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冥虛初現 文 / 流年憶月
蒼穹之上,浮雲浩淼,日月星辰都沉於足下,數座宏偉的宮殿在天際若隱若現,宮殿錯落有致,金碧輝煌,琉璃紅瓦,雕欄畫棟。宮殿彷彿自遠古時期便佇立在這裡,充滿了古樸的滄桑。
在宮殿外圍,一株參天大樹聳立在浮雲之上,枝幹粗壯如虯龍,枝葉龐大如傘蓋,高聳入天,彷彿要將天地籠罩,龐大而不見盡頭。樹葉上點綴著斑駁的光點,充滿著朝氣蓬勃的生機。微風拂動,樹上捎落清新的氣息,就像是大自然裡不受污染的空氣,空靈清澈。
一位衣著白衣的男子手持權杖,佇立在大樹之前,他全身散發出寒冷的氣息,似乎透過大樹看往浩淼星空,眼底盛滿星斗,深邃而看不清其中情緒。
他站在這裡已經許久,任微風拂亂他淡金色的長髮,仍如化磐石,巋然不動,不受萬物打擾。
直到身後一人走來,方打斷了他。
「穆青自爆而亡了。」來人的聲音平淡,不帶一分的情感。
白衣男子聞言毫無反應,彷彿這驚人的消息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怎麼,不去看望他麼?」來人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但白衣男子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知道。」
「呵……」來人嘴角劃開更深的諷笑,長眉一挑,不陰不陽地道,「真是無情,枉他為你斷情絕愛,修煉成仙。」
白衣男子微一側身,露出完美的側顏,雙目視線緩緩上挑,半晌才把來人的身影放入眼中:「你話多了。」
來人眉頭也不動一下,目光在白衣男子的面上掃動了一番:「世上可無後悔藥。」
「你呢?」白衣男子手中權杖一緊,篤在地上震開一道氣波,「帝玄。」
來人竟是當日消失在孟雲訣面前的帝玄,此刻他身著一身廣袖紫袍,腰扣金封,手中一把權杖高達數寸,忖得他身形修長,渾身散出王者的氣息。對於白衣人的問話,帝玄不答反笑:「難得,你關心吾。」
「自作多情。」白衣男子毫不客氣地反諷一句,一向高傲的帝玄卻沒有生氣,反而笑道:「帝曜,吾與你不同。」
「結果一樣。」名為帝曜的白衣男子完全轉過身來,他的長相竟與帝玄一模一樣,不同的,便是其額間的天諭印及發眸都是淡金色的,顏色像極了初升的朝陽,充滿暖意,可是他出口的話卻冰冷無情,「都是天各一方。」
「你是如此認為?」帝玄眉梢一挑,諷意更甚。
「你我身份注定一切。」
「注定?呵,好笑,吾便是天,便是地,天地間誰人可注定吾之事!」帝玄雙目一凜,凌厲之色射出雙眸。
帝曜面色不動,森冷如常,就像是寒冬裡的冰霜,冷到骨子裡,無情徹底。
「莫將吾同爾相提並論。」帝玄甩袖離去,兩袖長風,送去別有深意的話,「若是凡人死了,吾至少會去埋了他。而你,」微風輕拂,捎來些微暖意,卻擋不住他的冷言冷語,「卻不會。」
眼看帝玄轉身離去,帝曜禁不住問道:「你去何處?」
帝玄頭也不回,鄭重地道:「去有人氣的地方。」語落,他虛空一點,開出穿界門離開了。
天地驟然變化,穿界門消失之時,他已來到了人界。略帶污濁的空氣撲鼻而入,還未適應的帝玄擰了擰眉,揮手散開了週遭的濁氣。突然,額間天諭印一燙,散出光亮,在他眼前浮現一幅畫面。
萬里高空,孟雲訣憑一己之力駕馭噬魂冥獸,收為奴役,卻不知何故,從空墜落,而孟雲訣卻無任何應對措施。
「嗯?」帝玄指按天諭印,用心感念,驚覺孟雲訣靈力蕩然無存,一點也不剩。
凡人,你真是膽大。
這次,你又將欠吾一命。
帝玄臉上逝過笑意,猛然朝天一躍,穿入雲層。
浮雲忽然就像被攪動一般亂舞,倏然,雲層裡內綻放出紫色精光,霞光萬丈,把雲朵映得一片紫色。
雲層上響徹一聲清嘯,天地驟暗,紫電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辟里啪啦地打落在雲層之上。倏然間,一龍首獅身的龐然大物穿雲而出,雙翼一震,雷霆匯聚在其雙翼之上,紫電纏繞,電閃雷鳴,穿雲裂空,振翅飛向孟雲訣所在之地。
