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文 / 四十二噸
李少爺這病還真不全是裝的。
頭髮濕漉漉地看她打了會兒遊戲,又順道笑話了林輕三四五句,李洛基從林輕邊上挪到隔壁的沙發,人也越來越沒精神。
任何一個白天裡見過李公子的人,現在看著他這蔫樣兒,估計都要裝一裝下巴。
認識這麼多年,雖然目前面對他時心裡還有四五分警惕,但下意識地知道他是不想把病傳給她。
林輕關了打到一半的遊戲,抻了個懶腰:「困了,晚安。」
走到拐角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卻見他嘴角含笑,長腿搭在茶几上,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
一看就是病糊塗了。
林輕搖搖頭,滾回房。
夜裡起來尿尿,聽到主臥那邊捂著一陣壓抑的咳。
她輕手輕腳走近了點,咳聲越來越清楚,真不知道他的肺還在不在。
林輕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默默挪回房。
在床上翻了幾個來回,最後起來憑記憶給燕寧打了個電話——
林輕把車停在路邊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
燕寧和個絡腮鬍男人站在燈柱子底下,倆人都凍得直搓手。
見林輕出來,燕寧先迎上來,絡腮鬍盯著林輕看了好久,才不確定地:「小林?」
林輕答應一聲,捶了對方一拳:「土哥,幾年不見都留上鬍子了。」末了好哥們地拍拍對方肩膀,「這麼晚還麻煩土哥,不好意思。」
土哥有點害羞地笑笑,從兜裡掏出個煙盒來:「哪的話,這麼多年沒見,出來敘敘舊也是好的。」
林輕接過煙盒,連貨都沒驗就要掏錢,被土哥按住:「自己人,這點玩意就別給了。」
林輕反正沒錢,也不客套。
她抽出一根當麵點了,語氣軟乎乎的:「土哥對我比對明邗哥好啊。」
土哥一愣,看了眼燕寧。
哪行都有個規矩,從土哥手裡買貨的人,大多沒有廣播的意思,是故土哥平時也不和顧客提別的顧客的事兒。
林輕邊吞雲吐霧,邊淡定解釋:「明邗哥是我哥,和我提過土哥幾次,還誇土哥是實在人。」
土哥神色緩和下來,三個人又嘮了一會兒。
分手的時候,土哥有點躊躇,最後還是說了:「小林啊,你有空也勸勸你哥,他拿的貨純度太高,每個月都搞那麼多,要是一個人用,早晚要出人命的。」
林輕撣了撣煙灰,拍著膛保證:「明邗哥比我親哥還親,這事肯定要管的。」
送走土哥,燕寧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回來,卻見林輕已經扔了手裡的草,正蹲在牆邊數磚頭。
燕寧也提了褲子跟著蹲下,小聲說:「姐,上次多虧你,要不我真進去了。」
林輕數完一排,問:「丁巾巾這陣子又折騰你了沒?」
燕寧撓撓腦袋:「也沒,她是大忙人,我想見也見不著啊。」末了有點擔心,「姐,這大半夜的,你這麼急找土哥,就是為了買盒草啊?」
林輕站起來拍了拍褲子,答非所問:「燕寧,我從前吸過毒的事,你都和誰說過?」
燕寧想都沒想:「除了土哥那幾個原來認得你的,我誰也沒說!姐,前幾天陳哥來找我了,你是不出什麼事了?」
林輕拍拍他:「真出事,我就不在這站著了。」
