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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章 Part3 文 / 常聲

    part3

    蘇柏耀的執拗眾所周知,蘇哲翊不止一次接到小嬸嬸的電話,小嬸嬸十分苦惱:「阿翊,柏耀從小脾氣就倔強,除了你這個堂哥,我們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這次你可不能不管他!那女人我打聽過了,不就是長得漂亮點,家世背景沒有一樣拿得出手!柏耀他現在是鬼迷心竅了,居然說一畢業就要娶她!不行,我絕對不允許!這種低三下四的女人怎麼能夠嫁進我們蘇家呢?」

    蘇柏耀一直是吃軟不吃硬,但在孟毓這事上他似乎是軟硬不吃,他又一心希望自幼崇拜的堂哥站在自己這一邊,所以,蘇哲翊夾在蘇柏耀母子中間頭疼不已。

    「哥,孟毓她不是你們想的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蘇柏耀說得信誓旦旦。

    蘇哲翊瞇著眼睛抽了口煙,煙霧迷茫間,他彷彿有些失神,等蘇柏耀又叫了他兩聲,他才彈了彈煙灰,十分冷靜的說:「她不適合你。」

    ……

    當蘇柏耀邀請孟毓共進晚餐時,孟毓沒有拒絕,她的確需要單獨相處的時機來同他講清楚。可是她沒想到,蘇哲翊竟然也在。這究竟唱的是哪一齣戲?

    是古色古香的飯莊,環境優,雕花木門,紅木圓桌,屏風後是悅耳的琵琶聲,透過半開的菱格窗子望出去,綠樹映著滾動的江水,竟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意味。他們這些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倒是頂喜歡這種低調的私房菜館,所以孟毓並不覺得驚訝。

    蘇柏耀給她斟茶,清香沁鼻的雲霧毛尖,翠綠葉子在茶盞中散開來,湯色黃綠明毫,葉底嫩綠明亮。

    蘇哲翊就坐在她對面的位置,孟毓端著杯盞,手指輕輕發顫,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啜飲。

    蘇柏耀突然靠近她,輕聲在她耳邊講道:「你別緊張,我哥除了臉臭了點,其實人特別好,又不是在公司,你不用拘謹,也管他叫大哥就行!」

    孟毓偷偷地抬眸看了眼蘇哲翊,恰巧撞入他深沉沉的視線裡,她被水嗆到,咳嗽連連,蘇柏耀立刻替她拍背順氣,孟毓更覺得惶恐。天吶,蘇柏耀那語氣彷彿兩人已是情侶的關係!

    這頓飯吃得孟毓誠惶誠恐,因為蘇哲翊始終表現得十分平靜淡然,跟先前逼迫她離開時完全是兩副模樣。她細細想了想,大約蘇哲翊十分疼愛這堂弟,也知道蘇柏耀是吃軟不吃硬,他那麼老謀深算,是不會選擇與蘇柏耀正面衝突的。那麼,這頓飯?難道是……鴻門宴?

    飯後蘇柏耀駕車送孟毓回去,這頓晚餐吃得可真是名不正言不順,孟毓肚脹,半路上蘇柏耀將車停靠在路邊,到附近的藥店去買了鋁鈦酸鎂片,孟毓吃了兩片藥,又喝了兩口水,歇了會兒才覺得胃部慢慢舒適了。

    「謝了。」孟毓笑笑,「鋁鈦酸鎂片果然是應該是口袋必備!」

    蘇柏耀重新發動車子,街道兩旁明若璀璨星光的路燈一一劃過,她又將手肘撐在窗稜上,目光虛浮的飄在窗外的半空中,也不知在看些什麼。

    為了節省開支孟毓所租的房子在老城區,雖說房子又小又舊,但勝在乾乾淨淨。蘇柏耀再一次提議:「要不然我再給你找個房子吧,你一個人住這裡真讓人不放心。」

    孟毓攏了攏鬢角的碎發,彎了唇角,說:「謝謝,但是我住在這裡已經習慣了,就像柏耀你……習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一樣。其實,我們倆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已經說得很直白,蘇柏耀又怎麼會聽不出她的意有所指。「沒關係,我適應能力很強,從前我和朋友去熱帶雨林探險,最後連帳篷都沒了,一個睡袋都能撐過十幾天!」

