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文 / 來自遠方
雷聲炸響,閃電刺目。
電光覆蓋整座雲山,一瞬間,天搖地動。
一界之主渡劫,聲勢遠非三界修士可及。相比之下,追著李攸劈的十八道劫雷,也顯得稍遜一籌。
「昂!」
九條巨龍齊聲咆哮,週身騰起靈光,化作九道罡風,迎上空中閃電。
紫、紅兩條巨龍盤旋半空,鱗片流動光華,肅然凝視雷雲,嚴陣以待。
巫帝立在龍首,身姿昂藏,袞裳飛舞,緋帶映出血紅。
冠下旒珠相互——撞—擊,發出一聲聲脆響,彷彿應和雷鳴。
單臂劃過虛空,長袖舒展,如同一扇黑翼。
兩條巨龍終於有了動作,五爪踏雲,巨尾搖擺,長吟一聲,騰起飛向雷雲。
轟!
巨龍穿雲,雷光降下,巫帝身後浮現一尊冕冠法相。
法相週身縈繞兩道靈力,盤膝靜坐,手托印璽,額間一道血紅,雙眼緊閉。
「去。」
巫帝再下令,巨龍不懼雷電,逕直再過雷雲。
劫雷被激怒,法相頭頂突降一張電網,飛出百千符,伴隨電光落下。
見此情景,九條巨龍皆現出焦急,顧不得以靈體抗擊劫雷,當即便要飛回,護衛巫帝法相。
「無礙。」
巫帝止住巨龍,祭出一方印璽。
印璽當空,發出九道金光,籠罩整尊法相。金光鋪開,電-網符如冰雪消融,自外圍碎裂消散。
「昂!」
危機暫解,九條巨龍歸位,紫、紅兩條巨龍猛然扎入雲層。
第四道劫雷落下,法相睜開雙目,黑色雙眼如宇宙深淵,不存半分情感。
頎長身軀慢慢立起,雙臂攏在身前,視線穿透虛空,似與天地同生共滅。
閃電不斷落下,引動一界靈氣,空中浮現萬千虛影。
天塌地陷,河川逆流,凶獸狂吼,狂-暴-的靈氣糾纏沸騰,彷彿重回荒古。
八道劫雷之後,虛影散去,現出短暫寧靜。
無論是渡劫中的巫帝,還是目睹雷劫的巫界子民,甚至是仙池邊的古木噬魂籐,俱都知曉,最後一道劫雷才是關鍵。
唯有扛住第九道天雷,方能成功渡劫,進一步淬煉元神,飛昇仙界。
此時此刻,巫界修士的目光,全部集中到巫帝宮上方,無不期望巫帝能夠順利渡劫,位列仙班。
萬眾期盼之下,巫帝的舉動卻有些奇怪。
手捏法訣,掌心托起一枚黑色靈珠,巫帝法相身側,又立起一尊法相。
黑袍玉冠,五官有些模糊,境界難辨。
能與巫帝法身同列,必是界主無疑。然妖界之主喜著紅袍,人界之主已隕落千年,縱是神魂復生,也該錦袍金冠,而非巫族修士打扮。
既不是妖王,亦非人皇,究竟會是何人?
巫族不解,仙池邊的古木沉思片刻,突然凝出靈體。
與樹上五官不同,古木器靈修長俊朗,著鐵灰色長袍,長髮及地,一雙墨綠瞳孔,似清澈見底,又似蘊含萬載演變,看不清分毫。
噬魂籐探出,歡鳥再次受驚。
千年不見老樹器靈,此時現身卻是為何?
古木器靈不言不語,雙手結印,身前亮起一團白光。
光中浮現一根木杖,長三米,以古木枝幹煉成。
祭入靈力,木杖立起。古木張開的屏障立時擴大三倍,仙池亦被籠罩其內。
界主渡劫,本就引得天地生變,禍福難料。再加他界之主,引來的劫雷恐怕能劈碎半個巫界。
縱然只是神魂,並未真正歸位,天道卻不管這些,該劈的絕不手軟。
「陛下心思難測。」
自己渡劫不算,還要捎帶他人?古木歎息一聲,很是費解。
雷電降下,既是天劫,也是機緣。最後一道閃電,更是集九天劫雷精髓,若能收納煉化,淬煉神魂之效遠超靈植仙寶。
在古木的觀念裡,劫雷傷不到界主分毫,區別只在於吸納多少。思來想去,古木器靈始終想不通,巫帝為何要將「好處」分與他人。
這般行事,劫雷過後,定然無法飛昇。
思量間,最後一道閃電擊落。
兩尊法相同時亮起,先後迎上電光。
九龍咆哮,紫、紅兩條巨龍相應,巫帝縱身飛起,離開龍首,先法相一步衝進電光。
轟!
