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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章 愛恨 文 / 甄栗子

    「我恨你。」

    這句話音一落,空蕩地殿閣中便再無人聲,久久地安靜下來。

    白薇卻能感覺到皇帝抱著她的身軀,正慢慢地僵硬起來。可他依舊抱著她不放手,甚至是死死地把她按在懷裡,讓她險些不能呼吸。

    「……何必呢。」她往日眼角眉梢的青澀盡皆褪去,像是在一夜之間因巨大的風浪成長了起來。

    只是安靜地道:「雖然此番你沒有說,但摘梅那日起我就懂你的意思。你說的我都明白,等舒妃誕下皇子之後,我才能和你有一個孩子。倘使她這胎生得是公主,又或者乾脆就生不下來,我依舊不能生。」

    「到時候我若有孕,豈不是要生生將胎兒打落。」

    「不可能!」皇帝猛地反駁她,可轉瞬對上她無波無瀾的眼睛,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不是的……

    即便舒妃生得是公主,他又怎麼捨得讓她落胎。她是他最疼最愛的茵茵啊……

    是他生命裡不可缺少的、唯一的、最重要的女人!

    然而……

    朝政又該怎麼辦,難道當真要縱得楚家囂張,為皇室姑息養奸嗎?他痛苦地想著。

    「你素來果決,唯獨在我的事上踟躕徘徊。」白薇依舊靜靜地和他對視,「你看,你是不是想著,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好不容易原諒了你,你自要與我歡喜一場。至於孩子,這問題你已頭疼太久,便是趁著一時歡愉放一放,也無大礙。」

    「朕絕沒這麼想過!」他牙根緊咬,像是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在上面了,可她下一句用溫淡口吻說出的話又讓他洩了力氣。

    「那我此番有孕的後果你也沒想過,對嗎?」

    白薇的眸光清冷,唇邊是澀然的笑意。

    「阿延,你可以在這件事上優柔寡斷,因為除了我,你還有後宮三千佳麗。除了我的孩子,還有天底下無數的女人願意為你生。可我只有自己一個人……」

    他喉頭像哽著鉛塊,嚥不下也吐不出。

    那些女人不過是調劑的玩意兒,怎麼能和她相比?可她不會信。

    他可悲地預料到了她的不信。

    「……我的孩子也只有我一個母親。」

    「他甚至不知道,在他還沒有出世的時候,他的父親就已經厭棄了他。是,我懂你支持你,為你苦為你痛為你傻。我熱烈地期盼你站上最高的地方,僅僅因為你想,我便願意。可是他的人生不屬於你,不屬於我!我對你的支持和期待,絕不包括拿他的命去換!」

    「我絕不允許你們妄自決定他的人生!」

    冷靜不復存在,她說最後一句話時揪緊心口的位置,紅了眼眶,近乎是防備與警惕地看著他,彷彿已經看見了那樣的情景。

    那讓她懼怕顫抖地、一如曾經小產時的情景。

    她終於擊潰了他長久以來穩固的心防。那雙陌生警惕的眼睛彷彿在說,天地間唯她一人歡喜心疼著他們的孩子,他是和旁人聯合起來傷害他們母子的罪魁禍首。

    這樣近乎誅心的言語,讓他直視自己所有的卑鄙,讓他狼狽不堪。

    沒錯,他根本就無法保證這一切,又有什麼理由來質問她的果決?

    終於,長長久久地思考讓他疲憊地閉上眼,沙啞地道。

    「避孕藥傷身,你以後別吃了,朕不碰你就是……」

    白薇的情緒卻反而又平穩下來,只是眼仍舊是通紅。她就這樣笑了一笑,「我明白,以前也是如此,沒有什麼不同。」

    是的,沒有什麼不同。

    他難以克制地厭惡自己。

    然而她的話還未盡。

    「阿延,你還記得嗎?我當年忐忑於你的計劃,唯恐你轉而喜歡上她,你那時疼我如至寶,甚至不允許有什麼事叫我這樣惶恐不安……」清澈的聲音彷彿有著少女時的羞澀,和全無保留的愛慕。