    「你也說了,那不過是十幾天的探險。十幾天,相對於我們的生命來說,真的是九牛一毛。兩個人在一起是一輩子的事,老人家總說門當戶對,可不是沒道理的。」

    「只要兩個人相愛,家庭背景又有什麼關係?你放心,大哥他會幫我們的,只要他點頭,蘇家的那些老古董們一定不會反對!」

    「……」孟毓並不想傷害他,於是盡可能的把語氣放得溫和,「我很喜歡你,就像喜歡我弟弟孟獲一樣的感情。」

    ……

    *

    再次單獨遇見蘇哲翊,是在永鑫大廈的天台上。

    孟毓正在喝酸奶,冷不丁發現蘇哲翊出現在自己右側不出兩米外的位置,一驚,幾乎被嗆到。

    她咳嗽,酸奶沾在嘴角,蘇哲翊遞了手帕過去,孟毓掩著唇接過,擦拭過後抱歉的說:「手帕我洗過之後再還給你吧。」

    蘇哲翊一手抄在西褲口袋裡,一手撐在欄杆上,瞇了瞇眼睛,輕描淡寫的說了句:「不用,扔了吧,反正也髒了。」

    孟毓蜷緊了五指,手臂無力的垂下去,因為心痛,所以笑得十分不自然,她問:「你討厭我?為什麼?」

    如果眼前的這男人,真的是卲荀,他為什麼……要討厭她?

    蘇哲翊涼涼的睨了她一眼,忽而輕笑,彷彿是聽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他說:「你錯了。」

    「什麼?」

    「我說,你錯了。我並不討厭你,因為不在乎。我只是不希望見到你,你當初接近我時的那些說辭和行為我可是記憶猶新。幾個月不見,你又故技重施,勾、引柏耀,你總不會認為我們蘇家會接受你這種女人吧?」

    他是鐵石心腸麼?難道他不知道,他雲淡風輕的一句譏嘲,都能夠傷得她千瘡百孔?孟毓上前一步

    ,輕聲叫了句,「卲荀……為什麼……」為什麼他會變成蘇哲翊?為什麼他不肯認她?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蘇哲翊的眸色倏然變得凌厲,很顯然,他十分討厭「卲荀」這個稱呼,他說:「孟毓,我最後一次重申,我是蘇哲翊。就算想演戲,也走遠一點,別在我面前裝模作樣的像個小丑一樣表演,我不喜歡。」

    他每一個字都似一把刀子插、在她心上,她又失策了,不是告訴自己要冷靜了麼?不是告訴自己不能心急了麼?她捏緊了酸奶盒子,手指僵硬,連聲音都僵僵的,「我沒有勾引任何人,更加沒有與蘇柏耀糾纏不清。而且我已經跟他說清楚了,我想,他會明白的。」

    「是麼?」微微上揚的尾音,蘇哲翊顯然是對她的話持懷疑態度,「我想,你不大瞭解柏耀,他不會輕易放棄。所以——你必須離開,走得遠遠的。我從不為難女人,也不喜歡把事情做得太難看,所以,你就乖乖的、安安靜靜的離開,不要逼我出手。」

    *

    蘇哲翊果然不是危言聳聽,蘇柏耀非但沒有放棄,熱情反而更盛,孟毓簡直是要抓狂,整個永鑫緋聞滿天飛,茶餘飯後話題不斷。

    就連方紫燕都拿她打趣:「我看你索性就嫁給蘇柏耀算了,否則豈不是枉擔了這些風言風語?」

    孟毓叫苦不迭:「得,你就別給我添亂了!」

    當蘇柏耀媽媽羅韻的司機出現時,孟毓才意識到自己的前後有狼虎的處境。母子倆的眉眼倒是有幾分相似,羅韻看起來十分高貴優,卻又帶著點不易相處的鋒利之氣,說話更是單刀直入、毫不客氣,「孟小姐,你很漂亮,所以我並不奇怪柏耀一時被你迷得團團轉,但我有必要提醒你,蘇家是名門世家,不管是阿翊還是柏耀的妻子,一定會是從世家名媛中千挑萬選出來。訴我直言,像孟小姐這樣低下的身份,連蘇家的門檻都不配邁進來。」

