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 幻境 文 / 棠眠
到了晚上的時候小孩就醒了,楊一幫著老太太把草藥曬好，就守著床邊等著他醒過來。
看到他睜開眼的時候楊一突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立刻慌亂地把桌子上的那碗白粥遞到了他的面前。
「睡了那麼久應該餓了吧？」
小孩半立起身子,眼睛直直地盯著她，他的眸色很深，有一種讓人發冷的感覺，楊一不自覺打了一個寒顫，把手收了回來,「粥涼了,我去熱一下在拿來給你吃。」
說完像是逃跑一樣，逃離了屋子。
到了廚房才反應過來捂著胸口順氣,那個小孩一定是遭遇了很不好的事情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她，他大概以為她是壞人吧。
楊一想了想，就覺得她要快點回去給他解釋,她只是撿了他而已,如果他也沒有親人了，又願意做她的弟弟的話，她就會把他當弟弟一樣賺錢把他養大，還會攢錢到他七八歲的時候送他去書院讀書。
只要他願意做她的親人。
快速的熱好了粥，楊一回到那屋子的時候小孩已經躺回去了。
不知怎麼楊一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床邊把粥放到了小桌上。
「你救了我？」
「嗯……」楊一慌亂地點了點頭，過了一瞬又覺得自己不算是救了他，明明應該是老大夫夫妻收留他們救了他們「我只是在田里撿到你的。」
小孩又坐了起來，指了指桌上的小碗，「是給我喝的嗎？」
聲音就像是他肉肉身體的感覺，軟軟糯糯的。
楊一覺得她剛剛會害怕真是太奇怪了，當即就拿起了白粥，「我餵你。」小孩子才醒的話是沒力氣的，楊一餵了幾年楊荷，有那麼幾分經驗。
小孩看著她抬起勺子吹了吹，漆黑的眼珠子似乎更黑了黑，勺子遞到嘴邊遲疑了一下才緩慢含住。
就這樣一來一往的喂完了粥，楊一對小孩也更親近了一些。
「你還記得你家在哪裡嗎？」
「……」
楊一見他不願意說，那應該是真的遇到不好的事了。這個年紀的小孩，估計沒多久也會忘記，拿帕子擦了擦他肉呼呼的臉，順便把他的嘴角的白糊糊擦掉，「那……你願意當我弟弟嗎？」
小孩的目光已經從她的臉上移到了那張帕子上，不算髒但……
「你叫什麼？」
「……楊一。」
小孩皺了皺眉似乎有些嫌棄這個簡單的名字，「那我就叫楊二。」
「咦？」
「不過我不想叫你姐姐，可以嗎？」
沒想到會那麼輕鬆的楊一呆呆地點了點頭。
楊二的小肥手捂了捂嘴，「我想再睡一會。」
楊一點頭，小孩子就是愛睡覺的。吹滅了燈，也上了床。
「……你也睡著。」
楊一點頭，又想到他應該看不到，「嗯，好照顧你。」
老大夫的院子不大，然後許多間都是拿來放藥草的，只有這一間能空出來給他們住。
楊一突然想到楊荷四歲以後就不喜歡跟她睡了，難道弟弟是嫌棄她，楊一低聲問道：「你不想跟我一起睡嗎？」
「……沒有。」
……
春去春來，眨眼五年。
除去那個臉上的胎記不看也算是長成了一個頗為清秀的小姑娘，而跟楊一比起來楊二的變化可謂是天翻地覆，不過七歲就從以前的肉糰子脫變成一個木柴棍，眼睛比小時候小了不少，變成了狹長的丹鳳眼，而眼珠子還是讓楊一覺得發冷的深黑色。
因為體型的改變，楊一晚上再也不會睡著睡著就把他抱在懷裡，這讓楊二眉間紋路平了一根。校園裡走出的風流霸主
這幾年楊一攢的錢還沒有楊二的多，楊二腦子比她靈不止多少，把不少字都自學了以後還無師自通地寫的一手好字，楊一之所以覺得好字，是因為跟老大夫的鬼畫符相比，他的字都是她能認識的。
然後看了幾本醫書之後，就被老大夫誇是學醫的天才，每天跟在老大夫身邊看診，現在連藥方都能開幾張。
楊一卻曉得他不止是學醫天才，而是什麼都天才，什麼都懂。
「為什麼不想去書館呢？」楊一趴在床上問道。
楊二坐在桌前不緊不慢地翻了一頁書，「為什麼要去？」
「你不是想學畫畫嗎？」楊一翻了一個身，這幾天都看到他在憑空的亂動手指。
「我可以自己畫，先生教不了我什麼。」
「唔，那你跟著老大夫學什麼，怎麼不自讀醫術。」
「那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楊一愣愣的看著突然移到了床邊的人。
