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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7章 顧眉生 文 / 冰染墨

    「就是這個!」如長欣喜道,忙走來抓起地上的毯子,握在掌骨中。眸中若閃著星光,激動的在毯子上四處尋找顧眉生的住處。

    最後眼睛一定,拉起阿衿急切道「我們走!」

    南方小鎮,多是這般光景。無論四季如何變換依舊繁華似錦,如夏如春。鎮外水池邊,蛙聲一片。

    如長一路緊握著身上的布衣,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僅露出一雙明亮的黑眸。白骨嶙峋,被身上的粗布緊緊包著。阿衿扯著她的衣角,小步緊跟。

    「娘親,為什麼要去找那個窮畫家?」阿衿不解的問道。娘親一出湖泊便快速的趕回小鎮,現在又要去找那個顧眉生。

    「阿衿。」如長停了下來,蹲下身子雙手搭在他的肩上。手指骨一根根的白森可見,歎息一聲道「娘親沒有了柔體,只剩一具白骨。你可會怕?」

    阿衿聞言挑了挑眉,伸手握住如長枯瘦的手掌骨。將它貼在自己的臉上摩挲,雙眼晃悠悠的擠出水來。「阿衿才不怕!」水靈靈的雙眸對上如長那雙被厚布包裹得只剩一雙墨瞳的眼,細聲道「娘親無論變成什麼樣,在阿衿眼裡都是最最漂亮的!」

    「傻孩子。」如長憐惜的眨了下雙眸,眸中霧水氤氳。宛若羅雲橋下冷月茵照的海水悠悠。「你不怕,可是別人會怕。」一路走來,自己全是挑著黑夜出來,只因怕嚇到他人。可她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總得找到一副皮囊。黑眸幽幽一轉,那日破湖而出明明已經長出新肉,可自那鬼火穿胸而過,藍光也跟著消失。白骨之身再也長不出肉來,而一一那些幽鬼所說的靈女之力又是何物?

    阿衿耷拉著腦袋,聳了聳肩膀。最後癟癟嘴巴子跟著如長往小巷深處走去。

    「娘親是這裡嗎?」

    最後兩人走出小巷,前面的青灰石街變成了泥土小路。小道兩旁雜草叢生,沾濕露氣。幾朵粉色的小花開在雜草從中,叢下蟋蟀聲聲鳴唱,螢火幽幽,展著瑩翅在若夏夜中翩翩起舞。

    阿衿看著此景,不禁迷糊。身手便要去抓那淘氣的螢火蟲,那只蟲子悠悠在他眼前一晃,便快速的閃動著翅膀逃之夭夭。阿衿撲了個空,嘟著嘴巴腦袋搖晃得像個撥浪鼓。

    「走,進去看看。」如長無奈拍了拍阿衿的腦袋,邁入爬滿籐草的籬笆。

    這是一座搭建在竹林旁的古樸竹屋。竹葉婆娑,染著淡淡月色。竹影細長斑斑投下陰影。

    竹屋外,茅亭前。蓮花燈籠高高掛起,燈火搖曳,泛著絢爛橙光。引來無數蛾子圍著它紛飛。

    「飛蛾撲火,為的是一時的光明還是一時的溫暖?」

    後面有人輕聲低吟,如長隨之轉身。一名極為年輕的青年正抱著一壇香醇的桂花釀倚在竹屋門前。青絲微微凌亂,髮絲悠揚。身穿一身淡藍色的錦袍。雙眼微微下凹,下顎長滿細小的鬍渣,模樣甚是憔悴。看著如此年輕,卻是如此的滄桑。

    阿衿呆呆的望著身後抱酒倚門而立的青年,動了動眼珠子。只聞得那酒罈裡的佳釀香飄瀰漫。

    「或許一開始只是被他的光明而吸引,最後撲向火海才發現自己眷念的才是他的溫暖。」如長淡淡道,回首望向高懸著的蓮花吊燈,一群群飛蛾不斷的撲來。「即使只有一刻溫存也願化作灰燼與他*。」