    「於是你承諾我,你絕不會碰她,你對她所有的好都是假的,是做給宮人、做給皇后看的。你心尖上的人永遠只有我楚茵一個。你很少說甜言蜜語,這話叫我無法不感動,無法不信你。」

    「可是你違背了你的誓言。」

    「舒妃的孩子就是你違誓的證據,也是我失去孩子的原因、我所有痛苦的開始。」聲線裡的歡喜已經全然消失,她殘忍而平靜地笑著道,「只要她的孩子出生,我永遠也忘不了你的背叛和無情,此生,我都不會再給你生孩子。」

    皇帝再次睜開眼,佈滿血絲的眼球顯得那樣可怖。

    ·

    姓名:白薇

    容貌:清秀(附身狀態)

    聲音:清澈(附身狀態)

    調/教對像:悔過值已達72%

    攻略對像:愛慕值尚只15%

    煞氣值:100%

    (黑雲滾滾,凝而不動。想投胎?想想吧!)

    恢復值:0%

    (滿目瘡痍,不堪入目。放棄吧,丑一世。)

    技能:一箭穿心

    &

    nbsp;裝備:無

    將幾個數值銘記於心,白薇意動間,人物屬性面板便隨之合上。

    雖然和皇帝對峙的時候使用了「一箭穿心」技能,不過這樣看來效果不是很顯著。

    「原身的煞氣值和恢復值都要徹底完成任務才會變動。」芝士這回乖覺得很,度她神色就把她需要的消息吐出,「越到後面悔過值會越來越難上升,這次有增加20%很不錯惹。」

    它小幅度美妙地鼓掌。

    白薇被它矜持的笑容逗樂了,一直以來似弓弦緊繃的身體稍鬆。

    她以前做殺手任務的時候便如是,不允許有一點鬆懈,如果因此造成損失,那下場將會非常的慘烈。初時她犯過幾次錯,後背上的鞭傷多由此而來,後來就養成了習慣。

    芝士偶爾插科打諢的態度也讓她明白,如今的任務和以前不同,她可以稍微調整一下自己。

    「『春夢了無痕』這味香有限制,初始會讓皇帝產生幻覺,以為曾和我歡/好。到後期最多就是做做春夢。這一擊不能多用了。」她在放鬆的時間裡,安靜地思考著。

    司徒延到底俱有帝王的威儀和不肯讓人踐踏的自尊心,那日她說得決絕,他雖然又悔又痛,但是在此事上無法相讓,便試圖說服她。

    直到後來被她的態度激怒,聽她說出「後悔入宮,想要回楚家」的話來,才發了狠,吩咐人看管住了瑤華殿,輕易不讓她出來。

    「你不喜歡看見舒妃,朕明白。等她的孩子一生下來,朕就即刻將她貶入冷宮。」

    「你只需在瑤華殿裡安生修養,等身子將養好了,外頭的事朕也就盡數處理好了。」他固住她後腦的力度加大,一定忽視她的抗拒,在她額頭落下一吻,「到時候我們再要一個孩子。」

    和舒妃那回是個意外,他本無碰她的打算,誰知喝醉了酒,宮人無知又在殿裡點了合歡香,他才一時失控。事後那個宮人自然杖斃了事,但舒妃經那一次便立刻懷上了,再到後來廢棄皇后,楚家的勢力脫離掌控,他改了計劃,覺得需要這個皇長子。

    這孩子再礙茵茵的眼,也不能不留。

    況且他雖然傷慟,但也認為除了他,她還能和誰生孩子?

    茵茵那麼喜歡孩子,肯定不能忍受一生都沒有屬於自己的孩子,說這話也不過是一時之氣。等到他騰出時間,多哄哄她,陪陪她,幾個月她不消氣,消磨三五年也會肯的。

    白薇哪兒管得他許多想法,就算讓她知道,也不過是嗤然一笑。

    深愛你的茵茵早就被你和舒妃折騰得香消玉殞了,別說這些話聽了叫人不舒服,就算是再深情再甜蜜的話,也不過是枉然。

    於事無補。

    他唯恐她聯繫楚家,兀自脫離皇宮,就將她軟禁了起來。

    只是經過上回血洗的教訓,又有皇帝派下來為楚妃調養身子的太醫、嬤嬤,那些宮人倒還不敢怠慢。

    「這藥苦得很,娘娘慢些喝才是,小心嗆了口。」南歌輕聲勸著,復遞上一顆蜜棗兒供主子甜嘴。「對了,剛剛聽小林子說宮裡進了刺客,也不知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連皇宮也敢闖。」