風馳電掣,龐然大物如離弦之箭,眨眼出現在孟雲訣下方。寬大的雙翼奮力一抖,將其穩穩地接在了自己背上。
正在下墜的孟雲訣,突然感覺到後背一沉,竟是落到了實物之上,他一摸身下之物,首先感覺到的是柔順的皮毛,接著再是溫暖的體溫。
什麼東西?他迅速地一翻身,一龐然大物就闖入眼中,通體紫色,龍首獅身,雙翼展開足有數丈之長,形如蝙蝠之翼,翼身部分卻遍佈滾滾紫電祥雲,竟是由紫電祥雲構成其翼身,一揮翅,便有無數紫電放射出紫色光芒。
這是……「冥虛!」
記憶裡冥虛的畫像衝出腦海,孟雲訣面色一驚,太昊真人尋了多年之人,竟突然出現在眼前,這是多諷刺的事情。
「嗯?」恍然間,坐下冥虛發出了質疑的一聲,孟雲訣聞言後陷入沉思,雖只是一個簡單的語氣詞,但卻讓他聽出了熟悉的味道,好似……還未等他認出聲音,突然他腦袋一重,就像被什麼力道穿過一般,雙眼發黑,搖晃了幾下後他就噗地倒在冥虛身上,不省人事。
當黑暗在眼前降臨的時候,他過往的記憶就像塵封已久
的潘多拉盒子,被突然掀開,伴隨著煙塵,惡魔般的記憶碎片爭相湧出,充斥在腦海之中。
那一日朝陽正好,小骷髏在他身後朝他招手,他卻毅然地離開死靈界,回到了人界。
那一日紅日初升,帝玄靜靜地躺在寒玉床上,微笑著化成靈光消失。
這一日日正當頭,太昊真人莞爾一笑,決然地告別,以犧牲己身為代價,灰飛煙滅。
生離,與死別。
他不是沒見過生離死別,但卻第一次痛得無法言語。明明太昊真人就在眼前,明明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救下太昊真人,明明太昊真人可以不死。
可是,太昊真人就這麼眼睜睜地在自己面前逝去了,就這麼毫無徵兆,就這麼沒有準備地,走了……
心口就像被一塊大石堵住,沉重得難以呼吸。
曾經他們舉酒對飲,曾經他們鬥法切磋,曾經他們大談山河日月,曾經……
還有那曾經陪他出生入死的小骷髏,曾無意中幫他數次的帝玄,他們都與自己離別了。
世事無常,不能長求宴席不散,只是能否讓時間停滯在他們離開的那一瞬,讓他多看即將分別之人一眼。
可惜,世上並無後悔藥。
一滴淚水懸在眼角,當過往的記憶反覆在腦中遊蕩時,他終於不爭氣地落下了一滴淚。
頃刻,便像是積壓多年的情緒都宣洩了出去,衝開了閉合的閘門,體內阻滯多時的靈力隨著情緒遊走,豁然往上一湧,打開了阻礙多時的胸腹靈區。
同時,元力突地一下,延伸出了胸腹的模樣。澎湃地靈力洶湧地在胸腹靈區闖蕩,最後平均地分散到各個角落。
沒想到,他竟在生死感悟中,突破了大境。
真是,可悲可笑。
他自嘲地在嘴角劃開哂笑,終於疲憊地陷入沉睡。
等到他從長遠的記憶裡走出來時,入目的是漆黑夜色。
他記得自己沉睡時尚是白日,怎麼這一睡,就睡了如此多時。
「突破大境,竟還醒得如此之快,凡人你當真讓吾大開眼界。」
熟悉的男聲灌入耳中,孟雲訣循聲望去,只見久未出現的帝玄雙手環胸,背靠一株大樹之上,笑看蒼生。
孟雲訣並未理會他,急於尋找太昊真人的魂魄碎片,發現那些碎片形成了一個圓球狀,正完好無損地漂浮在自己面前。一口氣鬆懈下來,他看向帝玄沒有一絲驚喜,反而起身抓上了帝玄的衣襟,面色沉如暗夜,聲音裡充滿了質問:「你與太昊真人是什麼關係。」
「凡人,」帝玄眉宇間湧現幾分不悅,扣指一彈,想打開孟雲訣的手,沒想到他反而抓得更緊,全然不顧被打紅的手背,帝玄眉心一沉,聲音更沉,「沒人敢如此對吾說話,你最好不要嘗試吾發火的下場。」
孟雲訣雙唇一抿,沉思半晌後,考慮到帝玄的性子,為免惹是生非,鬆開了手,但眼底的質問不減一分:「你究竟與太昊真人是什麼關係。」
帝玄整了整衣衫,嫌棄地撣開衣襟上的灰塵,語氣淡漠,毫不客氣地問道:「你憑何認為吾與穆青有關?」
「穆青」是太昊真人的俗名,此刻從帝玄口中聽來,頗有幾分意味深長的味道。
「太昊真人身上有與你額上紋印一樣的印記,他這些年一直都在尋找冥虛,而你,」冥虛的嗓音與帝玄的聲音,融為一體,毫無違和,孟雲訣努力平復情緒,壓著嗓音道,「便是冥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