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一十四再回長安城 文 / 墨若蘅
我站在城牆之上，看著遠去的浩浩蕩蕩的人馬，心裡的情緒起起落落。
六月份的驕陽炙烤著我的皮膚，可我依舊覺得冷。曾經在這座皇城裡，他們是我的依靠，是我的保護，而今，不知道這一別，又是多少年。
「公主，回去吧。」犬戎王雄渾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我最後朝北方望了一眼，艱難的轉過了頭。
剛走了沒幾步，便看見了迎面走來的夜凌寒。
「夜大人」我福了福身子，與犬戎王跟他行禮打招呼，
「犬戎王，清漪公主。」夜凌寒抱拳行禮，「想請公主借一步說話，不知公主可方便？」
我對他點了點頭，犬戎王看了看我說到：「那我就先行回宮了。」
「您放心，一會兒我親自護送送清漪公主回宮。」夜凌寒回答道。
我跟在他身後，在寬大的城牆上朝著東邊走去，過了正門，城牆上守衛的士兵就沒有那麼多，只有一些巡哨的，手持長矛，站在那裡，看著遠處的動靜。
這長安城的城牆，雖說是抵禦外侵保護皇城的作用，但上面的風景卻是別具一格。腳下寬厚的青磚，一塊塊的鋪就成寬闊的大道，厚實平坦。站在城牆上，縱目向內看去，內城裡面亭台樓閣，茶館酒肆，招展的旗子裊裊的青煙，一副欣欣向榮的人家樂圖。
而城外，碧柳垂楊，綠水潺潺，古來八水繞長安，繞著城牆，護城河緩緩的流淌著，波光瀲灩，分外美麗。
遠離了剛才喧鬧的烽火台，夜凌寒和我不斷的向前方的僻靜處走去。高處的空氣似乎也分外新鮮，在宮裡憋了這麼久，我抬起頭，用力的呼吸了兩口。
「送走了他們，心裡應該不好受吧？」夜凌寒轉過頭來看了看我，繼續向前走著。
「是的呢，畢竟在一起同甘共苦這麼久，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回過神來的。」我看著遠方遠去的只剩下一隊圓點的隊伍，心裡有些悵然若失。
「其實，你是可以和他們一起走的呢。」夜凌寒靠著一塊牆壁停了下來，他望著城外護城河潺潺的流水，說的輕鬆，「你一個人在這裡，不覺得孤單麼？」
我走過去，在他身邊的牆壁上靠下來，輕輕的說道，「因為，你還在這裡呀。」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說，臉色微微怔了怔，目光緊緊的盯著我不移開。
「看什麼？不相信啊？」我被他看的有些害羞，佯裝著嗔怒。
「不是。」夜凌寒笑了起來，他轉過身來面對著我，「真是難為你了。」
「難為我？」我疑惑起來，這怎麼就難為我了呢？「此話怎講？」
他看著我，目光變得深邃起來，「我曾經跟你說過，什麼都不要你考慮，全都交給我就好了，可是，最後還是要你承受了這麼多，付出了這麼說多，犧牲了這麼多。」
他說著，伸出手，撫摸著我戴著面具的半邊臉，眼神裡充滿了憐惜和心疼，「而對於你的傷，另外兩味藥材，我現在還是一籌莫展。」
原來這些他都記得，在這深宮之中，多少人只會在意我是誰，我的權勢有多大，我活的到底值不值得，可是關心我過的好不好，累不累，想不想要這種生活的人，估計就只有夜凌寒了吧。
我慶幸，在經歷過這些之後，我並沒有失去他，而我也知道，我們往後的路會更加難走。
「你帶我去城裡玩一天，好不好？」我突然興起，對夜凌寒提出了我的想法。已經知道了未來的路並不平坦，那麼我們有一天的好時光就要好好過一天，不要為未來的陰雨天損失了今天的好陽光，在宮裡悶得太久了，我覺得自己都快要發霉了，而且我與夜凌寒獨處的時間並不多，回宮之後就更少了，我不想回去，或許是因為剛剛送走騎銘他們我的感情還很脆弱，今天我想任性一次……
聽到我的話，夜凌寒先是一愣，但是繼而想到我可能是在宮裡憋壞了，便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我跟在他身旁，走在長安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長安依舊還是那個民風淳樸熱鬧喧嘩的長安，綢緞莊的老闆依舊在拿著算盤精巧的算計，而顧客依舊是大費唇舌想要便宜點下來，不過這綢緞莊的老闆太摳門了，但無奈花色確實比別家的好看，顧客也樂意買賬；熟食店的胖夥計依舊是刀工純熟，一刀砍下一塊牛肉，上稱一稱，正好是顧客要的八兩，效率極高，他們家的生意一直很好，掌櫃和夥計兩個人就能忙活過來店裡的所有事情了；阿嫂麵店的生意依舊是火爆，老遠就能聽到顧客在遠遠的喊「阿嫂，一碗褲帶面，不要蒜！」，褲帶面是長安人常吃的一種麵食，因為面寬且勁道，像褲帶一樣，因此而得名，而阿嫂麵店的面做的最是正宗最是好吃，因此給顧客盈門，生意滿滿；而街上，小孩子追在自己的娘親後面要一串糖葫蘆，而他母親拖著他的胳膊將他拽走，就是不給買……