楊二嫌惡地看著被她滾亂的床單被褥，「隔壁的房間收拾好那麼久了，你什麼時候搬過去。」
「不要，為什麼非要趕我過去。」楊一縮進了被子裡，露出一雙眼睛看著他。
楊二
二揉了揉眉心，以前他怎麼會有她膽小羞澀的印象，「男女有別。」
這幾年因為動不動冷臉的楊二，楊一的臉皮變厚了不少，「你是我弟弟。」
「就是弟弟也男女有別。」
「為什麼？」楊一不解，那麼一張大床她又不會抱他，一起睡有什麼關係。鄉下男女有別淡的不能再淡，特別是姐弟之間，小男孩睡不安穩愛亂動所以姐姐一起睡照顧到十歲的也不少。
楊二走回桌前繼續看書，任楊一在後面說什麼都沒有搭理。
後來是楊一覺得燈光越來越昏暗，打了一個哈欠，下床挑亮了燭光，「被子暖熱了，你看一會兒就快去睡覺，不然傷眼睛。」
楊一出門，他就擱下書，他說不喜歡一起住之後，她就每天賴在他屋裡幫他暖熱了被子，才回房睡覺。
要不是他記事早，他都要疑惑她是不是她的親姐姐。
……
楊一低下頭揉了揉眼睛，再抬頭發現那幾個人影更近了一些。
不是她眼花？
過了一會兒，一道聲音響徹整個小鎮。
楊一把楊二從屋子裡拖了出來，激動道：「仙人來收徒了！」
楊二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思考被打斷有些心煩，手腕用力掙開了她的手。
「我們去鎮長家，仙人說在哪裡測試仙根。」
「嗯，」楊二用力聽到了那句話，「你想去修行？」
楊一一下子就焉了下來，「婆婆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我要在這裡好好照顧她，楊二你要學會好好照顧自己。」
楊二微微一愣，「我？」
「嗯……」楊一點頭，「你不肯去醫館是因為覺得先生教不了你什麼，但是當仙人的徒弟你就不會覺得學不到什麼了吧。」
楊二徑直回了屋子，「等會再去。」
楊一笑了笑，同時又覺得心裡面空落落的，楊二走後她大概要再去田里逛逛說不定能在撿來一個弟弟，要是再撿來一個一定不給他取楊三那麼難聽的名字。
「五靈根。」
白衣仙人說出這三個字，人群中的楊一簡直要高興的跳起來。
不過看到楊二從都是靈根的孩子裡面走出來，跟仙人說了幾句話朝她走來，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錦衣傳奇
「回家。」
楊一茫然地跟在他身後走了幾步，後知後覺道：「咦，你怎麼走了？不去仙門了？」
「嗯。」
「為什麼啊！」
「不想去。」
「哦。」楊一認識字以後也略微看過幾本話本，其中就有說這些神仙的故事，仙根的數目越多就越不好，要是他去仙門了又沒有她照顧，那麼冷淡的性格應該會被欺負，留下來也好。
「你以後會後悔嗎？」
楊二回了頭，表情看不出喜怒，「也許。」
……
又過了幾年，楊一變成了二十歲的老姑娘，而老太太的身體越來越不好，老大夫買了一輛馬車帶著她出遠門去找靈藥，小藥鋪就交給了楊二。
近幾年小鎮的姑娘基本都會天天得一次病，小藥鋪天天大排長龍，賺了不少錢。
楊一再傻也曉得那些小姑娘不是看病而是為了看楊二，就叫他多笑笑，每天抿著一張嘴，面無表情的說不定就要把客源都嚇走。
不過楊二完全沒有照做的意思，客源依舊是源源不絕。
丹鳳眼，睫毛很長，除此之外都還是稚嫩，怎麼就那麼招人喜歡呢？
「你在看什麼？」
楊一：「臉上有胎記是不是很不好看。」看完他的臉，楊一突然想到她這個歲數都還沒有人求過親。
上鎮上沒幾年楊父楊母又多了一對雙胞胎男孩，雖然每年她還會托人帶些錢過去，但基本上沒有什麼聯繫，聽說前幾年楊荷都已經嫁了。她長得差又沒有父母張羅，估計要做老姑娘一輩子了。
「嗯。」
「……你嫌棄我了？」楊一悲傷地看著他的側臉。
楊二被她看的臉上要多兩個洞，才緩緩搖了搖頭，「跟長相沒有關係。」
「弟弟，你真好。」
「想嫁人了？」楊二把剛錘成泥的山楂裹了裹，捏成了一個圓形遞給她，「這幾天不是消化不好？」
「不想嫁人，就想好好照顧弟弟。」楊一把山楂丸扔進嘴裡滿足地笑道。
楊二挑眉，不置可否。
……
轉眼又是六年。
「你說爺爺怎麼就不回來呢？」楊一捧著臉數著窗外的落葉，這個秋天開始就整整六年了。
「想生病了？」楊二上前幾步幫她把窗戶關了，楊一眼裡就剩了油黃的窗紙。
