清亮的眼,「什麼?」
nbsp;她看了他半天,眼神裡的茫然漸漸退卻,又換上了另一種不安的情緒。
「你以後…還會喜歡其他女人嗎?」
「嗯?」雲墨一時之間有些怔忡,眸心深處漸漸燃起一簇亮彩,心裡隱隱有某種猜測,他面上卻不顯,只是專注的盯著她的眉眼。
「青鸞,一個人只有一顆心。」他將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上,「給出去了,就收不回來了,你可明白?」
這算是隱晦的表白了?
鳳君華眼睫漸漸垂下來,「要是那個人不值得呢?」
「這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他又道:「很多事情,是不由自主的。」就像他對她十二年不由自主的眷念和執著,再到今天的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手。感情的事,誰能說得清呢?
鳳君華靜默了一會兒,目光有些空洞無神。
「那如果我不嫁給你呢?」
雲墨環在她腰間的手動了動,半晌才道:「你不嫁我,我也不許你嫁給旁人。」他低頭看著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讓她不能逃避自己的眼睛。
「青鸞,就算和你糾纏一輩子,就算到最後你恨我怨我,我也不會把你讓給其他人。」
她可以不喜歡他,可以不愛他,他可以等。但是,他不能忍受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那對他來說,才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如此強勢霸道,不太符合他向來對她的寬容和溫柔。然而鳳君華這次卻沒有生氣。她低垂著眼想了半天,似乎在理清這一刻心裡那些陌生而煩亂的情緒。卻始終沒個清楚的頭緒,皺眉道:「那萬一我一輩子都無法對你喜歡呢?」
「不會。」他眼睫一顫,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從容和自信。
「你現在不是在意我會不會三心兩意嗎?證明你對我並非無情。」他嘴角彎起淡淡笑意,眼神裡有一種意外而欣然的喜悅。
「青鸞,你看不透自己的心,我幫你。」
「怎麼…」她茫然的抬頭欲詢問,他卻已經壓下來,堵住了她的唇。她睜大眼睛,想要去推開他,他卻抱著她不放,反而得寸進尺很快撬開她的唇舌,在她唇內攻城略地。
她緊緊抓著他的肩,只覺得肺裡呼吸快要被他吸走,臉也憋得通紅,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其他感官卻越發的清晰。他抱著她,在她唇上溫柔輕吻,又似恨不得將她一口吞掉,環在她腰間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自己骨子裡。
「青鸞…」他在唇齒間嘀喃,「別抗拒,順從自己的心。」他感受到她對他並非完全無情,她只是不明白而已。沒關係,他教她就是。
鳳君華眼睫顫抖,真的沒有再抗拒,心裡湧過異樣的感覺,有些陌生,她惶惑而排斥,又隱隱的有些期待和茫然。她想要瞭解,想要知道,那些人世間最為*最為美好的情感,到底是個什麼滋味。
雲墨感受到她的心境變化,心中微喜,唇上力道卻越發溫柔纏綿,像是要將十幾年壓抑的感情一鼓作氣爆發出來。
砰——
正當兩人吻得難分難捨之際,門卻被人猛然從外面推開。鳳君華一驚回神,立即推開他。剛抬起頭就對上急急奔進來眼神擔憂卻因見到這香艷的一幕而愕然不可置信的眼睛。
「姐姐,你們…」
==
南陵,五皇子府,凝水樓。這裡是整座皇子府的客房,位於南苑,這裡風景獨特,閣樓觀望遠處,有假山流水奇花異石,簷牙高啄九曲迴廊,莫不精雕華貴。小樓後有種有大片桃林,三月春來百花齊放,當真是逃之夭夭,灼灼其華,盡奪群花風姿芳華。
鳳含鶯斜靠窗戶看著外面開得很好的月季和鳶尾,想著在這裡也住了好幾天了,明月軒自那晚讓人安排她和雲依住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對待她們的衣食住行也盡顯華麗,沒有絲毫慢待的地方。
搞不清楚這個人究竟要做什麼,只是能感覺到明月軒對她們並無惡意。
想了半天想不出個結果,她乾脆就不想了,回頭卻見雲依坐著發呆,眼神飄遠又隱含幾分思念。
她悄悄走過去,忽然喊了一聲。
「依依!」
「啊!」雲依驚叫一聲立即站了起來,「發生什麼事了?」她面色有些蒼白,眼睛裡還有著恐慌,下意識的要躲到她身後去。
鳳含鶯一把拉過她的手,「沒事,我嚇你的。」
「啊?」雲依吐出一口氣,又有些埋怨道:「夜姐姐,你幹嘛故意嚇我?」
鳳含鶯斜睨著她,「還說呢,你到底怎麼了?最近老見你心不在焉的樣子,活像丟了魂兒似的。」
雲依小臉一紅,眼神閃躲著避開她有些犀利的眸光,說話有些結巴。
「哪…哪有?」
「沒有嗎?」鳳含鶯自然沒錯過她眼底的心虛,開玩笑,好歹也做過那麼多年的殺手,要是連一個單純的小女孩兒那麼點心思都看不出來,就白活那麼多年了。
「我說,你該不是在想著那個明月軒吧?」
雲依臉色更紅,像是被戳中了心思,眼底隱有羞澀,更多的卻是暗淡。
「沒、我沒想他。」
鳳含鶯哼了一聲,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瞧你一臉春
心萌動的樣子,還說沒有。」她拍拍雲依的肩,一副大姐大的樣子道:「依依,可別怪做姐姐的沒提醒你。趁早收起你那些心思,明月軒可不是簡單的人。你若是愛上他,以後痛苦的肯定是你。」她早就瞧出雲依的不對勁兒了,自那天晚上住進來以後,雲依就常常發呆,偶爾聽到丫鬟談論明月軒,立即就神采奕奕。知道他還沒娶妻更是心神往之,聽說他有幾房姬妾後又黯然神傷。
這一切的表現,都證明一個問題,雲依對明月軒一見鍾情。但到底這種感情到了何種地步,她也不好說。
雲依咬了咬唇,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也不再隱瞞,只不過好歹是養在閨中的千金小姐,這麼隱秘的心思被拆穿,還是有些羞澀。
「夜姐姐,你似乎對五皇子很有偏見?」
「錯!」鳳含鶯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搖了搖,「我不是對他有偏見,而是以客觀的角度分析客觀的事實。」
「什麼?」
雲依一臉的不知所以。
鳳含鶯歎了一口氣,道:「依依,你就是被你父王和你哥哥保護得太好,不知道這人心險惡波雲詭譎。稍不注意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門外一雙腳停了下來,伸手揮退了要出聲的丫鬟,靜靜聆聽那女子的長篇大論。
「先不說別的吧。」鳳含鶯一副老師教導學生的樣子,諄諄道:「明月軒雖然沒娶妻,可小妾卻有一大堆。你要是喜歡他,以後是不是要跟一大堆女人分享爭寵?而且你心思單純不懂得這豪門內院女人的鬥爭有多激烈,而那個男人呢?一看就是個薄情的,到時候才不會管你的死活。你說,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還有啊,你們倆的身份。你看吧,他是南陵的皇子,你是東越的郡主。你要是嫁給他,就得兩國聯姻,政治婚姻,是不會有幸福的。當然,這些都是客觀的原因。最重要的是…」
她幽幽歎息一聲。
「他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