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 文 / 東盡歡
龍易懨懨地睡了過去，柳絮燒了一鍋開水，又把魚架在火上烤，烤熟之後見龍易已熟睡，柳絮沒叫他。她坐在他身邊，陽光落在洞口，光與影有明顯的界限，柳絮細細地端詳他的臉，鼻挺唇薄，長長的睫毛根根分明。
柳絮小心地伸出手，指尖滑過他英氣的眉毛，多好看的男人，以後就是她的。
想一想，心裡就美得冒泡。
多想一直這樣坐在他身邊，等他醒過來，畫面定格，成為雋永的一幕。可惜，柳絮不能，她還有許多事要做。收拾好東西，柳絮繼續出去找食物，她得多儲備一些。
前天，她在山坡上發現過兩株土豆，掏出來好幾個，大個的比鴨蛋更大些，柳絮懷疑這不是純野生土豆。也許節目組早有準備，幾個月前就讓人這裡種一株，那裡種兩株。
柳絮在坡地中尋覓，果然發現一株土豆，拿出匕首正準備在地裡搗騰，眼見看見旁邊有一條蟲子，柳絮頭皮一緊。
那蟲子附在草葉上，不足寸長，通體碧綠，背上有少量金黃色斑點，頭尾部有綠色的觸鬚，它的綠色是飽滿晶瑩的綠，加上漂亮的觸鬚，形態十分美艷。
柳絮認識它，學名是綠刺蛾的幼蟲，俗名：八角丁。
別問柳絮如何認得它，那是不堪回首的經歷，大一暑假那年，宿舍室友邀請柳絮去家裡玩，室友家在峨眉山下，柳絮前去做客，體驗了一回田園生活，地裡摘過菜，水裡摸過魚。有一次，柳絮摘菜時就碰上了八角丁，被它毫不留情蜇了一下。
手臂腫了一大塊，痛癢難當。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柳絮看到它就雙腳發軟頭皮發麻，連土豆不要了，不遠處還有其他土豆，她趕緊走開。
確認周圍沒有毒蟲，柳絮開始掏土豆，剛掏出幾個，蕭妙過來了，這兩日，蕭妙過得十分辛苦，只能和楊夕顏相互扶持。看見柳絮在地裡忙碌，蕭妙過來瞟了一眼，驚訝：「居然有土豆。」
柳絮不語，安心幹活。
可蕭妙只認識土豆，不認識土豆植株，但她有腦子，見柳絮腳邊扔著的深綠色植株，心想必定是這個，嘴上卻嘲諷一聲：「你認識的東西還挺多，果真是地道的鄉下妹子。」
「這跟城鄉沒關係，只跟見識有關。」柳絮冷聲回道，心頭生一計，不耐煩地指了個方向：「那邊還有，別在這兒煩我。」
蕭妙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走過去看了一眼，見柳絮沒說謊，她早已飢腸轆轆，連忙挖土豆。
握住土豆莖葉，蕭妙一把將它拔-出，草葉上的小蟲子一下子抖在她手上，蕭妙嫌噁心，趕緊將它拂開。
但已經晚了，手背上傳來一陣刺痛。
痛感越來越強烈，蕭妙叫出聲：「哎喲！」抓了一把，手背立即紅了一大片，又痛又癢，皮膚漸漸紅腫……
「我被咬了，該死的蟲子。」蕭妙叫出來，在原地跳腳。
柳絮已經挖好土豆閃人，隱隱聽到蕭妙的聲音，大仇得報的快感在心頭升起——房剛被馬蜂蟄，蕭妙被蟲子咬，你們倆真是天生一對！
回到營地，柳絮把事情告訴了龍易，笑得得意洋洋幸災樂禍，龍易目光複雜地看她一會兒：「誰把你教得這麼壞？」
他略有些不滿，似乎在責難，柳絮怔愣，回答道：「你教的。」
龍易竟無言反駁。
如果有過錯，也是他的過錯。
蕭妙把心頭把柳絮詛咒了幾千次，可她沒證據，表面上，柳絮是好心好意告知她食物位置。就是罵，蕭妙還不能在鏡頭前罵——好歹她是簽約宋凝凝工作室的正牌藝人，多少得注意形象。
只能在心底默默地詛咒。