這幾年楊二越來越寡言，眉眼多了一分冷冽，雖然越來越俊美，裝病的小姑娘們卻越來越不敢跟他搭話，只是在一旁偷看。
「我又沒有
那麼容易生病。」
「嗯。」楊二坐回了凳上繼續看書，頭也沒抬的輕應了一聲。
「你也來榻上坐。」楊一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邀請道。
這次連「嗯」都沒有了。真是不理解，榻上又軟又暖和，但他就像是身體長在凳子上了一樣，只要在房裡除了睡覺的時間都是坐在凳上。
楊一瞪他瞪到眼睛酸，曉得他一定不打算回復她了，也捧著基礎藥書繼續看。
「我說，你想找媳婦嗎？」過了一會，楊一覺得昏昏欲睡地又挑起話題。
「最近話怎麼越來越多了。」
楊一笑瞇瞇的跳起來給他添了一杯熱茶，「不是因為你話越來越少了，兩個人一起生活要是都不說話那多無趣。你還沒說呢，你要找媳婦了嗎？又有人上門提親了，又不是讓你去當倒插門，怎麼那麼多姑娘家向你提親。」病嬌皇傲嬌後腹黑娃
「不想。」
「為嘛？你不想要小孩嗎？」楊一蹲著身子，下巴卡在桌子上，不解地問道。
「你想要？」
楊一笑瞇瞇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
對她來說，他永遠都是小孩。
楊二抬杯喝了一口茶，之後又鬆手揉了揉她的頭，「就我們兩個人一起生活，很好。」
楊一想了想，點頭贊同。要是他有媳婦了之後，她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時不時跑到他的屋子廝混。
……
「放手。」冷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楊一手上緊了緊，還是放了。
「你不是說你不會去嗎？」眼淚糊的滿臉都是，楊一隻能拚命扯著自己的衣角，才抑制得住不上去扒住他不讓他走。
「……」
「你不是說我們兩個人生活很好嗎……」楊一帶著哭腔吼道。
「……既然是這樣為什麼還要去修行……」
我不想讓你去……
「我想去。」楊二靜靜看了她半晌說道。
楊一淚眼朦朧中只看到一個背影越來越遠。
……
為什麼要修行？
楊一浮動的心境突然出現了一道清澈乾淨的聲音。
「因為沒有目標。」楊一唇瓣輕啟地回道。
開始玩遊戲是因為周圍沒有親人，沒有牽掛牽絆乾脆在遊戲裡醉生夢死，之後穿越依舊沒有任何羈絆，因為是修□□所以修真，因為系統多了不少麻煩，因為不想死所以想拚命往上爬。
如果以後這條路爬完了，她一定會寂寥的想死，但幸好天道無頂，應該夠她探索一輩子。
如果有親人，有羈絆，她自然連這條路好奇都不會。
她其實沒有什麼堅定的道心，如果有足以讓她停下的溫暖，她會毫不猶豫地停下。
楊一緩緩地張開了眼。
底下是一望無際的雲海，而周圍都是一朵朵盛開的坐蓮，其中坐著的都是修士。
仔細看去坐蓮也不是朵朵盛開，有些已經枯萎成了灰色，上面的修士已經沒有了氣息，而大多都是閉著眼表情各異的坐在其中。
楊一看到這場景的時候愣了愣，沒想到她那樣的想法竟然還能醒來。
「小丫頭，你醒了？」熟悉的聲音響起，楊一往右邊一看愣了愣。
「爺爺……」在幻境裡面走了十多年的老大夫正端坐在蓮花裡，而氣息來看竟然是元嬰修士。楊一立刻改口道：「前輩。」
「不用那麼講究，繼續叫爺爺。」
楊一遲疑了一下，「藥爺爺，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在幻境裡他就姓藥，她一時搞不清情況便照舊叫道。
藥爺爺笑得紅光滿面，「我們邊走邊說，走得晚了說不定什麼好東西都沒有了，你剛醒宿璽就往中心飛了。」
宿璽？
楊一愣了一下，既然藥爺爺是她的幻夢裡真是存在的人，那他們的幻境可能就是連起來的一個大故事，「宿璽是楊二嗎？」
說到跟自己相似的名字，楊一聲音澀了澀。
藥爺爺點了頭，輕輕歎息了一聲，「小丫頭，你早知道是幻境了？」現在回憶起來她前後的性情改變的太大，像是比他們都早知道了幻境。
楊一輕輕點了頭，這個幻境用的是原主的記憶，原主的記憶對於她來說只是一場故事而已，雖然記得但卻不深刻，她當了自己二十多年，沒有多久就察覺到了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