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8.第38章 鞭刑懲戒(下) 文 / 牛語者
「啪!」
第九鞭落下,林隱背上早已體無完膚。
他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雙手插入泥土中,十指鮮血淋漓。
他昏沉沉覺得自己正在飄飛,眼前的景物模模糊糊不斷晃動,耳朵裡嗡嗡作響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九,這才第九鞭!」
心底裡,一個聲音喚醒他逐漸沉淪的神智。
「呃——」一聲長長的呼吼,他從地上第九次挺直了身,儘管身軀不住晃動搖搖欲墜,但腰桿是直的,胸膛是挺的!
不僅僅是夜火部落的戰士,所有目睹此情此景的人無不聳然動容。
汪拓北皺著眉頭,欲言又止道:「林兄夠了,再打就會出人命。不如我替林隱討個人情,剩下的那些鞭暫且記下如何?」
林寒寺面頰的肌肉幾乎不可察覺地顫了顫,徐徐道:「大那顏的好意在下感激不盡。但既然是做錯了事,就必須受到責罰。」
「十!」林隱一聲大吼。
「啪!」第十鞭落下,他一口血箭噴出,身體失去所有力量往前倒下。
有人已情不自禁地閉起眼睛,沒法繼續往下看。
戈壁奇嘿嘿笑道:「林那羅,你心裡就算不痛快,又何必拿小孩子撒氣?此事傳了出去,莫說夜火部落,放眼北荒各大部落,恐怕都對你……另眼相看,嘿嘿!」
林寒寺恍若未聞,邁步走向林隱。
他俯下身目光中流露出愛憐之意,沉聲道:「林隱!」
「父親!」隱約聽到林寒寺的呼喊,林隱精神一振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抬起頭來道:「我……能行。」
忽然之間他呆了呆,彷彿看到父親的眼睛裡有淚光在閃動。
「林隱,夠了。」
林寒寺抬起頭時已然神色如常,吩咐道:「鐵櫟!」
「那羅!」鐵櫟急忙應道。
只見林寒寺緩緩向著營門方向跪下。
「父親?!」林隱心頭疑惑,旋即立刻猜出林寒寺的用意,奮力叫道:「我挺得住!」
林寒寺看了兒子一眼,語氣平和而不容置疑道:「養不教父之過,剩下的十鞭我代林隱受刑!」
「那羅?」鐵櫟驚愕地瞪大眼睛,一時間尚未反應過來。
「林兄,你這是何意?」汪拓北這回是真的驚訝了。
對於一位龍族部落首領而言,鞭刑無疑是莫大的恥辱,甚至比殺頭更難令人接受。
林寒寺神色坦然,脫下上衣露出傷痕纍纍的胸膛與背脊。
鐵櫟的目光一凝不由自主落在林寒寺背後一條尺許長的傷疤上,那是當年他為了救自己而險些喪命留下的。
「十鞭,開始。」林寒寺合上雙目。
周圍鴉雀無聲,如死一樣寂靜。
林隱睚眥欲裂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到底沒有說出來,淚水模糊了視線。
他捱汪柔馬鞭的時候沒有哭,他被父親斥責的時候沒有哭,他遭鞭刑血肉橫飛遍體鱗傷的時候更是沒有掉過一滴淚!
然而此時此刻,林隱淚流滿面。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哪怕再是堅強勇敢頂天立地的男人,在他內心深處總有一片柔軟需要呵護,又最被容易觸及。
鐵櫟的眼眶裡淚花閃爍,一聲不響對著林寒寺的背影跪倒,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鐵櫟遵命,立刻執行!」
他拔身站起揮舞蟒皮鞭,在空中甩出一道雪色弧光,響亮地擊打在林寒寺背上。
「啪、啪、啪啪……」
一鞭一鞭又是一鞭,林寒寺的背上血肉模糊,卻始終屹立不倒。
林隱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雙手使勁插入深深的泥土,渾然不知疼痛。
「啪、啪、啪啪啪……」
鞭聲不絕於耳,汪拓北臉上虛偽的笑容漸漸僵硬漸漸淡去。他忽然發覺自己在這裡根本是個多餘的人,或許來找林寒寺問罪尋仇什麼的,是這輩子做得最愚蠢的決定。
他還能說什麼?他隱隱預感到,如果現在再向林寒寺開口,估計其他部落的首領會心懷不忿甚至以為自己敲詐。
在他的身後,汪柔猶如一隻受驚的小鳥摀住耳朵閉緊眼睛,嬌軀不住地顫慄。
