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算計一 文 / 雲洛裟
康熙的再次昏迷,並沒有引起太大的恐慌,悟明大師說了無礙,明日即醒,那是連太醫都不用請了。
豐離當即請辭離宮,可孝莊卻是不許,只讓豐離回慈寧宮好好地休息,心煩意亂的豐離別無他法,只能回了慈寧宮,蒙頭躺在床上,卻是睜大著眼睛睡不著。
雙手腕的淤青還在,他抱著她落的那一滴淚,似乎透過了衣裳,滾燙的灼傷她的肌膚,還有他臨走時說的話,看她的眼神,豐離沒有辦法否認,他愛她,很愛很愛呢!豐離閉著眼睛,卻怎麼都忘不了那個包含了所有情緒的眼神,縱然明知道這個人給她帶來了無法解決的局面,她卻終究怪不起他來!
第二日起來,沒有人提起昨日那一天一夜的事兒,恢復平常的康熙前來請安,悟明和尚已不見了人,若不是外面傳得沸沸揚揚捉拿天地會的亂賊,豐離真要以為,她只是做了一個夢,如此的粉飾太平,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豐離一再提了出宮,孝莊卻一直顧左右而言他,連帶著端獻也一直都呆在了慈寧宮。
好不容易挨到了元宵,一大早的,孝莊道:「過了今晚,阿離若想出宮,那就去吧!」
突然這麼爽快地放人,豐離當然開心的,福身行了謝禮,只是她沒有看到,孝莊和端獻同時露出那十分複雜的眼神。今晚,只要過了今晚……
元宵燈會實乃盛況,宮裡也早已掛上了各種各樣的花燈,有蓮花的,福字的,傳統的……看得人眼花繚亂。可是,看燈就看燈,打扮她做什麼,倒是端獻聳聳肩表示,你年紀又不是七老八十,打扮打扮漂亮不是很正常嗎?老人家的,還是喜歡小姑娘打扮喜慶點的,看得舒服!
好吧,這是老人家來說的,那就依她們吧!豐離由著蘇麻喇姑帶著宮女把她一通打扮,換上了鮮艷的紫色旗袍,梳開她的劉海,露出光亮的額頭,豐離如今雖小,各方面發育得卻是極好的,只是平日裡她總往把自己往小裡打扮,十四歲的姑娘,愣是看起來像十二歲的少女。
被蘇麻喇姑帶人一收拾,完全把她的優點都亮了出來,彎彎的柳月眉,高挺的小鼻子,明亮嫵媚的大眼睛,紅唇欲滴,饒是身為女人的在場幾個,看得都不由心跳加速。
「這麼打扮,太過了吧!」豐離一照鏡子,皺起眉頭問。蘇麻喇姑立刻接道:「不過,不過,怎麼會過呢。姑娘家家的,就該好好打扮,莫不成,要等老了再擦粉抹腮啊!離格格這麼一打扮吶,可真是好看,主子瞧了啊,一准歡喜。」
蘇麻喇姑一臉與榮有焉的樣兒。都已經這麼說了,就是過了,豐離也不會洗了再重新打扮吶!
陪同端獻一塊出去見了孝莊,孝莊看到盛妝的豐離時亦是一驚,卻很快恢復了,「時候不早了,走,皇上都已經等著我們了呢!」
元宵佳節亦是設宴慶賀的,而一年之中的宮宴,也唯有這一次是難得的男女一同設宴,雖然兩處稍有間隔,但若是瞧人,那是瞧得十分清楚的,這也算是一場大型的相親宴!
果然康熙已領著眾妃嬪阿哥在慈寧宮外候著孝莊,待見到盛裝的豐離,眾人眼中都閃過驚艷,大阿哥大大咧咧地道:「阿離表妹這麼一打扮可真是好看!」
其實回京以來,豐離真沒跟哪個人有過多的接觸,不過在慈寧宮呆了這些日子,每日幾個阿哥給孝莊請安,因為小時候跟大阿哥還有太子放過一次炮竹,是以相比其他人會比較熟,有時候也會說上幾句話。大阿哥這麼誇讚,那是真心話,豐離也回以友善地一笑,然後,大阿哥呆了,好吧,豐離趕緊斂了笑,一本正經地福了福身,算是謝他誇獎了!
