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萬念俱灰 文 / 叩天
「爾等還不速降,也可免去一場廝殺,與親人團聚!」
呂蒙的聲音,仿若一把冰雪鑄就的寒刀,深深的刺入平生的心坎裡,如此的寒冷,如此的疼痛。
令平生的臉色,於瞬息之間變得蒼白如紙,渾身忍不住輕輕的顫抖起來。
天空的黑雲,愈發的低昂,仿若一座巍峨的大山,漸漸的壓了下來,給人一種煩悶和窒息之感。
雲層之中,低沉黯啞的雷聲,時隱時現,仿若一曲難以述盡的哀歌。
「陳輪,快過來,讓爹好好的看看你……」
「寧安,不要再殺了,跟娘回家吧!」
「爹,狗子好想你啊,你一定要活著,一定要活著……」
平生的腦海之中,充滿了那些荊州百姓的呼喊,仿若驟然掀起的怒濤狂潮,將他的視線,將他的理智,全部淹沒!
「平生,平生……」
關興大聲的在平生的耳邊叫喚著,這才將平生的神智呼喚了回來。
「敢當逃兵者,殺無赦!」
關興高高的揚起手中的潘龍刀,凶狠的斬向一個逃跑的**營士兵,只是刀鋒還未劈下,卻被一隻強而有力的大手,牢牢的握住。
「興兒,隨他們去吧,都是有家有小,何苦再拉上他們陪葬呢!」
關羽制止了關興,長吁道:「天要亡我,徒呼奈何!」
「這裡……」
身邊的**營士卒欲走愈多,不到片刻的功夫,就只剩關羽、周倉、長恭等人,孤寥的被圍在山谷之中,等候著最終結局的到來:「就是逃亡的盡頭了嗎!」
呂蒙在陸遜、蔣欽等人的簇擁下,慢慢的出陣。高聲喝道:「關羽,你是逃不掉的,何必再做無謂的掙扎!」
「阿蒙,關某今日就是拼卻一死,也不會讓你的奸計得逞!」
呂蒙喝道:「關羽,你還有的選擇嗎!」
臉上滿是刀疤的周泰。像是拎小雞般拎著一個頭髮散亂,面容憔悴的人,慢悠悠的走到關羽等人面前,將那人拋到了平生腳下,道:「你們,該聽聽他的!」
平生扶起那人,仔細的打量著他的容貌,道:「……送屎,我不是派你到成都去求援兵了嗎。你是在去的路上被抓住的。還是……」
「在回來的路上被抓住的!」
宋史聲若蚊吟道:「老大,對不起,我沒能帶來援兵……」
「怎麼會……」
關羽踉蹌的往後退了兩步,眼前一黑,仿若白天悄然的被時間換成了黑夜。
留給他的,唯有漫長到看不到盡頭的黑暗,渾身的力氣仿似在瞬間全部散盡,難以繼續支撐他的偉岸的軀體站立於這茫茫天地之間。
「大哥。大哥怎麼說……」
「漢中王在慶賀將軍攻下襄陽的大功,說我是危言聳聽。是曹魏派出的暗間,將我關入了牢房裡,嚴加拷打。我是趁著他們不注意,偷偷跑出來的……」
「轟轟……」
蒼穹中,滾滾黑雲裡,雷霆猛然炸響。若梨樹怒放,刺破了天空的寧靜,照亮了天地之間的一切,同樣也照亮了平生和關羽兩人,那如死灰一般絕望的臉龐。
天際。一道漫長的白芒,衝破了重重黑雲的阻擋,急速朝著峽谷的方向橫衝而來。
「那廖化呢!」
關羽一把揪住宋史的衣襟,像是抓住了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急切的問道:「廖化隨我出征,又與大哥相熟,大哥不會也在懷疑他是在造謠生事吧!」
「廖化將軍並沒有到成都,我也沒有見過他,不知道他的情況如何了!」
「關羽,劉備的意圖再清楚不過了,你佔據著荊州,已然有了尾大不掉之勢,且你一向倨傲,不服調令,劉備想要藉機除掉你,也是無可厚非之事……」
「住口,阿蒙,不許你詆毀我大哥!」
「詆毀,是與不是,難道你當真不清楚!平生的計策,想必你也應該向劉備呈報過了吧。」
「可是時至如今,你可有聽過益州方面有絲毫的動靜?劉封敢拒絕你的調令,敢坐視你被殺而不理,你以為是誰給他這顆潑天之膽!」
呂蒙聲嚴色厲的訓斥著,說的極為激昂振奮,臉上不由的漲起了一絲的潮紅,胸膛劇烈的起伏著,捂嘴重重的咳嗽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劉備乃是梟雄之姿,自是梟雄之性。」
「何為梟雄,重利而忘義,冷血而無情,為奪江山社稷,什麼都可以拋棄,什麼都可以不管。這樣的人,難道你還以為他會容忍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逐漸做大,不受控制?」
「住口,阿蒙,休要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關某與大哥,名為君臣,實為兄弟,豈是你三言兩語所能動搖的!」
關羽傲然道:「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時至今日,關某已無話可說,唯有一死而已!」
「難道你就不替你身後的人考慮考慮,他們正當華年,還有大好的青春,大好的前途,難道你忍心看著他們葬送於此!」
呂蒙惋惜道:「為了劉備那個梟雄,值得嗎!」
「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有權為自己的將來做決定!」
關羽道:「你何不問問他們自己,可願向你東吳屈膝投降!」
呂蒙揚手,朝著平生扔出一塊竹簡,道:「平生,難道你就不想替你死去的祖母報仇嗎!」
平生信手接住呂蒙扔來的逐漸,上面有著幾個深深的指印,儼然是被人經常握住,非常用力的握住,以至於硬生生的握出指印來。
兩側則有一些駁雜不堪的斑紋,可見其存在的時間定有幾年以上了。
竹簡上攥刻著一行精美的小字:魚已入彀,是否收網!是!
「上面所寫的魚,時至今日,難道你還不知道指的是誰嗎!」
呂蒙高聲道:「於禁身為曹魏的五子良將之一,久經沙場,治軍之能,不在關羽之下。
而此番統帥七軍出征,卻故意於陰雨靡靡的天氣下,紮營於地勢低窪之處,他的用意,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你覺得,該有怎樣的仇恨,才能讓於禁這樣的沙場宿將,甘願斷送掉七軍的無辜性命來報復曹操!而這樣的仇恨,又該從何而來!」
呂蒙的聲音鏗鏘有力,仿若刀斧錚鳴,語速十分的緩慢,卻也使得每一個字眼,仿若無形的重錘,狠狠的敲在平生的心坎上。
令他不由自主的往後倒退著,面色蒼白近灰,仿若整個人已經開始慢慢的死亡,腐朽。
「不可能……」
「關羽就在你身旁,不信的話你大可直接問他。都說鳥之將亡,其言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想必在垂死之際,關羽不會再昧著良心欺騙你!」
「更何況,是與不是,以你的聰慧,想必早就猜到了,只是你一直不願意面對這個**裸而又殘酷的事實,一直在欺騙自己而已!」
呂蒙步步緊逼,道:「現實的殘酷,往往在於他的不可預料,而若是不能直面種種挫折,接受並改變自己的不利局面,那就枉為智者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