被蟲子蜇過的地方腫得像一塊發泡的麵包，疼痛一整晚，蕭妙整夜睡不著。到了第二天，腫塊雖消了些，但手上仍是紅紅的一片。
賴秋風看見了她的傷勢，關切問起：「蕭妙，你的手怎麼樣？」
不似昨天難受，但蕭妙眼中仍蓄了些淚水：「又痛又癢，整隻手如同被廢了。」
「你仍然在堅持遊戲，真讓人感動。」賴秋風轉向龍易，看他仍沒鞋穿，「龍易，這個賽段，鞋子壞掉之後，你是不是非常困擾？」
龍易點頭：「是啊，我希望今天少一點跑路的任務。」
賴秋風轉向鏡頭說正題：「作為前四天被小組票選出來的待淘汰人員，蕭妙，楊夕顏，龍易將進行終極決戰，只有一個人能逃脫被淘汰的命運。」
上午是三個人的角逐，其他隊員和賴秋風站在一起充當觀眾，柳絮在給龍易加油，揮著手道：「龍易，你要加油，千萬不能被淘汰。」
龍易微微笑，自信中流露出幾分倨傲。笑話！與蕭妙、楊夕顏競爭，他若是輸了，回家還不被人笑掉大牙！
這日的任務以智力比拚和技巧性內容為主，但仍舊消耗體力，譬如中途有一個趕羊的任務，每位選手要將五隻山羊趕下山，關入羊圈中，方為勝利。蕭妙簡直抓狂，她是未來的大明星，為什麼要干趕羊入圈這種事？
可遊戲設計者認為，演員，說不定哪天就得演放羊的小姑娘！
「進擊者」是選秀節目，要選出表現好、效率高、韌性強，同時，最受觀眾喜歡的藝人。
龍易在努力克制血液中的衝動——否則，他可能拿出匕首，
，按住羊頭往脖子上狠狠一刺，鮮血噴湧而出，暢快淋漓，繼而開膛破肚、剝皮拆骨，往那火堆上一架，香噴噴的烤羊肉在火上滋滋冒油，誘人的香味在空氣中飄散……
龍易想好了，這個賽段結束後，他就去吃烤全羊。
趕羊入圈的任務，龍易並沒有占太大優勢，不過，其他任務對他來說，簡直是信手拈來——智力拼圖、謎題解鎖、工藝品製作……日近晌午時，太陽在南方發出耀眼的光芒，龍易率先完成所有任務，賴秋風對他投以欣賞的微笑。
轉向蕭妙和楊夕顏時，賴秋風作出抱歉的神情：「蕭妙，楊夕顏，我非常遺憾地宣佈，你們被淘汰了。」
汽車在不遠處等她們，蕭妙沮喪，楊夕顏惆悵。
柳絮跑過去為龍易慶賀：「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贏。」
「那當然。」龍易的聲音很輕，眉梢輕揚，陽光落在他臉上，五官映華生輝。
「這下，有人又要失望了。」說話時，柳絮刻意瞟了一眼傅豪，挑釁意味十足。傅豪站在旁邊，默不作聲，但微沉的嘴角洩露著他的失望與不滿。
賴秋風對選手們道：「可以解散了，後續活動會以消息的形式通知你們。」
他準備收工了，攝影師在錄蕭妙和楊夕顏的淘汰感言，隨後，工作人員給她們遞上水，小助理甚至為她們撐開傘，另一人把她們脖子上的求救器取下，隨手扔在地上……公主一樣的待遇，惹得其他隊員看了好幾眼。
蕭妙和楊夕顏被帶離競賽地，白曉琪跑過去，從地上撿起一枚求救器，跟喬川說：「怎麼隨手就扔了？這個可以反覆使用的。」
傅豪也在旁邊，說：「節目組有錢，任性！」有錢人就這樣，譬如傅豪家，大門前不止有石獅子，另外，左邊停著一輛寶馬，右邊停一輛奔馳，買回來就沒開過，放在門口顯擺。哪天看不順眼了，環衛工人從旁邊走過，傅豪大手一揮：「那輛奔馳，送你了，趕緊給我開走。」
求救器是圓環形吊墜，銀白的金屬在陽光下泛光，中間有「進擊者」遊戲標誌，精美細緻的小東西，白曉琪撿起來，放進迷彩褲褲兜裡：「留著做個紀念。」
