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3章 人間四月(上) 文 / 牛語者
「千巖火咒!」
灰衣人暗自一凜,目光掃過唐雪落手捧的逆天命盤,感應到一股古老幽遠的神秘氣息引動著八方火元不斷攢聚,鑄成頭頂上方的這座赤焰火山,頓時不敢有絲毫懈怠,手中的黑色巨尺高舉過頂指向蒼穹,體內驟然綻放開一團玄色光瀾,猶如百川歸海滾滾注入尺內。
黑色巨尺嗡嗡顫鳴光芒暴漲,像是火炬一樣熊熊燃燒起來,向空中噴射出沛然莫御的妖異寒芒,正是法家絕學「一燈能除千年暗」!
「忽——」那玄色的光瀾在虛空中與湧動的元氣水乳交融,迅速鋪展彌合,形成一片詭異的光海,波瀾壯闊如燈焰閃耀兇猛撞擊在烈焰火山之上。
「轟隆隆!」紅黑兩色的光團劇烈衝撞,也不知是海點著了山,還是山燒起了海,赤焰鼓蕩玄光沸騰,炸開一道道震耳欲聾的巨雷聲。
大團大團的流光從暴風驟雨的中心拋撒出來,就似盛夏傍晚天邊的流火濃艷絢爛。
這完全出乎了灰衣人的意外,唐雪落的修為赫然是這些少年中的最強者,憑借逆天命盤恐怖的加持神威,竟將境界提升至新月之境,即使單打獨鬥也絕非一時半刻能夠拾掇下來。
況且,在一旁還有林隱、姬澄澈等人虎視眈眈不容小覷?
「轟!」又是一記地動山搖的巨響,灰衣人畢竟技高一籌,在須臾的僵持之後催發神功終於成功擊碎了千巖火咒。
孰料唐雪落神情從容,芊芊玉指在逆天命盤上輕輕一推一轉,櫻唇低聲吟誦咒語,四周虛空陡然大亮,崩碎的赤焰彷彿死灰復燃涅槃重生,托起千羽三足金烏,幕天席地湧向灰衣人。
她的蔥指再轉,逆天命盤忽明忽暗彷彿盤心有一團神火在燃燒,又釋放出一蓬冰藍風暴遮蔽半邊夜空,猶如藍色的雪浪以排山倒海之勢旋踵而至!
一旁姬澄澈趁機脫出灰衣人的氣機鎖定,橫刀調息又驚又喜。
他熟背十萬巫典,於見識上實不遜色於當世任何一位巫道宗師,一眼便認出唐雪落施展的是「大日金烏咒」與「極地冰風咒」,這就相當於兩位新月境的靈修強者在同時發動巫咒圍攻灰衣人,而且兩道巫咒一為至剛至陽一為至陰至柔,相輔相成冰火兩重天,威力遠非一加一那麼簡單。
但不要說是普通的靈修,即便是元境強者十人中也未必能有一個擁有這等瞬發冰火雙咒的功力。
由此可見,唐雪落的天資悟性是何等的出類拔萃舉世難求。
難怪,巫教高手如雲耆宿如雨,卻也心甘情願推她為大司命。這不僅僅是感激唐雪落帶回了逆天命盤和十萬巫典,更是對她的修為表示心悅誠服的認可與期許!
「卡啦啦……」灰衣人的身影瞬時淹沒在冰天火海中,唯有巨尺幻化的黑芒如同千百條閃電若隱若現縱橫翻飛。
當最後一抹黑電隱去,金烏流散冰風消融,緩緩重露出灰衣人的身影。
他的袍袖半邊焦黑冒起冉冉煙氣,半邊染霜升騰裊裊寒霧,看定唐雪落道:「原來姑娘是巫教大司命。」
「我是唐雪落,但閣下卻非殤馗。」
唐雪落一語驚人,明眸清澈如水沉靜道:「修為、氣魄、智慧、膽識……假如你是殤馗,破法宗早亡於韓無非之手。」
灰衣人嘿笑道:「我若非殤馗卻又是誰?」
姬澄澈腦海中靈光乍現,指著灰衣人道:「傳聞中殤馗有兩大替身,號稱左右暗影,左影鍾離魑,右影司馬魅。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就是鍾離魑。」
灰衣人眸光爆閃,注視姬澄澈緩緩點頭道:「不錯,我是鍾離魑。你從何處知曉左右暗影的秘密,而且一眼認出我的身份。」
姬澄澈道:「你的左手食指上戴著一枚黃銅戒指——我早該猜到的,殤馗怎麼會親自前來?只是我沒想到,一個替身的修為即已達到大日普照的境界,殤馗本人該是何等了得。」
鍾離魑冷笑道:「我也沒想到,破法宗最大的秘密居然會被你一語道破,今天晚上委實驚喜不斷。」
他目光轉向林隱道:「你也是大先生的弟子?劍法相當強,千萬不要死得太早,不然我會失望。」
林隱淡淡道:「不勞費心,我注定要成為元界第一劍聖。」
鍾離魑一怔,旋即呵呵冷笑側目望向哲宇航道:「你和汪柔都是軒轅帝君的門人?」
哲宇航鼻中輕嗤一聲並不回答,鍾離魑道:「很好,今晚的收穫遠遠超乎我的預料,著實不虛此行。」
他瞟了眼皇宮方向,接著說道:「我該走了,各位後會有期。」