    「哈哈哈哈」青年男子忽而拋開酒罈,扔向一旁的泥土地上,手中執著一支紫毫筆。湘妃竹上淚色斑斑,月影竹舞。

    如長看著那青年手中的紫毫筆,暗想此人便是顧眉生了。紫毫筆乃紫兔毛所製。有詩者曰:江南石上有老兔,喫竹飲泉生紫毫,宣城之人采為筆,千萬毛中揀一毫。

    「你這糟老頭笑什麼呢!」阿衿看著那微帶邋遢的青年,不禁叫道。這個青年生性奇怪,還獨自隱居在這偏遠密林處。

    「阿衿,不可對顧先生無禮。」如長忙摀住阿衿的嘴巴警告道。這小毛孩子這麼沒大沒小的!

    「凡來此地者,必有所求。」顧眉生笑了笑,對剛剛阿衿那一句糟老頭似無反感。最後扶了扶藍色袖子走向如長。最後以袖掩面,藍袖落下明眸星朗,下巴上的鬍渣也跟著不見,一副書生之氣。他輕笑道「姑娘來到此地又有何求?」

    「咦!原來你長這麼好看!」阿衿好奇的上下打量著他,顧眉生現在的模樣與剛剛那一幅邋遢樣完全差了足足有十萬八千里那麼遠!

    「哈哈,你這小鬼!」顧眉生笑看著阿衿,手中的紫毫筆在他指尖上打了幾個轉,最後看向布衣裹身的如長。

    「傳言顧先生畫技巧奪天工,有如神來之筆,躍然紙上。筆下所畫之物皆有靈性,可脫紙而出。」如長眨著墨眸,看著顧眉生。只見他溫潤如玉,眸中始終噙著淡淡笑意。「小女懇求先生以手中紫毫為奴家繪製一張人皮!」

    「哈哈哈」顧眉生聞言撫掌而笑,清俊的眸子忽而變得凌厲起來。目光猶如冰錐,寒冷中帶著滲人的鋒利!「皮囊再好不過隔著一層,百年後終為白骨!」顧眉生冷冷的笑著,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她看。「想從我這兒討得一副好皮囊又何止你一人?」說完還不忘揮著手中的紫兔毫。

    「你畫出來的也不一定比得過我娘親的原皮漂亮!」阿衿鼓著大大的眼睛,回瞪著那名酸溜溜的書生樣。嗯哼,他娘親可是美艷天下的絕世美人!阿衿敢肯定,他畫技再好也畫不出比娘親原皮更好的美人出來了!

    「阿衿!」如長忙拉過阿衿將他擋在身後,最後雙手一輯禮貌的行了一禮。「還請顧

    顧先生能圓小女這一次,不求先生此畫畫得有多精妙,只求能給我一副完好的人皮。」沒有皮囊裹身她就無法像常人那樣生活,沒有皮囊她就無法帶著阿衿回到雲國將他帶回他父親身旁。她不想整天裹著粗布躲躲藏藏!

    顧眉生微微抬眸,看向如長那雙烏黑的明眸,墨眸如星夜在夜色裡泛著淡淡琉璃光。最後往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卻又快速閃電般驚訝的鬆開手!

    剛剛那瞬間的觸感粗布下包著的竟是一副骨架!瘦弱乾枯的胳膊骨!

    「你已經沒有」顧眉生瞪大驚訝的雙眼,「你竟然只是一具白骨!」

    「嚇到先生了?」如長急忙抽回自己的手,縮在袖子裡。將粗布掖得好好的,整個人裹得只剩下一雙明亮的眼眸露在空氣中時不時的眨著。眼眸低垂,黯然道。

    「不!」顧眉生連連拱手道「是我無禮在先,突然冒犯了。」最後整了整衣襟,好奇道「人既已死,爛成白骨又怎能活命?」還有那雙不腐的明眸又該怎麼解釋?