    孟毓尊重羅韻是長輩,所以語氣客客氣氣。但羅韻認定了她是「狐狸精」,儘管孟毓表示自己與蘇柏耀之間並無其他,羅韻完全不肯相信,固執的「威脅」她離開。

    如果時間倒回五年前,孟毓的那副火爆脾氣,說不定就跟羅韻吵起來,但今時不同往時,她已經不是當初驕縱任性的小姐脾氣。她越是忍讓,羅韻反倒變本加厲起來,最後竟然一杯咖啡從她頭頂澆下來。

    咖啡順著下顎流到衣領裡去,濕濕的叫人難受,羅韻似乎是解了氣,臉上有種勝利的快感,孟毓忍耐住將咖啡潑回去的衝動,這時候突然一道男聲插-進來,「嬸嬸,我讓老王送您回去,這裡交給我就好。」

    羅韻似乎很信任蘇哲翊,安心的離開。

    蘇哲翊又一次遞手帕給她,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狼狽極了,卻還是固執的仰面望著他,他身形高大,擋住了一整片的陽光,她被他籠在陰影之中,卻重獲了久違的安全感。

    「幸好你沒有把咖啡潑回去。」蘇哲翊這樣說。

    「我沒那麼傻。」她如果還想在永鑫待下去,不到萬不得已,蘇家的人——一個都得罪不起。

    「我已經提醒過你,留下來對你百害無一利。」waiter送來一杯拿鐵,蘇哲翊捏起杯子耳朵,「其實如果你想嫁入豪門,也不一定非蘇家不可。」

    「我不是——」

    「不重要。」蘇哲翊打斷她的話,從西裝口袋裡取出一張支票,放在桌面,推到她面前。

    哪怕方才被羅韻一杯咖啡澆下來,孟毓都不曾如此窘迫和難堪。被自己愛的人用錢打發,那是什麼樣的感覺?這一刻,她甚至希望,他不是卲荀也好,不是……也好。

    她的卲荀,怎麼捨得如此傷害她?

    「我不要你的錢。」

    「哦?是麼?」蘇哲翊輕勾唇角,笑容篤定而從容,「但是,你媽媽,並不是這麼說的。」

    孟毓果然神色大變,眸子裡露出不可置信的情緒,但更多的是心痛與落寞。她那樣看著他,彷彿想要穿過他的軀體尋找另一個靈魂,這樣的目光讓蘇哲翊覺得不適,彷彿置身於泥沼之中無法掙脫。他回視著她,看著她的眼圈漸漸變紅,卻沒有落淚。那次在雨裡,她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同他大喊,彷彿是悲痛至極,可是也沒有落淚。他忽而很好奇,這女人究竟……會不會哭?當然,他所好奇的並非此一點,還有,比如說,她所表現出來的這副真情究竟是出自於真心還是偽裝?他……應不應該相信她?

    她起身時搖搖晃晃的,彷彿隨時都要跌倒一半,臉色慘白,連嘴唇都是白的,原本就是乾淨白淨的長相,這樣看起來更加覺得可憐兮兮的。

    咖啡已經冷了,他喝了一口,很苦,舌尖澀澀的,把杯子放下去,抬眸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說:「我不是柏耀,所以別在我面前擺出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我不吃這套。」

    天氣很暖,孟毓卻如墮冰窖,雙手死死地抓住手提包袋子,一瞬不眨的盯著他,她講話時的聲音微微沙啞,彷彿帶著絲哭意,其實她並沒有掉眼淚。「我寧願你不是他。」

    他嘴角那抹淺淡的笑容立刻消失殆盡,連同目光都冷卻下來,一邊輕撫著襯衫的袖口,一邊冷然道:「像你這樣,一輩子活在幻想裡,只會成為一個笑話。」

    她抬手,把額前的幾縷碎發撥到後面去,臨走前,問了他一個問題,「你知道想念一個人,是什麼滋味麼?」

    他當然沒有回答,依然是波瀾不驚的目光。

    她離開的腳步有些急,幾乎是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咖啡館裡的音樂輕飄飄的的,整個廳堂內空空蕩蕩的,只有蘇哲翊一個人坐在那裡,如

    同一座俊美的雕塑。

    想念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是我想念你,整個城市都陪著我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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