「沒有後會,」姬澄澈手按胎元神刀目光炯炯,「閣下請留步。」
說話間,步滄桑、關應物、麻桿兒和竇豹等人盡皆趕到,劍拔弩張只等出手。
鍾離魑仰天一笑道:「你以為憑你們幾個再加上錦紅鯉便能留住老夫?」
忽然有人應聲道:「你以為老子的天都城是飯館,擦乾抹淨拍屁股就能走人?」
鍾離魑勃然變色,吃驚道:「姬天權!」
「嗚——」虛空破碎,一隻大手從夜幕後遽然伸出,劈頭蓋臉蠻不講理地搧向鍾離魑。
鍾離魑一聲銳嘯身形沖天而起,舞動巨尺護身試圖擺脫那隻大手籠罩的範圍。
「砰!」大手一揮正拍在了黑色巨尺上,鍾離魑的身
形巨震向後飄飛,嘶聲道:「只手四海跪!」
「卡啦啦、卡啦啦……」他的右臂迸射出一串串刺眼的赤芒,皮開肉綻血珠四濺,竟是在姬天權雷霆萬鈞的一擊之下大敗虧輸。
那隻手抽飛了鍾離魑之後,並未趁勝追擊而是慢條斯理地抖落了兩下往回收起,罵道:「娘的,鬧騰半天只來了個假貨。」
鍾離魑氣得七竅生煙,奈何心知肚明自己絕非姬天權的對手。
隆武皇帝既然能夠施展出「只手四海跪」,其本人勢必就在上林苑。
想皇帝出行,豈會少了身旁的護衛?難怪錦紅鯉根本懶得露面,可笑自己懵然無知,還以為能在上林苑中來去自由。
他的右臂宛若爆米花般不停炸響,經脈扭曲沒了知覺,只能將巨尺交到左手,順風飄縱往西疾退。
哪知將將飛掠出十餘丈心頭警兆突生,姬天權的巴掌又從後方的夜幕裡伸出,不由分說搧上來道:「老子有准你退下麼?」
鍾離魑咬牙催發真元,巨尺黑光衝霄散發出森森氣機,劈擊在姬天權的巴掌上。
「啪!」他的左臂應聲無力垂落,連人帶尺又飛了回來。
眾人相顧駭然,俱都忘了喝彩。
自大漢定都天都城,姬天權幾乎從未在人前出過手。
儘管他是公認的當世十聖之一,並自詡為「季聖」,亦就是除去天王老子和元始道君,古往今來天上地下就數他隆武皇帝最大。可是如今的真實修為究竟臻至何等地步,卻也無人知曉。
但今夜姬天權小露兩手,就打得鍾離魑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兩掌廢雙臂聲來人未出,如此蓋世神功試問天下幾人能是敵手?
林隱、哲宇航的眼睛閃著光,目不轉睛觀察著姬天權的大手,各自體悟其中玄機。
姬澄澈卻想得更深一層,隱隱猜到姬天權殺雞用牛刀絕非閒極無聊之舉,而是借此向各方傳遞某種信號,甚至是警告。
至於他今夜為何會出現在上林苑,不免也會令人浮想聯翩。
轉眼間鍾離魑被搧得七葷八素怒吼連連,猶如一隻無頭蒼蠅四處亂撞始終逃不出姬天權的掌控。
「啪!」姬天權又是一掌按落,可憐鍾離魑手腳俱廢無力抵抗,就像一塊烙餅般被硬生生拍進泥裡,大吼一聲昏死過去。
直至這時五官中郎將徐克儉才現身,指揮麾下將鍾離魑捆綁起來拖了出去,朝姬澄澈抱拳禮道:「殿下,此人大有用處,我要帶回官署嚴加拷問,告辭!」
姬澄澈不滿道:「你把他帶走,我這裡被打壞的房子誰來賠?」
徐克儉望了眼汪柔,微笑道:「汪姑娘受傷不輕,殿下可要請太醫來小心照料?」
姬澄澈凜然一驚,聽出徐克儉話裡有話。
顯然,徐克儉已開始懷疑汪柔的身份,但他是在善意提醒還是有意警告自己,卻從神色語氣裡察覺不出絲毫端倪。
他微微頷首,回答道:「她是我的人,我自會用心照料。」
徐克儉笑而不語,再施一禮轉身離去。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兩人的這番問答在旁人聽來未必還是同樣的意思,一雙雙眼睛不約而同朝姬澄澈看來。
汪柔這才發覺自己居然還靠在姬澄澈的懷裡,急忙輕聲道:「主人,我的傷不要緊。」
她掙開姬澄澈的懷抱雙腳落地,頓感左腿劇痛刺骨直疼得額頭滲出冷汗,只能全憑右腳支撐。
姬澄澈皺了皺眉道:「你的腿傷成這樣,何苦逞強?」
汪柔不語,俏臉慘淡若金黛眉情不自禁地蹙在一起,感覺到腿部一陣陣巨痛錐心刺骨。
唐雪落走了過來,嫣然一笑道:「汪姑娘,水榭已毀不如今晚你就和我一起住吧。」
汪柔愣了愣,身軀瞬間變得冰涼,少女的直覺最是敏感靈驗,她豈會瞧不出唐雪落與姬澄澈目光彼此交換間含情脈脈?
略作遲疑,她輕點螓首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