    「顧先生可否答應小女這一次請求?」如長急切道,眸中全是滿滿的期待。雙手合掌,慢慢跪了下來,額頭碰地。

    「娘親。」阿衿呆呆的跟著跪在身後,見如長腦袋始終抵著地磚,忙學著如長的樣子一骨碌跪了下來,時不時還用眼睛偷偷往上瞟,看著那手執紫兔毫,負手而立的青年男子。淡藍長袍,髮冠高挽。側立在竹搭籬笆前,小徑路前攀如欞的青籐蔓蔓,螢火紛紛。

    顧眉生猶豫的看著地上的兩人,眸中流光暗轉不定。最後將疑惑的目光鎖在那裹布而跪的女子身上,這個女人竟然只存一具白骨還能活著!凡來求他畫皮的人,皆是身體健全的年輕女子,不滿自身姿容而求再造人皮脫胎換骨。但凡她們所提出的要求皆需付出相應代價。

    「但凡來求人皮的人皆需以原皮為條件,如今你連原皮都沒有,只剩一副骨架,你拿什麼來做交換?」顧眉生輕笑道,口氣卻是十分的冰冷。為人畫皮本就有忤逆天道自然規律,為骨畫皮更是沒有過的事。

    如長重重抬頭,十根指骨緊緊的絞成一團,蜷縮在袖子裡。只看他兩袖清風,幽幽螢火圍著他旋轉。像是誤入幽境的畫中仙人。臉上是刀削一般冰冷輪廓!

    顧眉生轉身要走,腳才剛邁出一步便被人用力拽住後腳跟。

    「什麼條件我都願意,只求顧先生能圓小女這一次請求!」如長整個身子都撲在地上,死死的拉住顧眉生抬起的腿。懇求道。

    「你這糟老頭!」阿衿氣急,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跳到顧眉生跟前,張開雙手攔住他的去路,咬牙道「憑什麼別的女子你肯幫她們畫人皮,我娘親就不行!」最後扶起地上的如長,陰笑道「你這糟老頭莫非也是貪念那些女子美色?不然我娘親求你你怎麼不答應!」阿衿一邊哼哼道,你不答應還不是因為娘親沒有原來的皮相,只有一副人骨!

    「阿衿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如長吃驚的摀住阿衿的嘴巴,什麼貪圖美色!一個小孩子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

    顧眉生不以為意的冷掃了母子兩人,最後見目光落在如長的手腕骨上。那是一條青筋製成的絲帶!最後更加詫異,那是一條從妖身上抽下來的青筋!莫非這女子是妖!

    「這是」顧眉生手中的紫兔毫悠悠的轉著,冷眸看向那條綠色的絲帶。

    「這是我故人所贈,我不能給你!」

    「哈哈哈哈」顧眉生拍掌而笑,「你以為我要你這絲帶?」拂袖邁著碎步往竹屋走去,「我是說過需要條件,可沒說要你這綠絲帶!」最後見身後的人久久未跟上來,忙回頭道「還站哪裡幹什麼?」

    「先生您是答應了?」如長欣喜望外,忙抱著阿衿跟了上去。

    「別高興的太早,我說過的,但凡求我畫皮者都是需要付出相應代價。」隨之語重拉長,「況且你還只是一具白骨!」

    如長高興得雙眼泛水,根本來不及去想顧眉生所說的話,兩人跟著進屋。翠竹搭建而成的竹屋滿目青色,清新入目。牆上、桌子上、地板上凌亂的撒滿畫紙,墨色暈染,胭脂輕塗。阿衿腳踩著一張未畫完的畫,如長忙讓阿衿挪開腳,俯身撿起地上未畫完的畫,凝眸一看,那是一張仕女圖,紙上墨跡未乾。

    如長好奇的四處張望,看著滿目闌珊的宣紙,紙上女子身後景色各異,姿態各不相同,可那女子的臉卻都是同一張!

    「好漂亮!」阿衿看著滿屋子的畫,畫中全是同一個女人。跟著顧眉生走到一副完好的畫前,畫中的女子搖曳生姿。婀娜含笑帶著嬌羞。

    聞著阿衿的聲音望去,如長這才發現顧眉生身前掛著的那一幅是這滿屋子裡凌亂的畫中唯一一副完整畫完的畫。

    如長走到畫前,抬眸對望。赫然吃了一驚,畫中的女子實在太過美麗,比起自己之前的容貌,這個女人美得簡直不像是個人!這世間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女子!