戈世達和齊陽輝等人也不再叫囂,望著眼前的一幕莫名的遍體生寒。
都說虎父無犬子,林寒寺、林隱,這對父子的骨頭都實在太硬,寧可流血也絕不肯低頭下跪求饒。
流翠原上空的天色越來越暗,狂風大作吹動人們的衣袂,暴風雪要來了。
「啪!」最後一鞭落下,鐵櫟這樣一個鐵打的北荒豪傑終於禁不住失聲嚎啕,遠遠拋開被鮮血染紅的蟒皮鞭,跪倒在地。
「鐵櫟,站起來!你是北荒第一神箭手!」林寒寺喘息著喝令道:「你可以死,但不可以跪!」
「是,那羅!」鐵櫟抹去淚水,叫道:「藥!」
 
夜火部落的醫師如夢初醒,急忙取出金瘡藥遞給鐵櫟。
林寒寺看也不看,吩咐道:「先給林隱敷上。」
醫師忙道:「那羅,我這裡還有一盒!」手忙腳亂地奔到林隱身旁為他敷藥。
汪拓北和戈壁奇對視了一眼,均看到對方眸中透出的凜然。
戈壁奇咳嗽聲道:「大那顏,快變天了,我們趕快離開,莫要耽誤他們父子治傷。」
汪拓北點點頭,朝林寒寺攤開手道:「林兄,這事真是……唉,柔兒和世達也有不對的地方,你和林隱多多包涵。」
林寒寺臉色蒼白,說道:「大那顏客氣,恕我不能遠送。明日的賠罪酒……」
「不急不急。」汪拓北擺擺手笑著說道,只是臉上的肌肉怎麼看都有些僵硬。
他看著林寒寺背脊上的鞭傷,暗暗歎口氣,說道:「你們父子好好養傷,三天後是龍珠大會召開的日子,有什麼事我們到時候再談。」
林寒寺點點頭道:「謝大那顏。」
汪拓北等人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明明是林隱父子受了鞭刑,那模樣倒似他們吃了教訓。
戈壁奇走出營地外,低問道:「大那顏,明天的事就這麼算了?」
「不可能。」汪拓北陰著臉道:「但今天的事很快就會傳遍星野城,在這個時候你我再強迫林寒寺帶傷擺酒賠罪,十有*會激起眾怒。」
「林寒寺,他這是在以退為進,施苦肉計?!」
汪拓北冷冷一笑道:「沒關係,他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在北荒冰原上,歸根結底還是要靠實力說話!」
戈壁奇點點頭,回望了夜火部落的營地一眼,嘿笑道:「那便讓姓林的多活兩天!」
此刻的營地中,林寒寺直等汪拓北等人走遠,才低聲道:「林隱,你恨我麼?」
林隱搖頭,回答道:「我只恨自己不夠強,保護不了夜火部落。」
林寒寺凝視兒子,痛苦道:「如果我要你在營帳外再罰跪一夜面壁思過,你……頂得住麼?」
林隱迎上父親的目光,面容中泛起一絲堅毅的笑,應道:「嗯!」
林寒寺看著林隱臉上的笑容,不覺也露出了一縷笑意,握住兒子的手緩緩道:「父親不會令你失望的。」
林隱點頭,「我知道。」
林寒寺站起身,高聲道:「鐵櫟,今晚林隱就在營帳外罰跪思過,你負責監督!」
沒等鐵櫟答應,就聽到營帳後響起姬澄澈憤怒的聲音道:「林叔叔,好漢做事好漢當,打人的事也有我一份!」
他和唐雪落去找商梵衣,在營帳裡剛剛將與汪柔等人發生衝突的事情經過說到一半,就聽到營地裡一陣騷動,有夜火部落的族人在傳道:「不好了,那羅下了命令,林隱要受鞭刑!」
姬澄澈和唐雪落大吃一驚,便欲跑出營帳看個究竟。
哪曉得他剛剛抬腿,就聽見商梵衣說道:「不要去。」
「為什麼?」姬澄澈大惑不解,望向商梵衣。
商梵衣道:「林寒寺要懲戒林隱,相信一定有他的道理。」
「什麼道理,分明就是顛倒黑白!」姬澄澈怒道:「不行,我要找林叔叔論理!」
唐雪落也道:「婆婆,林隱哥哥是為了我才受罰的,我也要去!」
商梵衣伸手握住兩人的胳膊,如老鷹抓小雞般捉到面前,板起臉道:「你們兩個,連婆婆的話也不聽了?你們太小,還有許多事不明白。」
「婆婆,放開我!」姬澄澈使勁兒掙扎,商梵衣的手就似鐵鉗般難以撼動。
唐雪落急得要哭出來,說道:「婆婆,我要不理你了!」
商梵衣微闔雙目凝神須臾,說道:「汪拓北帶人來了。你們聽婆婆的,先不要出去,讓林寒寺來處理此事。」
姬澄澈哪裡肯聽,拳打腳踢卻怎也脫不開商梵衣的手掌,被困在營帳裡無法離開。
直到汪拓北等人離去以後,商梵衣才放開姬澄澈和唐雪落。
姬澄澈如離弦之箭般奔出營帳,正聽到林寒寺要林隱再跪一夜,禁不住怒火中燒。
待看清楚林隱背上慘不忍睹的鞭傷,姬澄澈又是一驚,隨即一言不發拔出龍陽神劍直衝向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