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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9章 故友 文 / 風雨一霎

    不同於浮山江南山水林園般的秀麗婉約,草木精緻,靈霧山因著靈氣充沛的緣故,山中無論草木還是巨石都生得大刀闊斧,粗蠻豪放,一朵花長到白姬頭這般高,也是百聞不如一見的奇葩。

    早年間來過兩次的百里見怪不怪,伸手合攏白姬的下巴,不經意間道:「離家在外,事事小心,聽說此山生長著一種名曰霸王花的食人花,普通人被它吞進去後連皮帶骨一點渣也不剩,全部化作滋養花的花泥。」

    白姬雖然臉上面無表情,人卻不由自主地朝他身邊靠了一靠,百里如願以償地環住她肩膀笑道:「所以,阿潯一定要片刻不離我身邊,至於晚上麼,更要如此了。」

    走在二人前頭的山河君聞言掏了掏耳朵,啊呀,最近總覺得耳朵特別癢,方纔的話他可一句也沒聽見。

    走了幾步,便看見遠遠山道下狂奔下來一人。

    「白姬!百里先生!噢,還有那邊金燦燦的仙人!你們來啦!」仲源像是出了籠的小鳥一路翩翩飛舞著下山,看來狸仲炎自從將他擄上山去後就再沒有把他放下來過,瞧這淚流滿面看見親人的小模樣,嘖,連白姬都忍不住要替他歎口氣。

    「好久不見,你表哥呢?」

    「繼任大典之前我表哥要齋戒沐浴,恐怕這幾天不能與各位相見,所以他特地吩咐由我來招待你們。」

    白姬與百里對視一眼,不忍心拆穿仲源,就他表哥那性子怎可能說出這番話來,定是仲源在他面前央求才得來這麼個下山的機會,於是裝模作樣地點點頭:「那就麻煩仲源了。」

    仲源搖頭晃腦,清秀的臉蛋上洋溢著喜悅的紅暈:「不麻煩不麻煩,都是我應該做的,那邊金燦燦的仙人,不嫌棄的話就與我們一同上山去吧?」

    山河君笑容僵住,「本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泰山府山河君是也,不是什麼金燦燦的仙人。」

    仲源從善如流道:「山河君大人,這邊請。」

    白姬跟在後頭,貼著百里咬耳朵:「我總覺得仲源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百里順勢將她肩膀一勾,抬眸看仲源與山河君勾肩搭背遠去的身影,聽到他笑著奉承:「早就仰慕山河君大人的美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您真是玉樹臨風瀟灑倜儻啊!」

    百里挑眉:「是不一樣了,關在山上兩天都學會阿諛奉承了,是狸仲炎教得好。」

    白姬:「……」

    算了,既然連百里都看不出什麼來,那便是她想多了。

    行走於靈霧山中,撇去先頭那些粗長亂放的草木再看,山的內圍倒顯得葳蕤秀麗許多。六道懸瀑如白練般垂直而下注入山坳間的一片深潭,潭水幽深,水流清澈,有三兩錦鯉擺尾游過,個頭皆有成人手臂大小,讓人不禁讚歎山裡的生態環境實在是好。

    穿過懸瀑,眾人看見一塊高高的牌匾,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了靈狸山莊四個大字。只是這牌匾前後四周遠看近看皆是懸崖峭壁,若非仲源從袖中取出一塊玉牌,白姬真以為他們得從瀑布掉進潭中才能進去。

    仲源在峭壁上敲打了兩下,忽然聽到卡噠聲響,石壁凹陷進去一部分,恰好能將那玉珮放上去。玉珮一放進去就發出瑩潤的光芒,隨即前路驀地敞亮起來,又聽到一聲粗重的「喲呵!」,擋路的石壁自顧自地走了,白姬這才反應過來,那是石巨人的腳掌。

    石巨人頂天立地,一眼望去看不到腦袋,脾氣性子倒是極好,還刻意彎下腰來和白姬打招呼,大抵是因為天狸族內部女娃不多,因而它看白姬的眼神格外熱情。直到百里不露痕跡地將她擋在身後,回首沖仲源道:「還不快走,在這吹冷風麼要?」

    仲源忙不迭點頭:「這就走這就走!」

    石巨人:「以後常來常往啊!」眉飛色舞地朝白姬拋了個媚眼。百里默默祭出骨杖,被山河君一把按住:「人家只是熱情好客罷了!」

    下一秒,百里將骨杖指向了他,他連忙改口:「哎呀,我打架也很厲害的,要不要我幫忙呀?」

    白姬實在懶得理他們,專心致志地打量起兩道的宮簷殿宇,應該是仿古早的制式,比起後世一味追求的精緻淫/巧,這些房子顯得古樸大氣,又不失端莊奢華,十來排圓柱拔地而起,紅漆上描金畫了許多白姬前所未見的珍奇異獸。高高的簷宇下懸掛一溜古銅色的風鈴,迎風擺動,發出叮鈴脆響。

    白姬望見迴廊裡站著一道熟悉的背影,少年身姿挺拔柔韌如修竹,一頭如雪的銀髮齊齊束入紫金冠中,他穿著雪青繡暗雲紋的對襟長袍,腳蹬白靴,纖塵不染。身邊還有個女孩,從頭到腳一襲黑衣,比起中原女子稍顯黑的肌膚散發出蜜一樣的色澤,五官更是高鼻深目,明艷動人。這二人並肩站著,小伙子牽著女孩,似是低頭與她說了什麼,臉上帶著和煦的笑。

    他倆,可不正是鹿青崖和巫咸?!

