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章 春風一度 文 / 風雨一霎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總是肚子餓,吃了好像沒吃一樣,是天冷了開始屯脂肪了麼!?
狸仲炎蹙眉,似乎不明白她為何哭著哭著會扯到這件風馬牛不相及的事上來,他蹙眉想了想,回答道:「佛語言,紅顏白骨皆是虛妄,青青翠竹儘是法身,鬱鬱黃花無非般若,皮相再美終有枯朽一日,看便看了,又何必牽掛於心。」
言下之意,生得再美又如何,不過就是一具皮囊罷了。
阿榮停止了哭泣,抬頭看他:「喂,若是修煉得宜,以九尾狐的壽數活個萬把年又有何難,你看我哪裡像紅顏枯骨了?!」
狸仲炎蹙眉:「我不是這個意思。」
阿榮立刻追問道:「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狸仲炎回頭看她,此刻她臉頰紅撲撲的,眼眸晶亮有神,身子貼在他後背活像個暖爐熱力逼人,狸仲炎一時怔忪,好像頭一次意識到她是生機勃勃,熱情四溢的,是個完完整整的人而非一具漂亮的皮囊。
突如其來的悸動令他感到有些許不安,在她灼灼的注視下,狸仲炎移開目光,聲音仍舊是冷冷的,耳根卻有些微泛紅。
「你問題真多……」
青釉博山香爐四周白煙繚繞,一室香濃。薄霧間,阿榮眼底浮起一絲恍惚的笑意,如此想來,那時他的反應便有些欲蓋彌彰了罷。
「那——」白姬忍不住開口打斷她的回憶:「那,狸仲炎與當今聖上之間究竟有什麼聯繫……?」若非自己親眼所見,她恐怕也不能相信這世上能有兩個完全不相干的人生得如此相像!
「真是的,聽故事一點耐性也沒有。」阿榮朝白姬遞去一個無奈的眼神。
白姬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住,你接著說。」
「接著?」阿榮隨手掐了一把沐炎嫩生生的包子臉,不以為意道:「接著我便趁他練功走火入魔時趁虛而入把他給辦了。」
「啊?!」
「你知道妖怪會有發情期的吧?」阿榮唇角一勾,賊兮兮地湊到白姬跟前:「我們九尾狐一族雖為妖仙,但也無法摒棄這原始的獸性本能,那是我化形以後初次遇上發情期,唔,第一次沒經驗嘛……」發情的狐狸可謂是來者不拒生冷不忌,更何況對方還是她一直心心唸唸的狸仲炎,自然難抵誘惑把持不住。
「算來算去也該他倒霉,偏偏入得還是情魔……」阿榮嘖嘖兩聲,一臉光明正大毫無羞澀扭捏之態:「我喜歡他喜歡得緊,心上人欲/火焚身我自然責無旁貸,於是一不小心獸/性大發就把人給——」她比了個張牙舞爪的怪腔,俏皮得很。
白姬:「……」
「哎!」阿榮忽又歎氣,將沐炎往膝頭一放,兩手托腮:「你別看我現在說得輕鬆,當時就是臨時起意沒打算那麼多……」但這種事就算一開始是女的先主動,到頭來還是男子佔上風,阿榮原本計劃的撲倒演變成被反撲,她至今還記得在那樹林裡,彼此裸/露的肌膚緊貼在一切,汗水與汗水交融,她背靠樹樁,感受在那粗糲的觸感下一陣又一陣顫慄的摩擦。
她頓了頓,兩頰緋紅,雪膚粉腮嬌艷欲滴:「事成以後,沒等狸仲炎醒,我便偷偷跑了。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那時候我大腦裡一片空白,一方面不相信這事兒真成了,另一方面則是沒想好如何面對他……」
阿榮在浮山躲了兩日,原本料想著狸仲炎醒來定會上門算賬,豈知一連半個月過去,一如既往風平浪靜,直到從狸仲源口中聽說他練功出了岔子修為倒退,當天晚上直接閉關的事。
她的心一下揪了起來:「狸、狸仲炎他沒事吧?」
狸仲源想了想,也是一臉匪夷所思地道:「族長稱表哥是練功練到一半被強行破了功,如此才導致經脈逆轉修為倒退,至於為何,便是連表哥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應該是走火入魔迷了心智所以什麼也記不起來了。」
天狸一族皆以為狸仲炎此次修為倒退是走火入魔所致,豈知背後還藏著阿榮這個罪魁禍首。她聽完以後心下忐忑,狸仲炎這一閉關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出來,這件事不記得倒也罷了,若是日後回想起來,以他對修為的看重,少不得要責怪記恨於自己,到時來個秋後算賬可如何是好?!