孝莊衝著大阿哥道:「都成親的人,可不能學著旁人油嘴滑舌的!」這算是警告,卻讓諸人都鬆了一口氣,看來太皇太后沒有意思要將豐離許給諸位阿哥。唯有懿貴妃看著豐離的眼神閃過一絲陰狠,豐離捕捉到了,心頭一緊,今晚一定要小心這位懿貴妃。
「格格!」餘韻拉了拉豐離的衣裳,提醒她眾人已經走遠,豐離回過神,立刻跟上。
「阿離!」才到設宴的御花園後面的長青殿,大著肚子的流舞就過來,一通給孝莊端獻請安,嘴甜地逗了孝莊之後,立刻巴著豐離不放。
「好些了嗎?他還有沒有鬧你?」流舞自有孕之後反應極大,吃什麼吐什麼,是以這些日子以來都呆在家裡養胎,沒能進宮!如今六個月了,看流舞的氣色不錯,豐離摸了摸她的肚子關心地問。流舞搖頭道:「好多了,都有半個月沒鬧了,所以今我才讓世子爺帶我進宮來看你。阿離,你好不好?好像瘦了,不過,阿離真漂亮,以後阿離天天都要打扮這麼漂漂亮亮的才是!」
豐離翻了個白眼,自動把流舞後半句的話屏蔽,蘇麻喇姑被孝莊派了過來,「世子福晉,離格格,快入座吧!老祖宗可等著你們倆呢!」
「嗯嗯,還是老祖宗想著我們,走,阿離!」流舞拖著豐離就往那邊去,只是還沒入讓座,卻被蘇麻喇姑分開了她們,「世子福晉可得跟著福晉,你這大著肚子的,離格格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可不懂得照顧你!」
讓人護著流舞到她婆婆那處,流舞也知這個理兒,只讓豐離宴過之後來尋她,也就乖乖聽話地回了。蘇麻喇姑帶著豐離走到孝莊的身邊,只居端獻之下的位子。
「今日元宵,如此佳節,自當歡慶,諸位共飲之!」康熙舉杯敬酒,眾人回敬,俱一飲而下。一杯過後,自是隨意,康熙自與他的朝臣說話,觀賞著歌舞,端獻低聲問了豐離,「可能飲酒?」
她可沒忘幾年前,豐離喝了流舞給的果子酒醉得不省人事兒的事兒,是以有此一問。豐離點了點頭,表示還行,當年會醉,那是因為年紀太小,誰會像流舞一樣,三四歲就跟著蒼澤喝酒長大,七八歲已是千杯不醉的,她這身體是個
正常人好吧!
「離格格為太皇太后祈福多年,可是辛苦了!」豐離的正對面正是懿貴妃,這麼明顯地給豐離挖坑,豐離應了一聲還好,再不多言。懿貴妃不為豐離的冷淡所動,輕輕笑道:「離格格的漢話說得甚好,可有學過漢學,比如琴棋書畫?」
「懿貴妃過獎!」回答依然冷淡,就是不接懿貴妃的話,懿貴妃也不急,「老祖宗,依著往年的規矩,宮裡的姐妹們,還有這些八旗貴女都準備了些節目助興,離格格也算是入京多年,又曾為老祖宗祈福多年,對老祖宗最是孝順的了,為慶賀老祖宗病癒,祝老祖宗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不如請離格格出個節目,以表心意吧!」
許多人都不明白,懿貴妃這是著魔了吧,竟然擺明了找豐離的麻煩,沒看見端獻大長公主那陰著的一張臉嗎?這麼藉著孝莊的名頭為難豐離,孝莊不生氣嗎?
孝莊沒理懿貴妃說得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只問豐離道:「阿離,你怎麼說?」
「懿貴妃於老祖宗危難之際獻上救命良藥,居功至偉,莫說有這諸多的理由,縱是沒有,懿貴妃有意讓阿離表演一翻,阿離自無不從。不知懿貴妃想看我出個什麼節目呢?」不就是想看她出醜嗎?如她所願好了,只是最後,看誰哭嘍!
