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三章 悔師父的琵琶 文 / 墨若蘅
我不明白，真的不理解。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默契培養，騎銘和離琰很容易便能從我的表情看出我想說什麼。
「你不懂？」離琰問道。
我點了點頭。
「今天聖上是不是在乾祥殿說過你是留給以後做皇后的？」離琰反問道。
我點了點頭，可是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呢？即使我確定了會是未來的皇后，那麼現在和我有關係的也應該是儲君，當朝的太子，太子開心，願意娶我，那麼他倒是會來和我交流交流，若太子不願意娶我，那麼我就有可能是被給予一個皇后的頭銜實際上卻是被打入冷宮的，這些我都有想過，可是這只與太子有關，與其他王子並無牽扯，他們花如此大的力氣拉攏我，也說不過去。
騎銘接著解釋道：「聖上說，你是留作未來的皇后的，並沒有直接說將你許配給太子，那麼他無意中就表露了他的心思，其實他並沒有那麼肯定的要傳位給太子，傳位給誰他還在思考當中，只是最後即位的那個人，一定會娶你為妻，這宮內的權謀爭奪從來都不簡單，這些愛子心切的母親定然會將聖上的這句話理解為：誰能誰清漪，誰就能即位。」
我的心裡頓時明晰了好多，但是明晰之後伴隨而來的是陣陣的失落和難過。果然這些親情都是假，權謀才是真啊……雖然之前一直稀里糊塗，也沒有天真到相信賢妃與齊王對我只是親情，但是心底裡還是抱有那麼一絲小小的期待，期待我能有一個這麼好的哥哥，與我一同經歷風雨，一同成長。
可是這一切都破碎了，我不能懷著這樣單純的夢走下去了，因為你不睜開眼睛，這個世界也不會因為你看不見而改變分毫。掩耳盜鈴終究不過是自欺欺人，這世界的夢境太多了，隨便一個都足以讓你沉醉，可是沉醉夢境最後的結果只能是被現實刺傷的體無完膚。
離琰和騎銘似乎有些害怕我難過，臉上有了不忍的神色，我對他們笑笑，這真的不算什麼的，本來我就與他們沒有什麼過重的交情，也不是那種想要攀龍附鳳飛黃騰達的女子，我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人會無端的對你好，就連我父母也雙雙含笑奔赴黃泉，而不殘念殘留於人世間孤獨的我。
騎銘、騎霖、離琰、暮雪、陳飛。他們四個人才是我該在意該關心的人，雖然我們都身處在權謀之中，既然無力掙脫，那還不如彼此為伴。
就在這時，丫鬟進門稟報到：「貴妃娘娘來了。」
緊接著門外便傳來一聲親暱的嬌呼：「清漪，清漪你在麼？」
我連忙迎出去，果然是貴妃娘娘帶著育城和盛堯來了，盛堯一看見我便喜笑顏開的撲到我的懷裡，甜甜的喊了一聲：「清漪姐姐。」
剛才陰霾的心緒立刻被他這嬌聲嬌氣給甜化了，將他們迎進屋內，這次我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先給他們讓座送茶，又拿了幾塊點心糖果給盛堯吃，這點心是上次聖上差人送過來的，細軟可口，我留著給陳飛的，但又忙忘了，這會索性拿出來給盛堯吃了。
「兩位王子在宮中一切可都還習慣？」貴妃娘娘問騎銘和離琰。
「謝娘娘關心，一切都很好。」
貴妃娘娘滿意的笑了笑，對騎銘問道：「今日我聽說，聖上是有意結成王子和菏澤公主的百年之好？」
騎銘靦腆的笑了笑，算作默許。
「騎銘王子真有福氣，皇后姐姐沒有子嗣，只有兩個女兒，這菏澤公主可是皇后娘娘掌心的寶貝，日後，你可要善待她才好。」貴妃娘娘笑著說道。
「在下明白。」騎銘溫的一笑，謹慎小心，並不多言。
皇后娘娘沒有子嗣？那麼當今太子是誰的兒子呢？我心下疑惑，這舅舅家的事情怎麼這麼多紛繁雜繞？騎銘和離琰也疑惑，但是大家都默不作聲，別人的家事，還是不要打聽的好。
「看著你們倆這金玉良緣，還真叫人羨慕。來，清漪，今天我給你帶了一件好東西，育城，快拿給妹妹。」貴妃娘娘說道，育城皇子從丫環手裡接過一個長長的盒子，放在茶几上，打開之後，是一把琵琶。
琵琶！我一陣驚喜，走過去用手指輕輕撫摸著它青白的木質，琵琶的邊角已經有些老舊了，但是琴絃琴枕琴身均完好無損，我輕輕撥動琴弦，聲音劃破空氣，音色清脆飽滿，真是一把好琴。貴妃娘娘還真是懂我的心思，這禮物確實送到了我的心坎裡。
貴妃見我開心，也高興了起來：「這把琴說起來可有些年頭了，是原悔師父生前所做的最後一把琴了，輾轉流離到了我父親手裡，我進宮之時原本是想送給南音長公主的，不想南音長公主卻先於我出嫁了，這把琵琶便一直在我娘家放著，前幾日你進宮，我想著你喜歡音律，呆在宮裡時間長了也容易煩悶，於是便把這把琴送與你解解悶。」
真是讓貴妃娘娘費心了，這把琴果然是有故事的，原悔師父是前朝的一位得道高尼，尤其是一手琵琶與古琴，彈得真是妙極，民間傳誦她是近百年來琴藝最高的琴師。然而原悔師父雲遊四海，閱歷頗豐，更是覓得了不少古木良才，製作的琵琶獨絕天下，是唯一一位傳奇的女琴師。
今日得她親手製作的琵琶，實在是榮幸得很.