說完晃晃車鑰匙:「我走了,要是丁巾巾有什麼動靜你通知我。」——
李少爺在床上和病魔做鬥爭的時候,他的6.5升ador正在外頭亂跑。
路過一個路邊垃圾箱,林輕放慢了點車速,從兜裡摸出土哥給的煙盒。
放下車窗,手一扔,煙盒砸在垃圾桶沿兒上,滾到了車底下。
她愣了一下,下車撿起煙盒,剛要再扔,又猶豫了。
就那麼扶著車門站了半分鐘,林輕把煙盒又揣回兜裡,回到車裡熄了火。
她覺得自己既然沒扔進去,可能就是個不應該扔的意思。
這條路在商業區,這個點兒也沒什麼人。
林輕鎖了車,在某商場門口的台階上坐下,抽出根大、麻卷點上。
煙氣進了肺,人也輕鬆不少,她慢慢吐出一口氣,向後一靠。
大片大片的雪花鋪下來,遠處的路燈模模糊糊,起伏的公路層層疊疊,頭頂的天空明明暗暗。
林輕身上的外套是李洛基拿來的,高端大氣上檔次,什麼功能都有,就是不御寒。
她緊了緊領口,半躺在台階上,迷迷糊糊中好像回到了許多年前——
她騎在那個小混混身上,正脫了鞋拍對方腦袋,看見來勸她放
放下屠刀的謝明邗。
林輕從小混混身上爬起來,踩上鞋踹了他一腳:「看在明邗哥面上放你一馬,回家找你媽哭去吧。」
那混混也有點骨氣,被揍成那樣都沒嚎兩聲,翻身坐起來吐一口痰:「我要有媽管還用得著來偷你?」
林輕聽完一愣,從錢包裡抽出三張紙幣塞進他手裡:「喂,醫藥費。」
混混也有自尊,混混也有準則,他揮著手裡的鈔票:「你別拿三百塊錢侮辱我!」抽出一張還給林輕,「二百夠了。」
那天她問:「明邗哥,你見過你媽媽嗎?」
謝明邗半跪下給她扣了鞋子:「我從小就在孤兒院。」——
林輕掃了掃睫毛上的雪。
那一天的事已經有點模糊,唯一不那麼模糊的是謝明邗後來的話。
回去的路上,他破例給林輕買了三串羊肉串,看著她吃:「你打架,究竟是因為覺得對方不如你,還是因為覺得你不如對方?」
她砸吧砸吧嘴,好像還能感覺到羊肉的鮮嫩多汁。
手抬起來,又吸了一口,羊肉和孜然的味道更濃了。
「啪」的一聲,手裡一空,煙卷掉進了台階的積雪裡。
林輕掙扎著坐起來,看見對面的人時,揉了揉眼睛,伸手揮了揮:「嘿,小黑。」
她爬了幾步,從雪堆裡撿出滅了的煙卷,哆嗦著摸出打火機。
還沒來得及打火,又是「啪」的一聲,這次打火機和煙卷一起飛。
林輕也不生氣,滾到台階下頭,蹲著摸了半天,才把兩件寶貝挖出來。
她吹著上頭的冰碴,剛站起來,眼前又是一晃。
這次連「啪」都沒有了,他直接連煙帶打火機一起搶過去。
林輕劈手去奪,被他騰出一隻手抓住手腕。
她全盛時期都打不過他,別提現在這個腳踩觔斗雲的狀態。兩人啪啪啪交了幾招,林輕被恥辱地反剪了兩隻胳膊。
她站在雪地裡直打滑,眼珠子直勾勾盯著他手裡的煙卷,怒了:「王小黑,把煙還我!」
他一甩手,把煙卷和打火機一起扔進台階邊上的垃圾箱,垂目:「不是煙。」
林輕口中的霧氣和煙氣幾乎噴到他臉上:「不用注射器的都tm是煙!」說著一腳踢過去,差點又給謝明邗造就一位好隊友。
他鬆開她的手去擋,這個功夫林輕已經登登登跑過去,掀了垃圾桶的蓋子翻起來。
好不容易摸出了打火機,她被那氣味熏得有點缺氧。
才直起腰換了一口氣,腰上一緊,垃圾桶猛地變小了。
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正像個麻袋似的被人扛在肩上,眼前的得雪地上不斷出現他的腳印。
暈,真暈。
這麼暈,她居然還注意到,那一個個腳印排的恁整齊呢?