    卻不知為何,白薇雖然說著不生孩子的話,但太醫開出來的藥湯再苦,也一應都喝了,皇帝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放下來,近些時日萎靡的精神一振,做事也愈發有動力了。

    早日把絆腳石都剷除了,他才好沒有顧忌地寵愛茵茵。

    皓腕上懸著的碧綠鐲子輕晃,白薇聽著訊息心裡一動,拿帕子拭了嘴角,推開南歌手裡的蜜棗不吃。

    南歌知曉主子吃了好一番苦,這些性情喜好的變動,皆讓她覺得心酸,並沒有起疑。

    「刺客?」

    「可不是,眼下皇上正命人大肆搜捕呢。」南歌回答完,見主子從腰間荷包裡尋出一枚令牌,撫摸著上面的紋理若有所思。那令牌的樣子從未見過,她便問:「娘娘何時有了這個?」

    「阿延送的。」白薇隨口答她,便擺擺手,像是對她說的消息失去了興趣一般,將令牌扔上妝台,對鏡打理起如瀑傾瀉的長髮來。

    南歌閉住了口,將碗收拾好,先行退了出去。

    鏡中的女子膚白如玉,一對柳眉拂了黛色,那雙襯在下面的眼便蕩起盈盈的水光來。那容貌本不過是清秀,蓋因雙眼靈動,像是會說話一般,就憑添了叫人佇立而望的本事。

    白薇指尖一點紅唇,歪頭笑起。

    可惜,她原先的面容比這要好看許多,只硬生生叫煞氣毀去了半張,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這張臉便也讓她貪看起來。

    「咚」地一聲,恰在她神思間,一顆梅子憑空摔在梳妝台上,濺起了兩三滴梅汁。

    「咚、咚、咚」

    梅子接二連三地落下來,像下了一場梅雨。

    可惜這梅雨不是六七月的梅雨,濺在衣衫上的紅漬叫人著惱,鏡奩前的美人看著看著顰起娟秀的眉。

    「樑上君子」見她一直沒抬眼,終於玩夠收性,也沒了耐性,從房樑上一躍而下。

    「好啊。」他怪異沙啞地嗓音依舊,行雲流水的動作也仿若渾不在意,然而壓抑的憤怒與不滿卻透露了出來,「小黃鸝,原來我的令牌是叫你偷去了。」

    他把木槿編織的籃子丟在她

    面前,裡頭赫然是她上次興致勃勃摘的大個兒楊梅。那時她擔心皇帝詢問楊梅的來處,就把東西擱在樹下。

    讓折返回去找密令的他發現帶了回去。

    這一回說不清什麼緣故,許是知道她在宮中,要詢問她密令的下落(說不定掉落後讓她撿走了)他鬼使神差就把這籃梅子也帶進來了。

    說起來,要不是這框子蠢笨的東西,他也不會被失手發現……

    「你又嚇到我啦。」她像是驚訝地歪著頭,可是慢條斯理用手梳著墨發的模樣絲毫沒有可信度。再看著衣服上的污漬,又覺得很煩,衝他挑著細彎的黛眉說,「我喜歡就拿走了,你管我呢?」

    這純稚又惡劣的口吻,讓看過她和婢女相處的楚歌一愣。

    但這種細節,他向來不怎麼在意。他現在滿心漫眼,在意的都是另一件事——

    「……你什麼時候偷走的?怎麼偷走的?」

    一個女人神不知鬼不覺偷了他的東西,簡直不可思議。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偷了我的令牌還……」

    他終於心頭火起。

    「你的令牌?」白薇趁他不注意,眨眼間就把令牌收回了荷包,她哼了哼,「是你偷了阿延的令牌吧。」

    楚歌沒有在意她的舉動,反而突然冷靜下來,眼眸一瞇,盯著她問。

    「阿延?你和昏君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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