劉春光看見了，走過去撿起另一枚，附和說：「嗯，留著做紀念。」他記得，第一個賽段他被淘汰時，被工作人員帶離競賽地，當時乘坐直升機離開，下機時工作人員才將他的求救器收走。
對，是收走，這種可以再次利用的東西怎麼能隨意丟棄？而且，丟在山清水秀的競賽地。
劉春光把求救器放進褲兜中。
柳絮和龍易已經先行離開，半天的緊張忙碌，腿上又隱隱泛痛，龍易迫切地需要休息一會兒。兩人來到河邊，龍易抓了兩條魚，扔給柳絮後，他往樹蔭下一躺，等著柳絮烤魚給他吃。
剛把魚烤好，腕表上收到兩條信息，第一條消息是：
「龍嶺長晴」任務已開啟，任務要求：找到傳說中的水晶寶盒。
第二條消息是「龍嶺長晴」的任務提示：
明朝靖難之役後期，建帝朱允炆見大勢已去，悄悄偷運一批寶藏出京，做東山再起之用。這批寶藏被秘密地藏起來，藏寶圖開啟寶藏的鑰匙就放在水晶寶盒中。水晶寶盒交給了忠於建帝的陳將軍，從此，陳將軍脫去戎裝，化為樵夫，隱姓埋名居住在龍嶺山下。
但直到死，他都沒等來建帝起兵造勢，建帝的寶藏也無用武之地。
傳說，陳將軍後半身未踏出龍嶺一步。有人猜測，水晶寶盒一定藏在龍嶺。又有傳說，陳將軍經常在半山腰的歪脖子老樹下徘徊，難道，寶藏的線索與此有關？
柳絮耐心地把一大段字讀完，得出結論：「意思是說，我們得先去找半山腰的歪脖子老樹。」
龍易點頭：「樹上可能有新的任務信息。」
歪脖子老樹，似乎之前見過一棵……柳絮在腦中仔細回想，指著某個方向道：「好像在那個山頭。」
龍易問：「魚烤熟了沒？熟了的話，就邊走邊吃。」
若在以往，龍易一定會把魚吃完再走，但現在他的速度很慢，早點出發更穩妥。
他們走到歪脖子老樹下時，魚已經吃完，老樹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隻木箱，木箱上掛著標牌，寫著任務提示：於附近找到有標記的石頭，沿著石頭挖掘，直到挖出線索。
木箱中裝著鐵鍬，附近已經被挖出幾個坑，顯然，有人比他們先一步到達此處領取任務，並且順利完成。
柳絮和龍易各自拿了一把鐵鍬，附近有一些不規則形狀的小石樁，一部分埋在山地中，一部分露出地面，有的雕刻有「進擊者」遊戲標誌，痕跡淺，不注意觀察極容易被忽略掉。柳絮和龍易很快找到兩塊帶有標記的石頭，拿起鐵鍬挖掘。一二十分鐘後，柳絮觸到地裡有東西，是一個鐵盒子。
將鐵盒挖出來，用鐵鍬砸掉上面的鎖，柳絮從盒中得到一張競賽地的簡易地圖，地圖上有一個惹眼的藍色標記點，柳絮猜測，應該是下一條任務的線索地。
龍易也將鐵盒挖了出來，拿出地圖，柳絮看了看他的地圖：「怎麼我們的標記地點不一樣？」
「大概每個人的任務地點都不一樣。」龍易猜測。
「可是地點差得好遠。」一南一北，分屬於兩座不同山頭。
龍易道：「看來我們得分開行動。」
不得不分開，兩個人各
自前往競賽地不同的地方。這是按圖索驥的尋寶遊戲，一步接著一步，但最終殊途同歸，太陽偏西時，柳絮在上山的小道上看見一個人影，身姿挺拔，走路步伐略慢，卻穩健有力。
柳絮幾乎歡呼，朝他跑過去：「龍易……」
她興高采烈地喊他，龍易見到她似乎也挺高興，眉目舒展，他說：「我餓了。」
柳絮：……
路上打了一隻野雞，撿柴點火，烤雞時柳絮跟他聊天：「你知道『龍嶺長晴』是什麼意思嗎？」
「任務名啊！」龍易坐在火堆邊道。腕表上的信息清清楚楚寫著，「龍嶺長晴」是目前他們正在做的任務名稱。
「它是任務名，但它出自《進擊者》小說，『龍嶺長晴』是《進擊者》第四卷的卷名。」柳絮看過小說，對卷名記憶很深。