刀削面似的雪花鋪天蓋地而來,他拉開車門,把她丟進suv後座。
林輕手腳並用爬起來,腦袋「光」地撞上車頂,正好傷上加傷。
她也顧不得疼,劃拉著四肢往外挪,卻被他一隻手按了回去。
和他一起進來的是他脫下的大衣,剛好把她連手帶腳一起裹住。
車裡開了暖風,雪水順著二人的髮梢流下。
滴答,滴答。
林輕混沌的腦子有一瞬間的清醒,她停止撕扯打捏掐,睜大眼睛問:「小黑?你怎麼在這兒?」
他把圍巾摘下來,開門拍了拍上面的雪花,給她圍上,不太好意思:「張超看到,你。」
林輕回憶一下,實在想不出張超是怎麼認出她的,仍然很好奇:「就算張超看著我,你怎麼會這個點找著我?」
說完一驚,到處摸:「不會又放什麼定位器了吧?」
王小黑有些不自在:「沒、沒有……」
林輕本來就迷迷糊糊的,現在更迷糊了:「難道你掐指一算,算出我在這兒抽大煙?」
他搖頭,半晌小聲報告:「我坐在樓梯間,可以聽見……你開門。」
林輕懵了:「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等的?」
他低頭看了看手錶,依舊很小聲:「21點45分。」
林輕覺得自己一定是煙抽多了出現幻覺:「我1點半出的門…….你在那兒坐了快4個小時?!」
他輕輕點了一下頭:「3小時47分鐘。」
林輕瘋了:「你有病啊?!我要是一覺睡到天亮呢?你還一晚上不睡了?」
「沒……想那麼多。」他倒好像也才想出這種可能性,「就是想看看你。」
林輕無語了,現在再多說什麼,都是對他神一般行事風格的侮辱。
一靜下來,身體又冷冷熱熱,剛才抽的勁兒還沒過去,現在只覺得有無數根小棍在戳她,讓她坐立難安。
林輕扯開裹在
她身上的大衣,又鬆了松自己外套的扣子,嚥了七八口口水,有點虛地朝他招手:「小黑啊,過來,過來,過來給我摸摸。」
他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繃緊,連襯衫的扣子邊都被繃出幾絲褶皺,半晌,他握拳別過頭去,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這裡不好……回、回去再……」
林輕又嚥了口口水:「這裡怎麼不好了?」
他咬著下唇,支支吾吾和個要被脅迫的少女似的:「會被……被目擊,且,還沒……沒洗過……」
林輕一把摸到他臉上,樂了:「王小黑,你每天腦子裡都想什麼呢?我就是摸摸你,又不是要強了你,就算我要強了你,你也太配合了吧?還洗一洗?是不是還自備服裝?」
從來都很配合的王小黑瞬間被羞恥感擊潰。
林輕藉著那嗨勁兒又在他臉上揩了幾把油,摸著摸著,臉上的表情垮了下來。
半晌,她收了手,摸出煙盒:「小黑,我今天心裡很不好過,你讓我再抽一根。」末了好似怕他不信,又加了一句,「今天,我發現我是真沒什麼人可指望了。」
她語氣裡已經算是有點祈求的意味:「我就抽一根……不,半根,就半根。熬過今天我就不碰了,行不行?你就當沒看見。」
他側過身子,眼神清澈掠過她本生得妖嬈的五官,從她手裡抽走煙盒。
看見林輕神情黯然,他似是不忍心,手臂撐在她身側的車窗上,抿了抿唇,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吻。
林輕哭笑不得:「小黑,這個沒用,就半根,半根。」
他搖搖頭,又抿了抿唇,頭更低了點,在她眉心吻了吻。
林輕搖頭:「要是美色能幹的過毒品,世上早就沒人……」
話沒說完,鼻樑上又被啄了一口。
「就沒人嗑……」
鼻尖上也是一下。
林輕呼吸有點急促,她伸手去推他胸口:「滾……」
實踐告訴我們,當女士處於被強吻危險中時,千萬不要說「滾」,除非你能用一個非索吻口型把這個音發出來。
林輕說出這個字時,他的高鼻樑剛好貼在她左臉,他略涼的嘴唇正貼上她為了說「滾」而嘟起的唇上。
兩個人都不會動了。
直到……先反應過來的那個乖乖把唇向下壓了壓,貼著那輪廓,又抿了抿。
車外大雪紛飛,車窗被蒙上一層霧氣,朦朦朧朧,好像人的心思——
李大少很多年沒病得這麼鮮艷過。
夜裡再一次咳醒。
他靠著半牆高的床頭坐起來,攏了攏胸前的睡袍,挑起床邊托盤上的玻璃壺,倒了杯水。
喝了一口,忽然覺得四周有些不對。
發著燒的李公子一轉頭……
在昏暗的壁燈燈光裡,坐了一個人。
她坐在床邊直勾勾盯著他,髮梢上的水一滴滴打濕他埃及棉的床單。
那一瞬間,已經燒糊塗的李洛基仍然反應靈敏地鬆開剛扯上的睡袍,露出胸口一大片皮膚。
然後,他喝了口水,朝她招了招手:「去哪野了?頭髮都不擦擦。」
林輕整個人都是虛的,雙眼半天才聚焦,聲音無起伏地問了一句話:「做你女朋友用不用陪上床?」
李公子默然放下水杯,忽然斜唇笑了:「上床?在床上,你比得過充氣的嗎?」停了停,「當然,你有需要,哥哥是樂意讓你舒服舒服的。」
「行,我干。」這句話就好像在她心裡綵排了幾百遍一樣,「你先幫我給謝明邗建一個設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