    顧眉生伸出一指,輕輕刮了刮畫中女子白玉粱雕般的秀鼻。眸中滿含愛溺。

    看得出來,此人應是被他放在心頭上呵護的女人。

    畫中猶如仙境,竹林青翠漫漫。

    幾支桃花悄悄探出頭來,紛嫩嫩的含苞帶著羞,靜然默放。開在綠綠竹林間,底下溪流淙淙。粉色落花從枝頭打著轉兒捲入流水中。女子倚著一顆枯松攆著蒲扇伸手嫵弄枝頭的粉色桃花,眉目妖嬈多姿,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溪流叮叮噹噹,捲起落花打濕她的裙擺。只見她伸出另一隻手似要接住那不斷飛落的紛紅,眉間似帶

    著淡淡的憂愁。有幾片桃花落在小潭裡的蓮葉上,碧水藍天,清一色。粉色多艷。幾朵白色蓮花在水中悄悄綻放,引來幾隻蜻蜓點水蓮瓣上。

    「她說,她這一生最愛兩樣東西。竹林和蓮花。」顧眉生喃喃道,又似在自言自語。「我為她挑了這一片倚水而生的竹林,種下白色蓮花。」最後伸出一指,指著女子身後倚靠的枯松,輕笑道「這棵枯松兩百年後已經頹敗,這片竹林蓮池我依然為她守護安好。」

    如長靜靜聽著,見他眉宇間透出淡淡憂愁,絲絲憂傷。心中暗想,這畫中的女子大概已去。最後跟著阿衿一起瞪大雙眼。

    「兩百年?」阿衿大喊道,指著畫中的女人又抖抖的看著身旁的顧眉生「這個人已經死了兩百年!那那你呢!你已經有兩百歲了!」

    「不錯。」顧眉生輕輕一笑,看著如此驚愕的母子倆,轉身走到案台前坐下,整了整桌子上的狼藉,重新鋪開一層紙,將手中的紫兔毫放在桌上,捲起袖子輕輕磨著硯台。

    「先生已經有兩百歲了?」如長歎道,「那、那為何先生還能如此年輕!」雙眸不停的在他的身上打轉,這這個人的臉看起來明明只有二十七八,最多不會超過三十歲!

    「莫非你這糟老頭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了?」阿衿驚奇道,之所以一直叫他糟老頭全是因第一眼見他,他衣衫微亂,蓬頭垢面。哪知他袖子一遮立馬精神抖擻起來!

    「呵呵,這倒沒有。」顧眉生自顧自的磨著硯台,拿起紫兔毫蘸了蘸墨水。隨之拂袖一擺,將那滿屋子的紙團全捲了起來,堆在一旁的角落裡。

    「顧先生似乎為那女子畫了很多幅畫,可完好的卻只有牆上掛的那一幅。」如長問道,顧眉生在這竹屋裡似乎畫了好多張,可惜全是未完整的畫。如長帶著阿衿坐在一旁的竹椅上,靜靜的看著他執筆在泛黃的宣紙上來回走動。

    阿衿則好奇的鼓著腦袋四處觀望,孩子對新鮮的事物總是充滿好奇。

    「如煙死後,便未再有完整的畫完她。」顧眉生淡淡道,俊冷的眸子裡有一瞬間黯淡下來,手中的筆仍不停的在宣紙上油走。他守著這間竹屋,已經畫了兩百年。只有牆上那一幅,是那年她回來後所作。也只有那一幅,是他畫得最滿意的。

    「水」

    「水」

    身後房間內傳來幾聲微弱的聲音,「原來顧先生屋內還住著別人?」如長道,原以為他是一個人獨居這山林。

    顧眉生將筆擱住,緩緩起身道「非也,我在這竹林獨自守了兩百年。房內之人乃是近日在河灘邊發現的。」隨之起身快速往房內走去。「我先進去看看。」

    如長正想點頭,卻發現身邊的阿衿沒了蹤影!

    隨之房內傳來那小鬼頭的大聲叫喊「美人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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