「哦。」龍易不甚感興趣，「怪不得覺得耳熟。」
柳絮問：「你看過《進擊者》小說嗎？」
「看過一部分。」龍易回答，「這一卷沒看，有什麼特別的嗎？」
「我覺得，小說裡這一卷最好看，驚險刺激，可惜，最後是個悲劇。」柳絮回憶著小說內容，夕陽的餘光落在她臉上，臉龐被染得半明半暗，她翻轉著木棍上烤雞，「龍嶺是個地名，也是這一卷故事的發生地，隊伍裡有個叫朗晴的隊員，他死在了龍嶺。當時，隊員們困在山洞中，毫無出路。簡單點說，要麼全部死，要麼一個人冒死去打開機關，但這個人去了，就回不來了。朗晴為了團隊，自願冒險，最後他死在了龍嶺。」
柳絮頗有些感概：「這一卷卷名『龍嶺長晴』，其實就是在紀念朗晴。」
想起故事中的人物，柳絮忍不住唏噓，聲音染上幾分惆悵，龍易輕嗤：「不用這樣入迷，葉淺淵瞎編的。」
柳絮往火中添柴，惆悵不減：「遊戲用這樣悲劇性的名字，這個任務大概會有人被淘汰。」
龍易聲無起伏：「沒有淘汰，怎麼能決出最終冠軍？」
這的確是個淘汰任務，吃過烤雞，繼續上路後，尋找到的某一條任務線索上，用冷硬的字跡寫著——凌晨00:00前未能成功完成任務者，淘汰。
黑色字體，毫不留情，
天已經快黑了，夕陽邁著沉重的步伐一點一點走向末路，霧靄在山間無聲升起，柳絮聽到山中有歡呼聲傳來，那是其他隊員完成任務的興奮叫聲。她和龍易也許是最後完成任務的隊伍，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是——某妖孽腿腳不便，但吃貨本性不改。
柳絮並不擔心，他們有手電筒，在十二點之前完成任務就行。
信息指向地是半山腰的一個山洞，洞口野草被其他隊員踩踏過，呈現出雜亂的頹敗模樣，兩人進入洞中，洞壁有人工開鑿痕跡，他們走了幾步，一道山門立在他們面前。
結實堅硬的一道石門，擋住了兩人去路。
水晶寶盒就藏在石門背後，他們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
逼真而富有傳奇色彩的任務，在無數電影中見過這樣的場面，柳絮趕緊找開關，石門正中央有一個圓環形小孔，柳絮仔細觀察：「難道這裡是開關？」
規整的圓環形，如五毛錢硬幣大小，龍易道：「看起來像鑰匙孔。」
「可我們沒有鑰匙啊！」所有的任務信息中，從來沒有提到過關於鑰匙的信息。柳絮對著那個孔洞仔細研究一番，確定打不開，她轉而對著石門和牆壁又拍又打，又按又摸，試圖找到其他開關。
石門紋絲不動。
「別費勁了。」龍易制止她，指著那小孔道：「肯定是這裡。」他轉向柳絮，「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小孔的形狀和大小有點眼熟？」
柳絮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看向龍易的脖子：「求救器。」
龍易取下脖子上的求救器，貼近小孔，大小和形狀完全吻合。他想把求救器按進去，柳絮一把抓住他的手：「會響的。」
「是的，會響。」龍易突然發出輕笑聲，撲哧一聲，有股嘲笑的味道，但更多的是欣賞和趣味，「原來這就是『龍嶺長晴』的真正含義。」
柳絮臉色微變，郎晴為了團隊自願犧牲，身葬龍嶺，以一人性命成全整支隊伍，小說作者為了紀念他，用他的名字為篇章命名。龍嶺長晴，它的真正含義是——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