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回來 文 / 思爾爾
我們每天都會不約而同的做同一件事情,那是一種不同情況卻同一性質的事,我們俗稱它為「等待」。
等著起床,等著到點上班上學,等公車,等著吃飯,等著八點檔的黃金劇場,等著一句「晚安」後安心入眠……
而我,比其他人又多了一項,等裴渡。
等待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意義的等待,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等他,等他的目的在哪裡,我時常抽空去思考,結果都是徒勞無功。
也許是我並不敢去深想,害怕那埋藏最深的,是顛覆三觀的東西。
其實哈佛的開學並沒有這麼早,裴渡說他這麼早去不過是要還一個人情,至於是什麼樣的人情都欠到美國去了,我就不得而知了。
裴渡離開後的這個暑假,大概是我最清閒的暑假,現在的每個星期天下午我依舊會去圖書館,老位子,坐著發呆。
熱心的圖書館小妹偶爾還會過來問我「你那個哥哥怎麼沒有來啊?」,我想了想,只能答她:我在等他。
我也被迫將留在學校裡的行李全都遷了出來,原因是學校要大面積整修。
因為出了個天才,連帶整個市一中,甚至整個c市的價值都翻了一倍。
市一中被欽點成省示範高中,周邊幾個市縣的孩子都慕名而來,希望能在這裡沾沾福氣,校長喜滋滋地收了幾倍多的學費和補助,大手一揮,擴招擴建,努力向全國水平邁進!
c市也洋洋得意的拿了個「化之鄉」的頭銜,告示牌從城東貼到城西,揚眉吐氣。
而我,在裴渡的光環下顯得微不足道,或許是誰都不會相信,再有「下一個裴渡」了吧。
我聳聳肩,將那些獲獎證書整理好塞進抽屜最底層,比起他的,好像真沒有什麼好炫耀的。
期間姚老師幾次找我讓我去參加某某比賽,都被我以「回老家」的理由回絕了,突然就覺得好沒意思。回到學校後,避無可避,我硬著頭皮參加了場小型的數學比賽,錯了好幾道題,但也有驚無險的拿了第一,我拿著證書思考再三還是給裴渡發了條短信炫耀一下,可是卻石沉大海。
莫名其妙的就斷了聯繫,他走之後,我的手機就再也沒響過。
上學貌似又成了件枯燥乏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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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滑入第四個隆冬時,我迎來了我十歲生日,也迎來了一通來自y市的電話。
「照照,我跟你媽明天回去。」
不可能不開心的,算起來又是三年未見了,這幾年他們在外面打拼,沒有一次回來過,據說是公司才剛起步,一個人分成三個人忙都不夠,逢年過節還要頂替工人替他們幹活,能忙裡偷閒的就是自己燒了頓年夜飯犒勞自己。
爸爸這話裡語氣嚴肅,我期望他們回來的同時又惴惴不安,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是未知。
不過,小姨很開心,說我的十週歲生日可以大肆操辦一下了。
我笑笑,釋然。
未知又如何,這從來一次的精彩我好好見招拆招便是。
我暗搓搓地表示,要不要等他們回來時去車站接他們,給他們一個驚喜什麼的,小姨很樂意,她喜歡這種刺激又充滿愛的生活。
當我們穿的□□的站在大院門口準備出發時,卻被一輛小轎車攔住了去路。
小姨很憤怒,拍著車蓋說:開車都不帶眼睛的嘛!有車了不起啊!
我也很憤怒,姐姐我是被寶馬撞死的好嘛!你一輛小小的奇瑞也敢撞我!
車主開了車門下來,淺灰色得體西裝,梳得油亮的小平頭,深沉卻不出色的五官,好像有點眼熟。
我跟小姨對望一眼之後,只能:啊啊啊啊啊啊……
小姨:啊啊啊啊啊(姐夫)啊啊啊啊
我:啊啊啊啊啊(爸)啊啊啊啊
爸爸分外嫌棄地瞪我們兩一眼,繞過車前到副駕駛開車門,極為小心翼翼地把裡面坐著的人扶了出來。
「照照,照照。」那聲音極為急切,帶著噴薄而出的想念與愛意。
我閉了嘴,腳步被紮在地上,費了力都挪不動。近鄉情怯,大概就是現在這個狀態。
她看起來憔悴了許多,原來的長直髮全數剪了,顯得幹練精明。眉眼間染了少許的凌厲,褪去了那僅剩的純真。可那眼神裡望著我的,還是不變的溫柔。
明明一樣是分離,這次的再見好像格外地讓人想落淚。
我跟她分離了三次,第一次在前世,她從雲南回來,帶了份大禮,讓我恨了一輩子;第二次是今生,我從鄉下歸來,是含著怨和報復的;第三次在眼下,是喜極而泣的。
我不上前,她便撲了過來,把我按在懷裡,話還沒有說出口,眼淚就先掉了下來。
「小簡!」爸爸突然從後面冷不丁地插聲進來,語氣是滿滿地不贊同。
媽媽輕笑著給我擦了眼淚,從地上緩緩起來,扭頭嗔怪地抱怨一句:「沒事,你別大驚小怪的。」
我腦子裡還存著這麼多年的委屈等著噴發,可他們這話一出,我的思緒瞬間被打斷,注意力都集中在爸爸那緊張的表情上,直覺告訴我有問題。
小
小姨還在圍著那輛車上躥下跳,左摸摸右抱抱,還不忘驚喜的嚷嚷:「姐夫姐夫,這是你的車嗎?你們都買車啦!這是發大財了嗎?那我是有錢人的妹妹了嘛!哇塞!」
我別開臉,好不想認識她。
爸爸摸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吐出兩個字:「不是。」
小姨:啊啊啊啊啊啊……好心塞。
「這是老徐的,我們先不急著買車,等明年再說。」
我猜也是,憑爸爸的實力,僅三年的時間就買車,還是有點差強人意的。
媽媽把我摟在懷裡,輕聲問我:「照照,有沒有想媽媽?」
我很想說想,可是我這把年紀最為尷尬,對表達對父母感情這種事,還不如一個小孩子能言善道。這就好像是在許生日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可是媽媽看我的那期待眼神,我又沒辦法回絕,吞吐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媽,你好像又長胖了……」
小姨郁卒地望了過來,又補了一刀:「是啊,你怎麼出去一趟沒瘦還圓潤不少。」
媽媽:……閉嘴!
