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自雪景中而來 文 / 季子宋
姚東京從婚宴廳趕回辦公室,剛坐下不過兩分鐘,內線電話就打過來,告知她昨天要求精洗高級裘皮大衣的客人已經過來了,正準備驗收大衣。
掛下電話,姚東京便和大堂經理一同趕去洗衣房。
這位要求洗衣的客人其實並不是姚東京酒店裡的住客,而是對面xx大酒店的客人。
昨日這位客人打電話過來,詢問是否能為他洗一件高級水獺皮大衣,說是一連走了好幾家酒店,都推脫說清洗不了,而他所住的xx大酒店則建議他來姚東京這邊一試。
前台接到這樣的電話,自然是不好隨便拒絕或者答應的。但凡是涉入酒店行業,瞭解一些裘皮大衣精洗工藝的人都知道,類似這樣的高級大衣,是非常難洗滌的。
清洗這類高級大衣,正所謂是有風險的、收益不大的,且難度較高的業務,一旦遇上,自然是能推則推。
客人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姚東京正好在場,瞭解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後,她毅然接下這個case,洗衣房的李經理很快也被通知要求好好準備一番。
結束電話後,那位客人很快將要清洗的高級大衣送了過來。
李經理從事這一行數十年,眼光毒得很,遙遙一眼就看出那件大衣的確是高級貨:絨毛細密、色澤和順、皮板柔韌、針跡考究。
裘皮大衣的洗滌工藝十分複雜,而且不同的皮毛有不同的洗滌方法,這為洗衣工作增加了不小的難度。
李經理親自進行質地檢測後,向客人保證洗滌效果,毛、板的質量不會有絲毫影響,但由於襯裡太髒,不可能洗到與衣服面子一樣乾淨的程度,如果要清洗襯裡,毛、板質量會受影響。
客人對此無異議,但對洗滌效果仍不放心,再次詢問李經理是否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為了排除客人的憂慮,姚東京承諾:
第一,萬一洗壞,酒店照價賠償;
第二,如果洗後達不到李經理講過的標準,分不取;
第三,按國際標準,洗滌費用應為所洗物品價值的十分之一,這件裘皮大衣時價是18000元,酒店應收1800元,但考慮到這類衣物昂貴,消費水平還不高,酒店只收取800元洗滌費用。
此時此刻,正是酒店兌現客人承諾的時候。
客人比姚東京和大堂經理更早到達洗衣房,洗衣房的李經理將那件裘皮大衣歸還給客人,客人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對它進行了極為細緻的檢查,終是無可挑剔。
這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姚東京見了自然高興。大堂經理站在一旁也樂呵呵的,他望了姚東京一眼,道:「姚老闆真有魄力,別的酒店不敢接手的業務,您都敢接。」
「信譽來自於優質服務,而優質服務又來自於敬業精神和高超的技術。」姚東京抿唇一笑,「而我們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增加潛在客人的機會。」
大堂經理贊同地點頭,忽地轉移話題:「姚老闆,這緊要的事兒也已經解決了,您要不回去休息休息吧?今天您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啊。」
經理不說還好,這樣一提醒,姚東京才猛然想起,她已經在酒店連續值夜3天了。
回到辦公室,一照鏡子,發現臉色的確有些蒼白。可奇怪的是,她也不困、不乏,腦子清楚得很,精神也挺好。
看來是習慣了高強度的作業,一旦閒下來,身體反倒不適應了。
她正對著鏡子摸臉頰,手機忽然響了,是張慧慧打來的電話,催促她趕緊去大劇院。姚東京這才恍然記起,前幾日張慧慧說拿到幾張歌舞會的票,時間正是定在今晚。她在酒店裡忙昏了頭,竟然把約好的事忘了。
好在這時候趕過去也不遲,張慧慧還在門口等著,遙遙見姚東京走來,笑瞇瞇地朝她揮了揮手。
大劇院內已經暗了燈,暗紅色的厚重帷幕被緩緩拉開,張慧慧和姚東京矮著身溜到座位邊上坐下。
姚東京坐在過道,一偏頭,見張慧慧和她中間隔了一個座位,心裡正奇怪,身後忽地多了一個人,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讓那人進去。
再定睛一看,卻發現這人正是張慧慧的大哥,張維京。
張維京剛坐下,就把手裡的飲料和爆米花遞到姚東京面前,金絲邊的眼鏡暗暗地透著冷光。
他一句話也沒和張慧慧多說,倒是和姚東京噓寒問暖,她再愚鈍,也猜出張慧慧邀請她來歌舞會是為了哪般。
可是這做媒也不是那麼好做的。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先不論是否天時地利,總之這人和,是肯定達不到要求的。
姚東京朝張維京禮貌又疏離地一笑,擺了擺手,指著他手中的爆米花,壓低聲音道:「給張慧慧吃吧,我現在不想吃。」
本想著和張慧慧出來看歌舞,能好好放鬆一下心情的。可半路忽地殺出個程咬金,姚東京心中像是有只爪子藏著似的,撓得她難受。
身旁坐著個別有用心的張維京,姚東京根本無心觀看歌舞。她托著腮,悶悶地盯著舞台看,眼前花花綠綠一片,腦子裡卻空白著,耳邊喧鬧著,心裡就煩悶了。
這歌舞,真是越看越沒勁。
忽地,她的手肘被旁邊的人碰了一下,她條件反射地扭過頭,只見張維京指著她的兜輕聲提醒:「你手機響了。」
大劇院裡充斥著震天響的音樂,還有歌舞演員經過話筒放大無數倍的聲音。姚東京想東想西,兜裡手
手機響了,根本聽不見。倒是張維京,一顆心都放在姚東京身上,才最先聽出手機鈴聲。
姚東京趕忙掏出手機,還沒看清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唰地一下,就變成未接來電了。下一秒,一條短信就飛了進來:又不接電話?看來我又得在寒風中等你了。
署名是段西安。
歌舞無趣,姚東京便耐著性子回復段西安:怎麼說?