閃電未及落地,已在半空截斷。
爆——裂-聲中,雷光跳躍,火花四濺。
天空好似被分成兩半,一半為電光籠罩,一半陷入詭異平靜。一半光芒刺目,一半緩慢聚集雨雲。
「靈雨!」
古木斷定,
此番巫帝無法飛昇,但有雨雲聚集,還是出乎預料。
「陛下此番動作,莫非結下了大機緣?」
除此之外,沒有第二種解釋。
器靈橫托木杖,以樹身年輪推算,隱約得出答案,看向兩尊法相,滿臉不可思議。
這種因果?
他界之主,竟同陛下有宿世紅緣?
一定是他老眼昏花,推算錯誤!
巫帝渡劫時,李攸正盤膝樹下,推演自編鐘器靈來的功法。
藏寶閣前,靈狐團成毛球,狐尾遮面,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夕。
編鐘乃荒古大能所鑄,內藏仙界功法,非尋常修士可得。
李攸神魂不凡,兼以靈草築體,靈石入道,假以時日,境界修為比前生只高不低。
以界主之魂修煉仙法,自是事半功倍。
此刻入定,在腦中推演,牽引靈氣洗刷經脈,頓覺通體舒泰,氣海充盈,比吞下一座寶山更為滿足。
兩廂比較,靈狐雖有妖王血脈,終是差了一籌。以現下根基,學得半部功法已是極限。必須量力而行,方不會被功法反噬。
饒是如此,仍無法吸收飛速增長的妖力,只能陷入沉睡,一點點煉化。
入定許久,李攸忽然皺眉,敏銳察覺巫帝珠溢出紫氣。
「怎麼回事?」
發現氣海中多出一道恐怖雷光,李攸吃驚不小,下意識抬頭望天。
碧空萬里,晴朗無雲,連絲風都沒有,更不用說驚雷閃電。
既無雷劫,這道閃電是何來歷?
不及深思,電光突然生變,分做萬千電火花,飛速湧向石玉。
玉中祭台印璽齊聲嗡鳴,李攸手捏法訣,催動全部靈力,仍控制不住石玉變化。
「到底怎麼回事!」
氣海靈力-暴-漲,漸有失控之態。
李攸狠狠咬牙,對綠松道:「打開屏障。」
「尊者?」
「我離開後,不要靠近!」
丟下這句話,李攸御風而起,光速飛離百米。
臨走之前,不忘將氣海中的寒冰巖丟出,無論如何,儲備糧不能有失。
寒冰巖之後,蠍血金丹,靈石礦藏亦堆成高山。
觀此一幕,藏寶閣中的法器靈寶無不感歎,尊者身家如此豐厚,三界少有。
「我等當有所作為,方不負尊者收留之恩。」
「甚是!」
李攸顯露「實力」,眾器靈徹底轉變想法。
先前還以為,集體投奔一介散修,多少是件沒面子的事。如今來看,能得李尊者收留,確是千年造化,天大好事。
不想被尊者嫌棄,必要有所表現。
有器靈略顯急躁,已擼胳膊挽袖子,只等李攸一聲令下,滅山踹門,橫掃三界,絕無二話。
人多有底氣。
實在不行,大家一併為血玉玦注入靈力,喚來更多同伴,壓也能壓死幾百。
血玉玦和長臚劍深有同感。李攸過於土豪,早令其倍感壓力。
法器靈寶之中,唯有青銅編鐘不受影響。
樂工凝出靈體,教育樂女-武者,看到沒有,這些都是身段抬得太高,現在著急了吧?
「我之前就曾說過,能煉化一方洞天福地,境界定非一般。」樂工翹腳坐在銅柱上,得意笑道,「我等已與尊者結下因果,若無意外,尊者飛昇之日,必將同登仙界。」
一邊說,一邊掃過其他器靈,頗有眾人皆醉我獨醒,一覽眾山小之感。
言語動作委實氣人,險些引來一場群毆。
洞天福地外,李攸飛出千米,再壓抑不住靈氣奔湧,當空長嘯,週身-爆-出黑色靈光。
靈光霸道,瞬息籠罩天幕。
異變突生,如黑夜提前降臨,百里之外亦能察覺。
「快看天上!」
山城廢墟處,天地驟然昏暗,魯川山虎等同時一驚,遙望黑光爆發處,愕然片刻,立即握緊雙拳,激動不已。
「是尊者,一定是尊者!」
四人取出靈石,發現靈光頻閃,不約而同發出歡呼。
「尊者回來了!」
驚喜之後,四人商議決定,魯川魯陽修為最高,前往一探究竟。其他人留在廢墟,繼續挖掘古城。
連續數日,已挖至於地下百米,仍未見古城蹤跡。但木氏長老言之鑿鑿,眾人輕易不言放棄。今聞李攸現身,幹勁更足。
「我二人去尋尊者,此處交給諸位兄弟。」
「魯兄弟放心!」
山虎等連聲保證,目送銅舟行遠,紛紛再入廢墟,不尋到古城誓不罷休!