還有,無論是上門算賬也好,私下解決也罷,她私底下還是盼望狸仲炎能夠就此事作出點回應來,可他現在一句不記得,便把所有的事兒都給抹光了,這讓她心裡怎不怨念……
白姬艱難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梳理清楚:「所以說,沐炎是你和狸仲炎的孩子?」
「是啊,」阿榮頷首:「我年紀輕輕便懷了身孕,而孩子的爹卻在閉關,且不說人何時能出來,估計出來也不記得和我那一夜究竟做了些什麼,這孩子生下來沒名沒分的多不好。」
所以說……
阿榮那段時日十分煩躁,雖說九尾狐的孕期可以長達數年,但這孩子總得生下來,屆時她總不能抱著孩子上門理論,便是如此,天狸一族也未必會承認。
這時,百里給她指了一條路。
妖仙修煉逢百年便要歷劫一次,這劫數可分為好多種,百里告訴阿榮此次狸仲炎之所以會在練功時走火入魔,是因為他抽出了一魂二魄替自己轉世去渡人劫了。
「抽出一魂二魄?會不會對他本人造成什麼影響?」
「原則上來講不會,妖仙的魂魄並不像凡人那樣脆弱,有時一分為二分開修煉亦不算什麼罕見的事兒。」
阿榮繼續道:「百里哥哥告訴
訴我狸仲炎那一魂二魄投在了東嶽華洲的西羌皇室。」於是她便假扮成了容家女兒長大成人如願以償進了宮,又選在合適的時機誕下沐炎。
一番暢聊,天已完全黑了。
小沐炎趴在她的膝頭,小眼閉著,圓胖的身子微微起伏,小嬰兒的覺特別多,幾乎玩累了便能睡著。
阿榮憐愛地將他抱起放在一側的小床裡,低聲道:「沒進宮時,我一直在問自己,即便這一魂二魄屬於狸仲炎,但轉世投胎也成了完完全全不同的兩個人,再像也終究不可能是他,這麼費盡心力又何必呢?以前百里哥哥便說我性子拗,認定什麼事便不管不顧一個勁兒地向前衝,對狸仲炎亦然,我就是一千一萬個放不下,只要能夠和他在一起,我什麼都肯做,什麼都願去試一試。」
只可惜,再見面他竟將一切都忘了。
「所以,白姬,我內心十分地羨慕你,不管如何,百里哥哥他心中有你,只要一個人在乎你,那你吃的苦受的累便都值了。」她朝白姬投去辛酸一瞥,笑著勸道:「聽完我的故事以後心中是不是感覺舒坦許多?氣過了便和百里哥哥和好吧,多大事,能比他不喜歡你來得更氣麼?」
看著阿榮的臉,白姬欲言又止,想說的話卻又一句也說不出來。
能比他把你當做別人的替代品還要來得生氣的麼?恐怕沒有吧……但她最終並未開口,事到如今比慘無益,或許在感情面前,她與阿榮誰也不比誰強,都只是失敗者罷了。
她揮別阿榮,趁著夜色離開扶鸞殿,臨走前的最後一瞥,視野裡被整座皇宮所佔據,御殿巍峨,宮道四通八達,五步一殿十步一閣,簷牙交錯,燈火通明,於夜色下說不出的瑰麗宏偉。
做人要有始有終,故事即開端於此,便也在這裡落下帷幕吧——
接下來該去哪兒呢?
白姬平生所到之處屈指可數,離開皇宮,待得久的竟只剩下浮山與倚香樓,浮山自是不會去的,以免觸景生情。而倚香樓……眼前忽地浮現起阿柳熱情的笑容,她思忖片刻,騎著木鶴往東市坊的方向去了。
倚香樓一如從前,入夜以後,紅燈懸掛,張燈結綵,甚是奢華。然昔日門庭若市的大門口如今卻只有零星幾名恩客逗留,完全不比昔日鼎盛時期的狀態。
她一番打探才知,眾人以為頭牌蘭若在地震中喪生,鴇母命人將珠璣閣拆除,原準備在舊址上擬蓋新樓,豈料施工人員卻在花圃裡挖出一堆死人屍骨,經仵作驗證,這些都是年輕男子的屍骨,年紀也與先前失蹤的年輕人大致吻合,由此,轟動一時的年輕男子失蹤案得以告破,而兇手確定是蘭若無誤。從那以後倚香樓便元氣大傷,畢竟是死過人埋過屍的地方,晦氣得很。
沒活幹的清倌躲在廊子盡頭打牌解悶,白姬環視一圈沒找著阿柳,又朝後院飛去,還是一無所獲,正準備離開,卻見一道影子拐過走廊,她來不及躲,便聽光一聲輕響,發現鴇母遠遠站在廊下,挑高眉毛滿臉訝異地望著自己,剛剛落在地上的正是她手裡的煙桿兒。
糟了……
鴇母顫聲道:「你——是人是鬼?!」
「……」關於這點,白姬自己也沒想清楚,嚴格來講的話,她應該是妖吧……?
彼時,她端坐於木鶴之上,全身雪白,月色映照下顯得面容清麗秀美,一雙眼淡漠出塵,身後裹著若有似無的夜霧,在鴇母眼中真真如下界仙子一般,她愣了愣,小心翼翼道:「仙人……?」
不等白姬回答,她連忙道:「我明白了!仙子您定是為了抓蘭若才潛伏在倚香樓的吧?!我就說她造了這麼多孽怎可能輕而易舉地死掉,原是您把她送下地獄了!」鴇母一臉敬畏地望著白姬,忽然想起自己曾百般刁難過她,心裡不由發虛:「那個……仙子啊,以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無意中多有冒犯,還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