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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文 / 來自遠方

    山城,千機宗

    作為一個末流修真門派,千機宗立門百餘年,日子卻並不好過。與天人宗同在山城,後者外門子弟皆受城主府禮遇,千機宗宗主長老難得能見城主一面。

    每逢開山收徒,千機宗定要列在其他宗門之後。

    遇古鏡洞開,如千機宗這般,難得分到一個名額。

    千機宗宗主以卦象推斷千刃山有靈寶出世,宗門上下都對馬長老一行人寄於厚望。只要能取回靈寶,宗門便有機會翻身!

    「我等受天人宗欺壓已久,早晚要出了這口氣!」

    宗主馬千元剛結金丹不久,境界不穩,一旦同人動手,極可能傷及氣海,損及本元。非如此,率人入千刃山尋寶的絕不會是馬長老和他的兩個徒弟。

    馬長老一行人離開宗門半月有餘,遲遲沒有傳回消息。

    兩月之後,荒川古境將開,這種情況下,千機宗想得到名額,難如登天。

    獨坐靜室,馬宗主打坐不成,煩躁的情緒愈發明顯。

    以他金丹前期修為,本不該如此。唯一的可能,馬長老一行人出事了!

    正皺眉時,忽聽弟子來報,「宗主,燈閣有變!」

    「什麼?!」

    馬宗主吃了一驚,快步走出靜室,運起疾風訣,直奔燈閣。

    報信的內門子弟只覺一陣狂風刮過,睜眼再看,靜室門大開,宗主已不見蹤影。

    燈閣乃宗門第一要地,成塔形建築,以方木打造。

    塔沿刻有符,塔頂楔七顆明珠,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狀,自成一座護塔靈陣。

    因閣內奉有歷代宗主長老的聚魂燈,除兩名灑掃童子,他人輕易不得靠近。

    馬宗主到時,兩名童子正跪在塔前,額頭觸地,臉色青白,瑟瑟發抖。

    「閣內出了何事?!」

    「回宗主,馬長老、馬長老的聚魂燈……滅了。」

    「什麼?!」

    馬宗主一把提起童子,險些將童子嚇昏過去。

    「你再說一遍?」

    「回、回宗主……聚魂燈……」

    童子嘴唇哆嗦,話說得斷斷續續,衫褲已有濕意。

    宗門其餘兩位長老接連趕到,馬宗主丟開童子,率先跨入燈閣。展眼望去,果見一盞瓶狀聚魂燈倒伏在聚靈台上。

    瓶身碎裂,燈油滴落,燈芯仍在,火光早已熄滅。

    「怎會如此?!」

    馬宗主上前查看,兩名長老驚疑不定,心中忐忑。

    聚魂燈滅,之前半點徵兆都沒有。

    論理,築基修士身死,也該留存一魂一魄,由聚魂燈引回。宗門可循跡追查,查清是哪個門派下的黑手。

    馬長老的情況出乎所有人預料,神魂俱滅,三魂七魄皆無。

    簡直像遭到雷劫。

    兩名長老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隱瞞心中所想。

    此事好說不好聽,萬一惹怒宗主,萬不能善了。

    「是誰?究竟是誰?」

    扶起聚魂燈,馬宗主猶不死心,運起法力探尋聚魂燈內。良久,仍是空蕩蕩一片,什麼都沒有。

    「莫非是天人宗?」

    不,不會。

    馬宗主很快否定這個可能。

    天人宗雖列入十八宗,排位卻不高。

    除久不出世的元嬰尊者,兩名金丹真人多坐鎮宗門,在外行走的天人宗門人,修為最高者不過築基後期。

    以築基後期修為將馬長老等人滅殺,不留半點痕跡,可能性微乎其微。況千機宗附庸天人宗,後者奪寶並不困難,何必動手殺人?

    那麼,會是誰?

    難道還有其他宗門得到消息,插手此事?

    思及此,馬宗主心頭微顫。

    除了不起眼的小門派和部分散修,一山、兩觀、五皇、十八宗,千機宗一個也惹不起!

    馬宗主終於意識到,靈寶出世,怎麼可能不驚動諸多尊者大能。自以為聰明,佔得先機,不過是為他人探路的棋子!

    自始至終,靈寶於千機宗都是鏡花水月,空想一場。

    找到得不到,得到保不住。

    遣門人至千刃山尋寶,歸根結底,只是送死!

    「此事……錯在我!」

    錯已鑄成,不可扭轉。

    馬宗主放開聚魂燈,雙手握拳,狂嘯一聲,凌厲如刀的罡風突起。

    兩名長老忙運起法力,護住自身。閣外的童子早禁不住七竅流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竟視我如豚,辱我宗門至斯!

