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文 / 來自遠方
塔拓收起彎刀,狄戎人四處分散,搜尋散落在沙中的蠍尾。
不比李攸動作迅速,耗費大半個時辰,塔拓等才收穫百條,部分還是殘缺不全。好在每個狄戎人都備有乾坤囊,空間不大,裝十條蠍尾綽綽有餘。不必一路充當腳力,扛著收穫前行。
「地下有蹊蹺,我欲下探。」
李攸話剛出口,塔拓便重重點頭,接言道:「尊者所言甚是。上有金蠍鎮守,下必藏寶。如尊者不棄,我等願前行探路。」
李攸:「……」
好吧,壯漢的確實誠,實誠得讓他無語。
十幾個狄戎人取出彎刀,當即就要挖沙。
李攸擺手,攔住眾人。
沙礫成海,似水流淌。以力挖沙,縱是武修也會累出好歹,必須另想辦法。
「你等暫且退後。」李攸伸臂,對腕上一株噬魂籐道,「去。」
綠色枝蔓舒展,葉片沙沙作響,蜿蜒探到沙中,很快深入數米。
沙礫迅速流動,以圖填埋洞口。噬魂籐似被激怒,數枝籐蔓齊出,撐開一口深井。綠色枝蔓纏繞,葉片緊貼井壁,一條直通地下的雲梯瞬間成形。
沙風吹到井口,如被屏障擋住,再無法前行。
彎刀墜地,狄戎人張口瞠目,無法言語。
「跟上。」
李攸走到井邊,縱身躍下。
「尊者!」
塔拓連忙跟上,阿古等緊隨其後。
最後一個狄戎人躍入井口,噬魂籐泛起靈光,井口如覆悍蛟,牢不可破。
沙風狂捲而至,在井邊憤怒咆哮。
靈光如水波擴散,沙礫不斷-撞-擊靈光,堪比刀盾衝擊之聲。沙漠中心仿成荒古戰場,煞氣沖天,行在邊緣亦會感到心驚。
距此二十餘里,黃沙被青草覆蓋,綠樹成蔭,拱衛碧藍湖水。
一座綠洲孤立沙漠之中,恍如海市蜃樓。
白衣修士立在湖邊,手持一卷竹簡,凝視注視湖心。
忽然,湖水開始沸騰,一條巨蟒自湖中現形。
墨紅兩色環狀纏繞蟒身體,頭頂鮮紅蛇冠,兩隻豎眸陰冷盯著前方,視修士如死物。
認出巨蟒,雲霽輕笑。
「環冠蟒,三百年成內丹,四百年出血冠。」
觀其蛇紋,至少已達五百之齡,必已生出內丹。蛇冠,蛇皮,蛇血,蛇肉,皆可煉丹製器。
山中不缺靈藥,然能獵獲此物,仍是大有好處。待他結嬰,以蛇冠蛇血煉入法器,雷劫可渡。
「嘶!」
巨蟒轉首,巨口大張,噴出綠色毒霧。
毒霧經過,綠洲、黃沙同遭-火-焚,瞬間焦黑。
雲霽不見驚慌,席地而坐,膝上一把雷音古琴,白袖輕舒,羽冠微揚。
修長手指拂過琴弦,弦上電光躍動,聲如鐵蹄轟鳴。
白雲山立世萬載,開山祖師乃夏朝最後一名狀元。
蒼炎人族本為一體,共立擎天皇朝。齊、燕、梁、周、秦五位國主,不過五路諸侯。
後經滄桑變換,夏分五國。白雲山祖師秉君子之德,棄高官厚祿,以六藝入道,開山立宗,傳於後世。
雲霽為山門十六代弟子之首,盡得師道真傳,以琴音絞殺巨蟒,即為六藝中「樂」之一道!
「嘶!」
環冠蟒被激怒,數丈身軀劈開湖水,駕雲騰空。
蟒身盤旋,如同蛟龍。怪聲刺耳,直衝氣海。
「蛇非蛟,蟒非龍,矯形當破!」
雲霽週身白光更熾,身如修竹,目含冷月,持禮端坐,揮袖撫琴,若古之先賢。
「嘶!」
環冠蟒如逢大敵,蟒身盤繞,鱗片-摩-擦,湧起團團黑霧。
黑霧籠罩,琴音突變。
電光凝成一條五爪火龍,飛騰而起,昂首龍吟,攜遠古荒獸之威,衝開黑色毒霧,殺向巨蟒。
火光沖天,蟒身斷做兩截。濁血滴入湖中,濺起道道水柱,清澈湖水被染成黑紅。
琴音未停,環冠蟒痛苦翻滾嘶吼,無力對抗龍威,轉身欲逃。
雲霽祭出竹簡,竹木成林,刻字成網。環冠蟒一頭撞進網中,被刻字所縛,如萬箭穿身,命雖未絕,靈已近滅。
收起雷音古琴,雲霽拂袖起身,火龍化為點點金光,綴在白袍之上。
竹簡收-縮,環冠蟒動彈不得,重重砸到地上。眼睜睜看著白袍修士走至近前,黑眸帶著審視,彷彿在考慮何處下刀最好。
環冠蟒盤於湖邊,目露哀求,祈獻出內丹,留得一命。想法雖好,奈何雲霽下刀太快。
白光閃過,環冠蟒步上金蠍後塵,結束沙漠歲月,去見地獄閻王。
米粒大內丹,黑中泛著紅光。
 
「倒是料錯了。」
觀其內丹,這條環冠蟒恐近千年。
雲霽收好內丹,以法力凝成匕首,剝皮取血。
動作行雲流水,白袍纖塵不染。如非刀身滴血,更似提筆寫詩作畫,而非剝皮抽筋,剔骨放血。
待將蟒身收拾乾淨,雲霽取出一枚白色靈丹,注入法力,擲到湖中。
湖水再次沸騰,黑紅漸漸褪去,重又清澈見底。
「如此,因果已償。」
湖中魚躍,雲霽輕笑,正欲-轉身離開綠洲,往沙漠深處一探,身後突然傳來喜悅輕呼,「雲師兄!」
腳步一頓,俊面容閃過無奈。
躲了一路,怎麼還是沒躲開?