    白姬腳步一頓,眼中促狹:嘖嘖,當日離開須彌額山時便感覺鹿青崖和巫咸之間有點暗潮湧動,想不到時隔半年,竟真郎有情妾有意起來。

    她心裡這麼想著,面上卻未表露分毫。這時,百里亦注意到了鹿青崖一行,牽著她便走了過去。

    鹿青崖聽到腳步聲回頭,清俊的臉上驀地一喜:「百里,白姬!我就知道你們會來!須彌額山一別,有半年不見了吧?」

    「正是。」百里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長道:「看來你這半年來過得不錯。」

    鹿青崖聽出他話裡的揶揄,反手捶了一拳:「雲來怕生,你少說幾句吧。」說著朝巫咸招了招手:「這是百

    百里和白姬,你應該記得他們吧?」

    原來巫咸的名字叫做雲來,倒是十分風的名字。

    雲來朝白姬他們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鹿青崖無奈道:「打招呼的時候是要說話的。」說著手便在雲來頭頂摸了一把:「乖,要叫人。」

    白姬明顯看到雲來撇了撇嘴,隨即老老實實打起招呼:「百里、白姬。」

    百里隨意點了點頭,轉身與鹿青崖講話去了,留下白姬與雲來大眼瞪小眼。她還是拿著那把巫咸專用的手杖,大抵是在鹿青崖的抗議下,衣服是按照中原女子的穿法,只是袖子捲起來一截,露出光滑的小臂和刺青。不遠處,仲源正和山河君互相奉承著,白姬琢磨著也該尋個話題與雲來交流一下,誰知她竟先開了口。

    「那個人找你了沒有?」她說話帶著些許異域口音,聽起來彆扭生硬。白姬連日來悠閒的心情一擁而散,倒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想到了司南離。

    雲來見她不說話,又道:「我看不清楚那紅髮男人的來歷,他很危險,你們一定要小心。」

    白姬點頭,眼前一下掠過敖恆的臉,遲疑片刻,又問:「那你可曾看見那紅髮男人身旁還有誰?」

    雲來瞇眼,巫咸天生便具有溝通天地的能力,且過目不忘,當初她在靈境中看見那紅髮男人時便被他身上滔天的殺孽所鎮住,到未曾留意他身邊可還有人,如今回憶了一下,她斬釘截鐵道:「那男人是騎著一條黑龍來的。」

    白姬心裡咯登一下:「你確定是黑龍?」

    「確定。」

    這下敖恆與司南離的勾結是沒跑了,更恐怖的是,司南離才是這起陰謀策劃的大頭。

    「還有——」雲來環顧四周,蹙眉道:「這幾天我總睡不踏實,睡著了便老是做夢,恐怕這次繼任大典不會順利舉行。」

    白姬拍拍她的手「哎」了一聲:「既來之則安之,繼任大典那三天諸神降臨,即便有事,也是他們頭疼。」

    雲來一臉「你確定」的表情,似乎對諸神的實力完全不信。

    兩人交頭接耳一番,女人湊在一起無非就是八卦閒聊,相互吐槽了一下彼此的配偶,說到動情時,白姬和雲來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相逢恨晚同仇敵愾道:「不錯,他們實在是太禽獸了!」

    「什麼禽獸?」

    百里和鹿青崖春風滿面地走了回來,白姬和雲來齊齊冷哼一聲手挽手地走了,他倆碰了一鼻子灰,只得訥訥跟在後頭。

    傍晚,霞光湧現,暮色四合。

    族長還在沐浴焚香,因而長老在正殿前的太液池設宴款待來賓。池邊栽了一排花樹,杏花、桃花、梨花爭奇鬥艷,緋白粉紅煞是好看。似乎仙妖之地總是如此,樹上開著花結著果彷彿永遠不會謝,池塘裡游著的魚道行也比你深,在座一席唯有白姬和雲來來自人間,湊在一起格外有共同語言。

    看著林中豎起一面面華蓋錦幛,雲來蹙眉道:「驕奢淫/恥,鋪張浪費。」

    白姬點頭,表示她早就習慣了。

    百里前天告訴她,她用來洗腳的盆子是個古董,值兩千兩銀子,她也只是略略挑眉,沒覺得有什麼。

    考慮到會有神跡降臨,因而天狸族宴請的皆是佔據一方山頭有名有來歷的妖仙,都是見過世面的,看見天神也不會顯得太寒酸。不同山頭的妖怪圍坐在一起,白姬遙遙望見有面打著青丘旗號的錦幛杵在那兒,不由好奇:「這些是九尾狐麼?」

    「可不,」仲源湊過來,指著正中央的妖嬈美婦道:「那是阿榮的姨母,嘖,奇怪,我明明給阿榮送了請柬,怎麼沒見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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