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 風信子（二） 文 / 瓊華
伊美沒有回答女人的問題。
「她不會說話……」人販子很無奈，「如果因為這個，價錢也可以再談。」
女人似乎沒聽到一般，「她可還有什麼親人？」
「這個您放心，她一家子都被殺光了，包括下人。」
「下人？」
「沒錯，她的出身非富即貴，您瞧瞧她這身段子，一看就知道有個好出身，不過誰叫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呢，聽說她家那房子住的跟個王爺的府邸一樣。」
「哼，那就太好了。」女人的笑聲陰冷可怕，「價錢不用談了，我要她了。」
據說人販子的價錢要的很高，女人卻絲毫不覺的虧。伊美後來聽過與她一同成為女人培養的殺手，她們的價錢都不及她的一半高。
所以，女人對她的要求更加嚴格，她的訓練更加殘酷。
從六歲開始，直到十六歲，她開始了非人的殺手訓練，地點在一個她現在都不知道名字的荒島上，上面只有跟她一般大的十幾個小女孩，以及幾個模樣可怕的強壯男人。
她們每天都要接受三個小時的體能訓練，四個小時的武術學習，四個小時的槍械學習，以及三個小時的熬刑學習。晚上，十幾個女孩兒一同睡在一張非常大的草蓆上，外邊就是荒島上野獸的叫聲。
島上的野獸很凶殘，伊美親眼看到過一個好奇心極強又不聽勸阻的女孩兒被一隻不知是老虎還是野狼的動物撕咬的四分五裂，然後零零散散的被丟棄在林中。很多女孩兒都嚇得好多天吃不進飯去，唯獨她，吃的和平日裡一般多。
事實上，最恐怖的還並不是被島上無名的野獸撕咬而死，而是各種出奇的熬刑訓練，很多受不住的女孩兒就是在熬刑訓練中喪命的，這其中包括被水淹死的，被塗了辣椒水的鞭刑打殘廢了的，那些殘廢了的女孩兒更留不成，女人是不會白白養著她們還要花物力財力去照顧她們的，她們唯一的去處就是地獄。
伊美的各項訓練成績都好的離奇，那些從她看似瘦弱不堪的身體裡爆發出來的強大力量，都會讓那些做她們教練的男人都為之驚歎。
很快，這些從小接受訓練的女孩兒開始接受這樣的生活，逐漸的將它們成為每天洗臉梳頭穿衣一樣的習慣。當然，這其中也包含殺人。
她們接受的第一項殺人的任務竟然是在某個陽光明媚的清晨，被奉命殺掉她們身邊的同伴。女孩兒們從小一同長大，環境越是艱苦，她們之間越能培養出深厚而又特別的感情。即便是不愛說話，不喜交往的風信子也是一樣的，而那天她也必須做出這個艱難的抉擇，在她將她身邊那個溫柔可愛的女孩兒打倒在地只差鎖喉斃命的時候，風信子猶豫了。
女孩兒叫海棠，多好聽的名字，風信子為數不多的記憶中，她家的大院裡就有一株海棠樹，每年都可以盛放出很漂亮的海棠花，這也是她到了這個地方可以很快的和海棠成為十分要好的朋友的原因。
海棠當時不停的喘著氣，胸口此起彼伏，她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風信子的額頭上憋出了一把冷汗。
「殺了我吧。」海棠閉上眼睛，等待風信子最拿手的鎖喉功夫。
風信子拿不住主意，她的嘴唇在顫抖。那個美麗婦人在她面前倒下的畫面重新在她眼前上演，她的眉頭緊蹙，不經意間說了聲，「媽媽」。
突然，海棠將她一手扳倒，風信子本能的伸手保護自己，她以為海棠在利用她的心慈手軟要結束她的生命，沒想到的是，一把尖銳的刀子直直的插在海棠的胸口，而海棠的身體就半壓在風信子的身上，在海棠的上方，那個兇手正咬牙切齒的瞪著她們。
是美女櫻。