「喜歡嘛？」貴妃娘娘問道。
我小雞啄米似的猛點頭，董貴妃莞爾一笑，「喜歡就好，那我這禮物可算是送對了。」
一想到董貴妃送我禮物，說不來也是為了育城，我頓時便冷靜了一些，走到書案邊上提筆寫到：「多謝貴妃娘娘的厚愛，不知貴妃娘娘今日前來可是有事？」寫完我將宣紙輕輕拎起來，以便貴妃娘娘
娘能看清楚上面的字跡。經歷過了剛才的賢妃，這會我招待起別人來更加的輕車熟路了。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來這看看你，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今兒個聖上說要將你許配給某位皇子，不知清漪可是已經有意中人了呀？」貴妃娘娘隨口問道，我知道她這隨意其實也並不隨意。
她的意中人指的是什麼呢？如果單純的問我是否有心上人了，那麼我當然是有了，但是要問我對哪位王子有好感，那麼答案是完全沒有，我知道那一個看上去很遙遠的人直到現在還佔據著我整個心臟，我根本挪不開任何位置給其他人……
我不語，也不寫，他們靜靜的看著我的沉默，露出不解的神情，離琰看我沒有絲毫反映，以為我是在為難，於是便替我圓場，「回娘娘的話，清漪雖然進宮有一段時間了，但是一直深居簡出在安樂宮裡，與眾位王子一直沒有過任何交集，因此可能還不太熟悉，不太瞭解。」
「哦，原來是這樣……」貴妃娘娘露出恍然大悟的笑意，「這宮中的幾位皇子呀各個都不錯，但是年齡和脾氣與清漪匹配的也不見得會有幾個，算來算去也就是太子景燁、二皇子豫王素政、四皇子吳王忠煥、六皇子齊王榮琛和七皇子明王育城這五位皇子了。而且，四皇子忠煥聽聞已經訂下一門親事了，清漪可以選擇的也就只剩下其他四位皇子了。」
這算是已經為我提前選擇好了麼？怪不得賢妃和貴妃今天都會來這裡，因為他們的兒子都列於貴妃所說的最合適的四個人選當中。我站在一旁默不作聲，不發表任何言論。而此刻盛堯也乖乖的在一旁吃著點心，不吵也不鬧，我眼睛盯著他點心盤子裡的渣屑，那多麼像我們生活中的不如意啊，你總以為你可以將生活一下子拼湊個圓滿，但是這食物無論是你輕輕一咬還是大快朵頤，都會撒下些許細碎的煩惱讓你無可奈何。更何況，生活可比點心複雜得多了。
我一直盯著盛堯看，或許此刻他才是最單純最安全的那位皇子。
「清漪？」貴妃娘娘看到了我走神，輕喚了一聲，我連忙轉過頭去，抱歉的笑了笑，她倒是不介意，和藹可親的說出了她的本意。
「不知道清漪在長安的這幾年，對我的娘家可有所瞭解？」貴妃娘娘發問。
我點了點頭，長安董氏一族誰不知曉？董氏兩兄弟的名聲可謂是家喻戶曉，哥哥董士官拜兵部尚書，掌握著長安三分之一的政權。弟弟董士武，長安第一大鹽商，掌握著長安二分之一的財富，這兩兄弟不僅功成名就，養出來的子女也甚是了得，家裡的嫡長女是當朝的僅次於皇后地位的董貴妃，而嫡長子便是威名遠揚的洪武將軍。一門人才輩出，董氏家族在長安的地位自然甚是了得。
「說來也幸運，」董貴妃繼續說道，她的神情有了些許哀傷：「我今天能坐到貴妃這個位子，還要托我兩個孩兒的福，我兩次生子均是男嬰，這才有了今天的安穩。我這個做娘的當然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最優秀的那一個，因此我也是從小栽培育城，希望有一天他能成為一個有大用處，可以扛得起天下責任的人，雖然心疼他，但是為娘的苦心，你能體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