掩帕而笑,懿貴妃道:「離格格且看著來就是了,只要有這喜慶之意,什麼節目都行!」
似是大方卻含著輕蔑瞧不起豐離的模樣,當真是氣人吶。豐離呵呵地笑了,「既然貴妃沒要求,那我就按我的心意來了。早前在科而沁時老輩人說起,太皇太后在蒙古時最喜跳舞,阿離不才,便以一支鼓舞,以壯大清士氣大敗噶爾丹部,太皇太后萬壽無疆,老當益壯!」
那含笑的眼睛,亮得如同天上閃爍的星星,附身對餘韻吩咐一通,豐離衝著蘇麻喇姑道:「蘇麻嬤嬤,有勞你派個宮女帶餘韻去為我取工具來!」
「好的呢!」蘇麻喇姑立刻讓人帶了餘韻離去,豐離端起酒杯,「敬懿貴妃的,希望你也能給我們大家一份驚喜!」
一飲而盡,盡顯豪情,衝著懿貴妃揚了眉頭,懿貴妃沒有選擇地喝了面前的酒。而那原本在台上的伶人已然退下,七八個太監抬了一個大鼓放在舞台中間,於大鼓四周擺放了八個小鼓,康熙那邊已經知曉來龍去脈,更知道是豐離要上台表演,摸了摸心口,他想要揮去心中那莫明的情緒。
豐離脫下花盆底鞋,赤腳走向舞台,翻身一躍上了大鼓,取了鼓槌於手中,式起,輕輕地敲起著,動聽的鼓聲陣陣入耳,隨著鼓聲,豐離的身形亦顯出漂亮的舞姿,鼓聲快而身形變動得快,高低分明,一時似如春雨落地,一時又如千軍萬馬疾行,起伏驟變,於**之際,豐離以雙鼓槌疾過八面小鼓,又快速變換,一字並開,雙擊而下,如玉的纖足亦作鼓槌,四下並擊,翻身旋轉落地,曲畢,舞畢!
面若桃花的少女驕傲地昂起頭,福身謝幕,挺立背剪雙手,笑靨如花,遺世而**。懿貴妃掐著掌心,連溢出了血絲亦不曾察覺。「好,好樂好舞!」隨這一聲叫好,雷霆般的掌聲叫好聲,亦紛紛而起。
豐離笑笑收下誇獎,她受之無愧,走到懿貴妃的面前,「貴妃娘娘,我也等著你的表演呢!」
丟下這話,轉身走回位子,側立坐下,餘韻蹲下為她小心地套上襪子,豐離瞧了懿貴妃還同動,「貴妃娘還不動,莫不是自認比不上我這個打小蒙古長大的格格?聽說,貴妃娘自小聰慧,八月能語,一歲就能背詩,成年後琴棋書畫那是深得諸大家的誇獎。若是貴妃娘娘想不出能勝我的節目,不妨這樣,娘娘起舞,我為娘娘調奏,若是娘娘能跳完一曲,我便向娘娘陪聲不是,如何?」
「離格格此言未免狂妄了吧,!」懿貴妃眼中閃過凌厲,豐離攤手道:「狂不狂妄的,試了才知道了。」
「如此。離格格可知道古曲十面埋伏?」
眾人聽得倒抽了一口涼氣,議論紛紛不停,豐離笑道:「懿貴妃可是要想好了,十面埋伏不好彈,舞也不好跳!」
「離格格請吧!」懿貴妃脫去外袍,露出杏色的旗袍,豐離拿過宮人取來的琵琶,試彈了聲調,調好了琴伸手道:「懿貴妃請!」
懿貴妃居了眾人之中,擺好了起式,與豐離對視,豐離微微一笑,琵琶聲起,懿貴妃亦隨聲而起舞,十面埋伏全曲分十三個段落,都標題可歸三部分:整曲來看,又有「起、承、轉、合」佈局的性質。列營為序引,表現出征前的金鼓戰號齊鳴,眾人吶喊的激勵場面。音樂由散漸快,調式的復合性及其交替轉換,更使音樂增加不穩定性。
而舞者隨音而動,單就序引,懿貴妃確實夠格。接著吹打,再而點將,接連不斷的長輪指手法(但輪一句輪一拂輪)和「扣、抹、彈、抹」組合指法,將士威武的氣派自由樂中而透出。瞧著懿貴妃身形不變,氣息平穩,可見這十面埋伏是她早有準備之舞啊!