    怒火沖刷氣海,法力貫通經脈。

    馬宗主竟是因禍得福,衝破金丹初期境界,隱隱摸到金丹中期的門檻。

    罡風漸停。

    內門子弟拖走生死不知的童子,兩名長老抱拳道:「恭喜宗主!」

    兩人均看出馬宗主修為提升,心中滋味很是難言。

    「恭喜尚早。本座要閉關修煉,待出關後,定要查清此事是何人所為,為馬長老報仇!閉關期間,宗門之事便托於二位。荒川古境,」馬宗主冷笑一聲,「這次不會有我宗名額,下一次,本座定會自取!」

    「是!」

    天人宗內,一名內門子弟接到外門回報,匆匆前往長老議事堂。

    城主府內,山城城主正設宴款待凌霄觀來人。

    鶯歌燕舞,酒酣耳熱之際,有披甲衛士匆匆行至殿外,對侍者道:「快去稟告城主,人回來了!」

    侍者不敢耽擱,彎腰進殿。僅僅一名小侍,即有練氣一層修為,足見山城城主府底蘊之厚。

    由此,千機宗一行人折損千刃山下,神魂不存的消息再遮掩不住。

    無論是綴在馬長老身後的尋寶者,還是以自身法力獲悉過程的尊者大能,都不由心生凜然。

    操控噬魂籐,滅殺千機宗門人的黑袍修士,究竟是何來歷?

    莫非真是久不在人界露面的巫皇宮,定心不住,終於有了動作?

    荒川古境將開,山城內聚集大量修真門派弟子,並有慕名前來的散修。關於千刃山巫族修士的傳言,愈發流散開來。

    滅殺築基修士,不難。

    然此般手段,卻非尋常修士可以做到。

    「此人非出自巫族,定是魔修無疑!」

    李攸以為留下馬長老師徒三人,首尾已收拾乾淨。殊不知,他的名聲正在山城傳開,還被人扣上「魔修」的帽子。

    歸根結底,仍是經驗不足,對此世瞭解太少。

    虧得入荒川古境吸引力夠大,名額難得,否則,千刃山定將迎來一波又一波「除魔衛道」的正義人士。

    不過,即便知道,李攸也未必在意。

    為達成所願,他定要入世,早晚都會引起他人注意。

    低調?扮豬吃老虎?忍辱負重默默積聚力量?

    他不是這樣的性格,也不打算這麼做。

    「我所-欲-者,定要逆天!我所行者,無非本心二字!」

    三界以實力為尊,李攸沒興趣扮作螻蟻任人踩踏,手被踩斷才起身反擊。

    他-欲-行之路,是為霸道!

    每踏一步,都如巨峰壓下,猛虎噬鹿。

    凡遇障礙,唯有碾壓!

    回山之後,李攸盤坐湖邊整整一月。

    不動,不聽,不言。

    任山風刮過,暴雨再臨,始終如一磐石,幾同千刃山共生共存。

    理所當然,一座深井再次成型。

    兩株噬魂籐扎根湖邊,好奇從井口下探,險些被渾身包裹靈光的李攸碾成「籐干」。

    驚魂未定爬出,再不敢輕易下探,一心一意留在湖邊修煉,半月之後,籐上連生數片新葉,許多老葉深綠近墨,葉脈流動股股深紅。

    山石村中,借李攸留下的湖水,山虎和石豹的傷勢漸已痊癒,轉而照顧其他受傷村人。

    經此一劫,原本人丁興旺的山石村,餘下不足三十人。許多還是外出採摘野菜方活得一命。

    石氏族老已死,村人均無馭獸之能。失去同伴的穿山獸卻沒有離開,而是將山虎等人帶到山下一座巖洞,靜靜守在他們身邊。

    看著伏在洞口的穿山獸,山虎和石豹眼眶發酸。

    誰言獸類無情?

    比起視人命如草芥的修士,穿山獸倒是更有人情味。

    這日,山虎同石豹合力打來一頭黃羊。

    山虎只剩一條手臂,不能開弓,只能與石豹合作,一人驅趕,一人攔截。三次裡,總有一次收穫。

    洞中族人聽到聲響,互相攙扶著走出。

    「難為你們了。」

    兩個半大小伙子,身上帶傷,卻要照顧這些老老小小,累得讓人心疼。

    一個婦人挽起袖子,幾步上前,道:「你們先歇著,這活嫂子來做。」

    聲落,又有兩名-婦人上前,合力提起黃羊,到洞邊溪口剝皮拆肉,生火燉煮。

    山虎和石豹退到一旁,靠著穿山獸坐下,望著千刃山頂,都有些出神。

    「豹子。」

    「嗯?」

    「等到族人安定下來,我要入山去尋恩人。」

    石豹沒說話,隨手拽起一根草莖咬在嘴裡,草葉上下搖擺,一股苦澀、幾絲甘甜自舌尖開始蔓延。

    「我曾發下誓言,要與恩人為奴。恩人入山不願露面,我亦不能違背誓言。」

    「我曉得。」石豹丟開草莖,「如果可以,我想與你同去。」

    「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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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聽你所言,恩人必是本領通天,我想同恩人學本事,保護族人,為死去的族人報仇!」

    山虎沉默了。

    馬長老一行雖然死了,可他同石豹都清楚,這件事沒有了結。不將馬長老背後之人尋出,山石村活下來的人將永不得安寧。

    「好!你我二人一同去尋恩人!」

    兩人握拳,重重撞在一起,隨即仰首,哈哈大笑。

    穿山獸被驚動,睜開一隻眼,見無異狀,懶洋洋打個哈欠,重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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