沙漠深處,李攸與塔拓等人已深入地下,正沿噬魂籐開闢道路前行。
沿途漆黑一片,卻無礙眾人行路。
李攸默默計算,此處距地面應有百米。不見碎沙,俱是塊狀黑巖,覆手其上,靈力十分充裕。
吃還是不吃?
考慮到身後的狄戎人,理智終壓過食-欲。直覺告訴李攸,不必急在一時。真要收集糧食,回程更加方便。
眾人沉默前行,沿途不忘留下記號,以防迷途。
行到地下兩百米,突見光亮閃爍。
快行幾步,光明徹底取代黑暗。
巖壁之上,五彩晶石或懸或立,晶瑩剔透,靈力充盈。
狄戎人面露狂喜,連聲驚呼:「靈石!這是一座靈石礦!」
塔拓激動不已,當即令隨從取出匕首,開鑿靈石。
在狄戎人開鑿靈石時,李攸似所所感,獨自一人繼續前行。
「尊者?」
「我去前邊,有事可喚我。」
「是。」
塔拓應諾,絲毫不覺以下位者自居有何不對。
「王子,是否跟上尊者?」
「不必。」塔拓道,「草原沒有靈石礦,此處於我等已是無盡寶藏。祖巫有言,貪心太過必遭天罰。況尊者令我等在此等候,必有其因。自作主張只會礙手礙腳,惹尊者不快。」
「是。」
狄戎人不再前行,一心一意開鑿靈石。有的甚至將蠍尾丟掉,只為裝運更多靈石。
將靈石帶回草原,能助更多族人淬體,僅此便不虛此行。同李尊者交好,更是意外之喜。
「待回到草原,我稟報阿爸,尋找最好的天馬送給尊者。」
唯有如此,方能表示感激。
狄戎壯漢們沒有再出聲,一心一意開鑿靈石,叮噹之聲穿過地底,迴響不絕。
李攸行至走廊盡頭,被一面石門攔住去路。
門高百米,上雕奇怪花紋,獸口啣環,三面直接嵌入巖中。
李攸扣住門環,運起靈力,先拉後推,不動分毫。
沉思半晌,細細摩挲門上花紋,尋到一個凹槽,大小形狀同魯川手中石牌極為相似。
「該說運氣好還是不好?」
李攸失笑,剛要收手回頭,突覺指尖一陣灼熱,不由驚愕。
他竟會感到熱?自生成靈體,身處火海也未如此。
李攸暗道不好,手卻像被黏在凹槽內一般,不動分毫。
石門緩慢下沉,沒有一點聲音。李攸動彈不得,最後竟狼狽趴在地上。
幸好狄戎人在鑿石頭,否則,李某人的高人形象定當場破滅。
抬頭望去,李攸險些爆-粗口,門後竟還有門!
「開什麼玩笑!」
李攸氣悶,運起靈力,終於自門內掙脫。見指尖一滴金色血珠,不及深思,第二扇石門發出輕響,門上雕刻緩慢流動,組成一幅雲圖,如萬千星辰夜空閃爍,顯銀河光華。
被星光包裹,李攸瞬間失去意識。
醒來發現,自己竟浮在空中。眼前雲霧繚繞,萬仞高山-拔-地而起,一座-帝-王宮殿巍峨屹立山巔。
這是哪?
以靈力探去,景色如在眼前。
仙池,歡鳥,古樹,綠籐。
銀髮黑衣的修長身影,背對他立在殿中。
風拂過,銀光如綢,長袖輕旋。
是誰?
氣海內,草籽顫動。
金珠中,紫氣奔騰。
如有所感,殿中人忽然轉身,漆黑雙眸,額間一道血紅。
「何人闖界?」
紫色靈力如龍,猛然撲至。
李攸駭然,驚慌後退。匆忙張開靈傘,仍被巨龍一口吞下。眼前頓時一黑,渾身被冷汗浸透。
忽然想起,他是石頭,流哪門子汗?
自黑
暗掙脫,睜開雙眼,宮殿、仙池、古樹、綠籐消失無蹤,他仍身處地下,眼前兩扇石門。
「做夢?」
指尖血珠滾樓落在地,李攸滿心不解。
袖中山城令微動,一道靈光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