第二部份**而來,「埋伏」,是為決戰前夕夜晚,漢軍在垓下伏兵,氣象寧靜而又緊張;「雞鳴山小戰」楚漢兩軍短兵相接,刀槍相擊,氣息急促,明代王猷定《湯琵琶傳》中,記有被時人稱為「湯琵琶」的湯應曾彈奏《楚漢》時的情景:「當其兩軍決戰時,聲動天地,瓦屋若飛墜。徐而察之,有金聲、鼓聲、劍弩聲、人馬辟易聲,俄而無聲,久之有怨而難明者,為楚歌聲;淒而壯者,為項王悲歌慷慨之聲、別姬聲。陷大澤有追騎聲,至烏江有項王自刎聲,餘騎蹂踐爭項王聲。使聞者始而奮,既而恐,終而涕泣之無從也。
眾人在豐離以琵琶營造出來的戰場中,彷彿身中其境,那千軍萬馬設伏,兩軍交戰,漫天的殺氣似是掐著他們的脖子,只要他們一動,立刻就要死在其中。
懿貴妃的舞步雖是跟上了豐離彈的曲兒,可她心裡清
楚,她不如豐離,是以在豐離曲畢時,懿貴妃也止舞,氣息微亂,待平息時,懿貴妃福身道:「離格格技藝高超,我輸得心服口服!」
「貴妃娘娘過謙了。貴妃娘娘能以舞敘此十面埋伏,我才是佩服呢!」豐離亦是對懿貴妃的舞姿深表認同,是以抱著琵琶起身,不受懿貴妃之禮,真心誠意地說。
「依哀家之見,你們二人都是難得的大家。互飲一杯,便當是盡棄前嫌!」孝莊開口,懿貴妃與豐離都端了酒,互敬,共飲!
「額娘,今天晚上可是托你的福,讓我們大開眼界了呢!」既然以曲會友,化干戈為玉帛,端獻自也不會再為懿貴妃。然後幽幽地瞧了豐離一眼,小聲地道:「你可真是深藏不露!」
「彼此彼此!」豐離毫不客氣地回話,端獻被咽得說不出話來,狠狠地瞪了豐離一眼,可這沒有任何殺傷力的瞪眼,豐離無視之。端獻給豐離遞了杯酒,「喝了!」
豐離倒想問為什麼要她喝酒的,不過看了端獻憤憤不平的眼神,好吧,不過是一杯酒而已,喝就喝吧!
只是餘下的表演,有豐離跟懿貴妃的珠玉在前,其他的人的表演卻都是平平的,倒是有不少人往豐離那兒湊著敬酒,豐離酒量不錯,想著短時間內還是要在京城裡混的,這些小姐福晉敬的酒啊,喝吧,為以後能在京城裡走動方便,拼了!
「阿離,我也敬你一杯!」一個晚上沒說過的話的太后端著酒過來,大家都是科而沁的人,論輩份,這位也算是她的族姑姑,這杯酒,她應當的喝!
「你真為我們科而沁的女人爭了口氣,不管是漢人也罷,滿人也好,提起我們蒙古的女人,都只有粗魯無禮,不懂規矩。你聰明漂亮,舞跳得那麼好,還會彈琵琶,真是厲害!」太后敬了酒,看著豐離笑著感慨,豐離道:「都是祖母教的好!」
這又被扯上的端獻都不知道要怎麼說了,她都不懂跳舞,不會彈琵琶,這怎麼教的人吶!別什麼功勞都往她身上推,拿她擋箭牌好嗎?
「阿離再喝一杯吧!」太后再給豐離倒了一杯,豐離笑著飲下。反正有端獻跟餘韻在,要不是立刻要命的給她下藥她也用不著怕,應該,不會有哪個傻傻的傢伙當著面給她下見血封喉的毒吧!
豐離雖是這樣想著,不過也是誰的酒都喝,到最後眼看酒量差不多了,豐離立刻扒住端獻,「祖母,我頭暈,快喝醉了,不能再喝了!」
那些準備再給她敬酒的人聽得這麼直白的話,有些眼色都立馬走了,豐離偷偷瞧了一眼,好了,總算不再給她灌酒了吧!再次被豐離拿出來當擋箭牌的端獻,不善地道:「你還想繼續怎麼用我?」
「用你,那證明你還有用,何樂而不為啊!」豐離十分無賴地說話,端獻氣得倒抽一口冷氣,不過,瞧著豐離紅通通的小臉,「你是不能再喝了,你還沒滿十八呢!」
「當年我姐喝酒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話?」豐離擢了端獻,成功地讓端獻再一次覺得,她就不應該管這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