這喧囂才算正常，這才是人間啊……
這條熟悉的街道，已經很久沒來了，雖然只有一個多月，但竟有一種重歸故里的感覺，堙沒於人群的喧嘩之中，我才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我心情大好，帶著夜凌寒東逛逛西看看，豆沙糕、酸米粉、千層餅，各種小吃我都美美的吃了一頓！好久沒有吃過這麼多小吃了，我一直大呼好吃，雖然宮裡的食物精緻營養，但是只有這大街小巷裡賣的，味道才是真正的好吃！
夜凌寒看著我被辣椒油糊成小花貓似的臉，端著一盒豆粉，哈哈大笑起來，估計他從來都沒見過我這般模樣，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繼續低頭大吃，說真的，我也從來沒見
過他笑得這麼酣暢淋漓過。
他伸出右手，幫我抹了抹嘴角的辣椒油，笑容溫軟，「還想吃什麼？走，我們繼續吃去！難得見你吃的這麼歡暢！」
我歪著腦袋想了想，「我知道有一家的酸筍特別好吃，要不要去嘗嘗？」
「奉陪到底」夜凌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走在他前面帶路，朝著我的美味小吃進發。在西區有一條非常有名的小吃街，裡面賣著長安各種各樣有名的小吃，種類繁多，物美價廉，是長安人閒暇時間的好去處，每每一到中午晚上便都人滿為患。我在玉春樓的時候倒是不常來，因為那時候我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在神農堂的時候我倒是經常和陳飛來這裡，之前騎霖買桂花糕的那家店，便在這條街上。
今日的小吃街依舊是摩肩接踵，我們兩人擠在人群中向前走著，夜凌寒左手將剛才買了沒吃完的豆粉護在胸前，怕擠碎掉。右手一伸，便握住了我的手。
被他這一抓，我的左手本能的抖了抖，心開始狂跳，雖然我們倆人表白心跡已經很久了，但是像這樣明目張膽牽著手的，還是第一次，我秉著呼吸，由著他握著我的手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到了那酸筍攤位跟前。
賣酸筍的是一對老夫妻，酸筍是自家泡的，酸酸辣辣，每天都會泡上一大木桶帶到這裡來賣，老大爺負責稱筍子，老大娘負責收錢，酸筍價格便宜，味道不錯，因此不需半天他們那一桶筍就會全部賣光掉了。
老大娘看見我們兩人走過來，熱情的招呼：「姑娘你要買筍子不？剩下的不多了，五十錢全部都給你！」
我湊過頭看了看，果然木桶裡的筍子所剩無幾了，大娘人也實在，將剩下的筍子全部撈起來，給我細細包好，這一包筍子至少也值**十錢了。
「大娘，您家生意這麼好，為什麼不每天多做幾桶子筍呢？」夜凌寒問道。
「誒……我呀和你大爺年紀都大啦，做不動啦，每天就賣這一桶筍子呀，我們就能賺不少錢呢。」大娘憨厚的笑著，滿臉幸福：「我們每天早上起來，帶了筍子來賣，很快就能賣掉了，賣得快的話，不到晌午，我就能和你大爺回家做飯吃去了呢。」
老大爺在旁邊朝我們倆人和善的笑了笑，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他們的生意這麼好，完全可以租下一家店面，把這美味好好的傳承下去，這老夫妻的酸筍，可真的是供不應求的。
「大娘，您為什麼不和大爺租下一家店面，專門賣酸筍呢？以您這手藝，一定能賺更多錢的呢！」我建議道。
「哈哈哈，」老大爺笑了起來，他在一旁幫腔道：「我和你大娘呀，只是閒來無事，給自己老年找點樂子，還能順帶賺點零花錢給孫子買個糖人玩具啥的，我們這一輩子呀，啥都不缺了，兒子有出息，是縣衙裡的狀師，媳婦孝順，在家裡做家務帶孩子樣樣都行，我兩個女兒也都出嫁了，嫁的也都是老實厚道的人家。你大娘做的這酸筍呀，十里八街的鄰居街坊們都愛吃，因此我們尋思著弄點筍子出來賣，一來打發時間，二來也能賺點小錢，不給子孫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