段西安很快又發來一條:你家門鈴還沒修好?我按了好久都沒人出來。
姚東京驚訝:你去我家了?
段西安:托人帶了諸暨年糕,特意拎了一袋給你。你居然讓我吃閉門羹。
姚東京看著段西安每句話末尾都帶著的委屈表情,心裡一陣窘迫。於是懷著一絲歉疚解釋:我現在在大劇院。年糕……我心領了。
段西安這回終於不添加表情了,反而氣勢洶洶的:哪兒能心領?要你親自過來領!
又過了幾秒,姚東京剛編輯的短信還沒發出去,段西安的短信就又來了,比上一條更氣勢洶洶:大劇院?看歌舞表演?快結束了沒?我過來接你!
姚東京急忙刪除了剛才編輯的內容,回復了一句「不用」,再稍等許久,段西安也沒回復。想來是真的趕來大劇院接她了。
再抬眼看那鬧騰的表演,又心生幾分乏味,想著要是段西安真來接她也罷,她正好有個理由可以提前離開。
果不其然,過了十幾分鐘,段西安就打來電話,說已經在大劇院門口了。
姚東京和張維京、張慧慧打聲招呼,說要走了,那二人萬分詫異,最後竟然跟著她出來了。
一出劇院,前前後後三個人就被那冷得徹骨的寒風凍得瑟瑟發抖。剛才坐在劇院裡聚集的暖氣,一瞬間就隨風飄散了。
冷是冷了,但眼前的雪景卻美不勝收。
來時還是陰寒的天,這會兒因為飄著大片的雪,倒顯得有幾分明亮。
「竟然下雪了?」張慧慧呼出的白氣縈繞在她小小的臉頰旁,她一瞥眼,見張維京的腦袋上停著一大片雪花,忽地笑開了,「大哥,你頭上!」
張維京立馬伸手,拍了拍頭上的雪花,那雪花一觸手,立時化了。他剛跺了跺腳,踢掉鞋面上的雪,一側頭,看見肩上又落了一片,又去拂肩上的雪。一時之間,竟顯得有一分手忙腳亂。
張慧慧在一旁看得笑了,姚東京也忍俊不禁。就這麼一會兒工夫,那雪似乎又下大了些。
回眸看路上,來往的人大都打著把傘,張慧慧扯了扯姚東京的衣袖,想叫她一起先回劇院躲一會兒,卻發現姚東京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這上面,而是定睛望著劇院對面。
張慧慧也循著姚東京的目光看過去,茫茫人海中,驀然搜尋到一抹遺世**的身影。
高大、挺拔、俊逸。
彷彿一棵行走的樟樹。
張慧慧渾身一震,再也挪不開目光。她沒想到,能在這兒看見段西安。
段西安踏過斑馬線,從擁擠的車流中悠然靠近。他穿著一件純黑的長款呢大衣,敞開著,露出裡頭深灰的羊絨毛衣,一手插兜,在急鳴的車喇叭中走走停停。
他沒撐傘,這麼一路走來,頭上、身上都落停著不少雪花片兒,也不伸手去拂,放任那白花花的冰晶越積越多,自顧自地行走,平添了瀟灑和不羈。
等他終於走到姚東京跟前,綻顏一笑,仿若溫暖的旭日,能將那滯留的雪花融化似的。
姚東京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渾身的雪花,他卻側頭不知看向哪裡:「你在這兒等著。」
說著,他又不疾不徐地走進人潮中。再回來時,手中多了一把巨大的黑傘。
「別站著了,跟我回車裡。你體質差,真怕你吹會兒風就凍著了。」說完這句話,段西安才發現姚東京身後還站著張慧慧和張維京,禮貌地衝他們一笑,道,「我們先走了,再見。」
話音一落,段西安竟真的牽著姚東京走入雪裡。可憐張慧慧張了張唇,一句話都沒說上,只能望著那一對璧人相攜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