風信子發了瘋似得起身向美女櫻打了過去，美女櫻敵不過風信子，三個回合之後，被風信子抵在牆根，脖子上正貼著那把銳利的尖刀，只要風信子輕輕的一劃，她將立刻斃命。
美女櫻向風信子發出了求饒的信號，那是一雙乞求她饒命的可憐眼神。可那又關風信子什麼事，她和她不過是比陌生人多了一層知道彼此名字的關係而已。
「如果不是我，她會死在你的手下！」美女櫻在提醒她，「你的手已經的觸到了她的脊椎，如果不是你看到那把刀子，她就會死在你的手下，你比我殘忍，風信子。」
美女櫻的話讓風信子更加厭惡，可她依舊不知足，還在繼續。
「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守護天使，你的心比我們都狠！」
風信子再也聽不下去，她決定立刻結果美女櫻的性命。可就在這時，女人的一聲高吼停止了這場廝殺。
女人很滿意的看了看在臨死邊緣慶幸獲救的美女櫻，以及那個幾近崩潰面色發白的風信子，笑著讓男人們抬出躺在地上的女孩兒們的屍體，然後告訴她們在五分鐘內將現場清掃的不留一絲痕跡。
風信子在夜晚悄悄的來到海邊那個堆放著姑娘們屍體的地方，她慶幸還來得及為海棠安葬。至少可以不用像其他女孩兒一般在第二日凌晨成為海裡鯊魚的美食。
她用雙手和眼睛尋找，扒開壓在海棠身上的其他女孩，然後抱著海棠失聲痛哭。可她時間不多，她告訴自己眼前還不是可以任性的時候，於是，她很快找到那棵她們常去聊天的梧桐樹下，將海棠埋了進去。
海棠就是在這棵梧桐樹下救的她，當時她們在做一個野外訓練，風信子被一條蟒蛇纏住，就在風信子準備迎接死亡的時刻，海棠對著蟒蛇開了一槍。場面很驚險，子彈就從風信子的耳邊擦過，分毫不差的
打在蟒蛇的頭裡。那算是風信子感受過的最驚險的一個瞬間。
當時風信子用著有生以來最感激的眼神望了眼海棠，海棠對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時，她們八歲，然後成為彼此之間最要好的姐妹。
可美女櫻說的對，如果不是她的尖刀，海棠一定會死在她自己的手下。風信子實在無法想像，她覺的自己像極了一個六親不認的惡魔，比女人還可怕。
風信子忍不住痛哭，那淒慘的哭聲卻喚來了魔鬼一般的女人。
「你偷偷來到這裡，還私自埋藏了你的對手，是要被處死的。」女人冷冷的說。
風信子完全崩潰，泣不成聲，「那你就殺了我吧，就在這裡，我絕不還手。」
「就為了她？」
「她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可以信任的姐妹。」
「呵呵，姐妹。」女人冷笑，「你早就是個孤魂野鬼了，還有什麼姐妹？我本為你今天出色的表現暗自叫絕，可現在你卻叫我很失望，你太多情。」
「這是本能，我是人，不是鬼！」
「錯了，大錯特錯！你是個殺手！殺手就不該有情，親情，友情，甚至是愛情，都不能有。風信子，你必須明白。」
風信子已經哭的不成人樣，「那你就殺了我吧，我不想做殺手，只想做人。」
女人衝上去一把抓住風信子的肩膀，用力的搖晃。
「我花了重金買了你，怎麼可能要你輕易的死去。你還沒有為我做任何事，想死沒那麼容易！」
女人像扔一個花貓一般將風信子一推，「今晚的事情我可以當沒看見，但你必須馬上忘了這件事，重新振作你的精神和鬥志，成為我手裡最出色的殺手，你將來會是我的左膀右臂，你的前途比她們任何一個都會光明。」
光明？風信子冷笑，從她一家人被血洗之後，光明這個詞就已經在她的詞典裡消失了。她哪裡還有什麼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