爸爸這時摟過媽媽的肩,臉上竟可疑地飄了兩朵紅雲,擺擺手說:「這事,我們等會說啊。」
看吧,我說的是實話,老媽,爸爸都替你羞恥了!
爸爸一回來就直奔小姨家來接我,然後又順便載了小姨和孟婕一起去外公家,這剛回來定是先要去見父母的。小姨也通知了其他幾家,說晚上到外公家來個聚餐,對於吃飯團圓飯這事,大家還是蠻熱衷的。
我們路過超市時,爸爸停了車找地抽支煙,讓我媽和小姨帶著我和孟婕去採購點禮品,從錢包裡掏了一千大洋出來,那姿勢,真是讓我長見識。
血拼什麼的,對於女人來說,沒有最爽只有更爽。我們四個分工很明確,媽媽和小姨去採購煙酒,我跟孟婕直奔零食區,媽媽說了,買買買!
待我們浩浩蕩蕩拎著大包小包到達外公家時,已經暮色四合。
正好踩了飯香進門,外婆一聽說媽媽回來,立馬就把大姨二姨召喚回來燒飯了,這才沒有誤了飯點。
四姨下班晚,但先催了四姨父帶凌啟過來,我笑呵呵地把從超市買的零食分了一包給他。他這幾年也跟我混熟了,又恢復了前世時兩小無猜的關係。
媽媽她們姊妹幾個躲到房裡去敘舊,我便掐了機會湊到爸爸面前去,拍拍他衣服,「老爸,你跟媽媽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啊?」
今天幾次的眼神來回,絕對不對勁。
他這會剛散完禮品,被外公表揚了一番,正志得意滿,以前那萬里冰封的表情不復存在,滿臉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我想,生活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爸爸也不例外,年少無為,是對一個男人最深的嘲諷。而現在,他擁有一切,自然是春風滿面。
他同樣地拍拍我的肩膀,用嘴叼著煙,又翻出錢包來遞了張卡給我,神秘兮兮地對我說:「本來打算走之前再給你的,沒想到被你猜到了,裡面還有點零花錢,密碼是你生日哦。」他又俯下身接了句:「別跟你媽說我喲。」
我:……
誰特麼問你密碼了!
我氣結,然後把卡揣進羽絨服的裡層口袋裡,撇頭,哼!一張卡就想收買我嗎?
「你們兩說什麼悄悄話呢?」媽媽從房裡出來,探頭插、進我跟我爸之間,狐疑道。
爸爸吹了聲口哨,說:「我去跟爸再聊會哈。」
媽媽轉頭看我,我貓著身,夾著羽絨服,「哈……哈,我好像聽到凌啟叫我了。」天大地大,零花錢最大!
菜餚擺滿一桌時,大家也從站著說話變成了坐著圍桌說話,小孩也特例被拎上了大桌,擠的滿滿當當。
舉杯共飲,酒至半酣。
小姨是個人來瘋,端了一杯子白酒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舉到我爸面前說:「來,姐夫姐姐,我敬你們一杯,祝你們事業順利財源滾滾心想事成和和□□白頭偕老,白首不分離!」
一桌子人都被她的醉態逗笑了,鼓掌表示支持。
爸爸也笑著站起來,端酒杯迎合。
「哎,姐姐,我跟你喝酒你跟我喝果汁是什麼意思啊!瞧不起我是不是!」
我抬眼望去,這也是才注意到,媽媽好像一直喝的都是果汁……
「是啊,小簡,這可不夠意思了啊,不拿我們當姐妹是不是。」二姨也跟著起哄。
媽媽笑著不說話,爸爸卻倒了三杯酒,提高了嗓音,「小簡她不方便喝酒,我代她喝,也趁著這個機會,跟大家宣佈一個事情。」
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我又要當爸爸了,你們又要掏紅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