以眾人勢頭,哪怕沒有古城,也會「挖」出一座來
來。
天空中,李攸像是一座火爐,靈力噴湧不斷。
綠松離不得洞天福地,柳木一甩衣袖,毅然道:「小可前去。」
語畢,化成一道綠光,飛向黑光。
距邊緣尚有百米,便能感到恐怖靈力。柳木現出靈體,仍半點前進不得。
器靈浮現樹冠,俊臉滿是擔憂,焦急萬分。
受黑光阻隔,看不清內中情形,極易認為李攸陷入險境,脫身不得。
事實上,黑光漫射之時,李尊者早擺脫危機,此時正雙臂攏於身前,立在九層祭台之上,隔一道空間屏障,同巫帝相望。
「相望」是客氣說法。真實情況是,若後者當面,李尊者會毫不猶豫飛撲上前,飽以一頓老拳。
原因?
巫帝手中的黑色靈珠就是答案。
靈珠表面纏繞數道電光,每有一道電火花爆開,李攸氣海都會受到影響。
如果還不清楚原因,脖子上長的就不是腦袋。
「尊駕可有解釋?」
「我渡雷劫,贈你一場機緣。」十二道旒珠垂下,巫帝淺笑,「此珠暫留我處,待你前來巫界,同仙靈草一併歸還。」
「等等!」
雖無太大破綻,李攸仍覺事情不對。見靈珠被巫帝托在掌心,無論如何都覺得彆扭。
「我還有話……」
不等李攸說完,黑袖捲過,屏障消失,虛影隨之消散。
立在原地,李攸騰起陣陣怒意。五指合攏,靈力再次-爆-發。
黑光驟然波動,自中心處開始散開。
「陛下!」
柳木器靈大喜,忙飛入光中。
前行百米,看清李攸身影,登時定住身形,雙眼瞪圓,失去言語。
九層祭台立在半空,符雕刻靈動,層層綻放光輝。
黑色身影立在祭台頂端,吳帶當風,黑髮垂肩,仰頭遙望虛空,神情肅然。
僵硬片刻,柳木斂起長袖,雙手疊在額前,深深揖禮。
隨這一拜,方圓百里之內,花草樹木盡皆臣服。
兩拜之後,柳木現出本體,枝條隨風搖擺,白色柳絮飛舞。不比綠松參天,另有一段-風-流-嫵-媚。
齊、周、梁三國境內,靠近劍山的幾座州城,草木突然變得繁茂,本非花開時節,卻是奼紫遍地,嫣紅滿園。
看到柳木,李攸飛身落下,揮袖收起祭台。
「回去吧。」
「遵命,陛下。」
「還有,」李攸停在半空,認真道,「不要叫我陛下,稱尊者即可。」
聞聽此言,柳木倏然抬頭,眼含清淚,輕咬紅唇,如收天大打擊,哽咽道:「陛下是嫌棄小可?」
「……」這是從哪到哪?他們的腦回路在一條線上嗎?
「陛下莫要嫌棄小可,」柳木突然斜倒,單臂撐起身體,以袖掩面,「小可、小可……」
不等話說完,破空聲飛至,兩息被捆成粽子。
「陛下……」
李攸打了個響指,噬魂籐領命,葉片舒展,當場堵嘴。
捏了捏額心,李尊者發現,做再多心理建設,依舊拿這個器靈沒轍。不想自己難受,該捆的時候絕不能猶豫。
回到洞天福地,鯨王綠松先後迎上,見李攸全然無礙,境界反有精進,同時鬆了口氣。
靈狐仍在呼呼大睡,抓起狐球捏兩把,依舊未醒。
「倒是能睡。」
將靈狐放回地上,李攸盤膝坐到樹下,開始思量下一步該怎麼走。
千年前的記憶愈發清晰,前世的因果必須了結。是按遠近順序找上門去,逐一碾壓,還是想辦法聚到一處,一次-性-解決?
李攸靠向樹幹,微微皺眉。
前者浪費時間,後者耗費腦力。無奈選擇哪種,都是有利有弊。
思索間,忽聽綠松傳音,有法器飛近。
李攸揚眉,以靈力查探,發現來者是一艘銅船,當即笑了。
東虢內城
連續五日,趙蓮獨坐靜室。
第六日,靜室內-爆-發一陣強光,趙橫匆忙趕來,卻見趙蓮從室內飛出,手捧映月鏡,直奔鏡湖。半張面具不知去向,似毫無所覺。
「小妹!」
趙橫高呼,緊追其後,趙蓮充耳不聞,速度更快。
兄妹二人先後抵達湖邊,趙蓮俯身在地,大聲道:「老祖,趙蓮有要事稟報!」
聲傳湖心,兩息過後,一錦衣少年現出身形,踏空而來。
「何事?」
「稟老祖,照心鏡現世!」趙蓮抬頭,聲音因激動變得沙啞,「我趙家尋覓千年的至寶,亦有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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