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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七章 文 / 四十二噸

    崑崙海酒吧的地理位置十分偏僻,偏僻到林輕倒了三次車,中間還讓了個座兒。

    酒吧建在一個小山坡上,從外面看就是一公共廁所。

    偏偏就有人喜歡這種如公廁一般的私密和開放。

    林輕到的時候丁巾巾還沒到,侍者倒是很有眼色,說丁小姐已經定過位了,直接帶著林輕進了一個帶窗的隔間。

    竹簾子放下,林輕大咧咧盤腿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崑崙海後面倆字是酒吧,但其實什麼格調都提供。這隔間裡的桌子面是竹子拼的,倒弄出幾分附庸風來。

    林輕拿出手機給劉宗發了一條短信:「崑崙海b座,十分鐘內到,隔壁的位置是你的。」

    發完短信,自己喝了會兒茶,順手發了條:「小黑,吃飯了嘛?」

    20秒後短信進來:「吃過晚飯。」

    林輕撇了撇嘴,這小子打字速度進步很快嘛,剛要再回一條,又一條跟著進來:「宵夜,沒吃。」

    林輕噗嗤一聲就笑了,手速極快地回復:「一會兒爺請你吃,10塊錢以下隨便點。」

    剛按下發送鍵,簾子被掀開,丁巾巾一身黑,胳膊上搭著一件金色外套,摘了墨鏡在林輕對面坐下。

    林輕從裊裊茶氣中看了她一眼:「我只問一句,這件事李洛基知不知道?」

    丁巾巾手一顫,茶水濺出來幾滴。

    大明星把茶壺放下,單刀直入:「我喜歡哥哥,從14歲那年第一眼見到就喜歡上了。我的第一次給了哥哥,除了他以外,我沒有過、也不想有別的男人。」

    她說完這段話,故意停了停,托腮去看林輕的反應。

    林輕能有什麼反應。

    丁巾巾一時搞不清她心理。

    她和林輕同歲,從前看向李洛基的時候,林輕總是不可避免地出現在她視線裡。

    同齡的女孩子彼此最是敏感,單從林輕看哥哥的眼神,丁巾巾就知道她和自己懷著一樣的心思。

    所以她今天打算來下一劑猛藥,卻沒想到對方連個摔杯子的經典動作都沒有。

    丁巾巾十年演技,調整狀態,繼續悠閒道:「哥哥從前有很多女人,但自從有了我以後,他沒碰過別人。」

    林輕扶了扶額:「你找我秀恩愛?」

    丁巾巾綻放出一個看起來特別真誠的笑:「是。」

    見林輕沒什麼反應,丁巾巾繼續加量:「我們是在他床上做的,做了很久,累到我睡著。」

    林輕不太有興趣:「哦。」

    丁巾巾有點急了,還是盡量保持語速:「好,我不說廢話了。我愛哥哥,愛到可以為他生為他死。你現在出來,讓哥哥很為難。你們之間鬧到這個地步,他又要看在以往情分的份上……」

    「所以,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離開s市。要麼南下北上,要麼出國,我可以給你一筆錢……」

    「光當」一聲,是林輕把茶杯放桌上了:「丁巾巾,我爸從前和我說,長得好看的人都多少有點矯情和幻想症,我還不信。現在我是信了。你小說看多了吧?」

    丁巾巾不怕她說話,就怕她不說話。既然林輕說話了,她也沒什麼好怕的:「林輕,你想一想,你這個時候在s市賴著不走,還有什麼意義?除了害你所剩無幾的幾個朋友。今天是燕寧,明天就可以是姜楚喬。還有那個省長的千金,要不是背景硬,早就被牽扯了。你還不知道吧?你前陣子住院,你那個姓宋的暴發戶朋友,想要背地裡替你交住院費,然後呢?被人打得現在還起不來。」

    林輕一愣:「宋二百?他被人打了?」

    丁巾巾歎一口氣:「倒是個講義氣的,可惜交友不慎。聽說是怕你不要,私下和醫院方面交涉,結果引火上身了。」

    林輕沒想到宋二百那個傻子還跑去來了這麼一出,也不知道打他的是誰。既然是衝著她來的,為什麼不直接對她下手,要去打一個不相干的宋二百?

    她看向從坐下起就不斷嘗試心理戰術的丁巾巾:「你聽說?宋二百的心理活動你聽誰說的?」

    丁巾巾一卡,意識到自己多嘴了,繞過這個話題,直接進行中心思想教育:「林輕,私心裡我想讓你走,我不想看到哥哥為難;理智上,如果我是你,也不會留在一個危機四伏的地方掙扎。」

    「林輕,在s市有多少人看不得你好,你比我清楚。我今天不過是動動手指,你就得老老實實跑過來見我,以後呢?以後你還想被我這麼使喚嗎?就算我不對付你,別人呢?」

    這番話說完,兩人都不說話,各自喝了一杯茶。

    林輕說話的時候,語氣很淡。

    「我在哪呆著,只是因為我樂意。」她彈著手裡的茶杯,「不過說到以後,你應該比我更擔心以後。」

    丁巾巾抬頭:「你什麼意思?」

    林輕看看了眼她放在桌子上的新款手包:「我今天老老實實跑過來見你,是因為我以為燕寧這事兒是李洛基授意的。不過看樣子,還真不是。」她搖了搖頭,「白跑一趟。」

    丁巾巾有點坐不住了:「你要做什麼?你怎麼就知道不是哥哥的意思?」

    「哥哥?」林輕朝她斜了斜嘴角,那個笑和李洛基簡直像了十成十,「不想惹你哥哥不

    高興,我勸你從今以後都別這麼叫了。你和他關係這麼好,難道還不知道?他這個人最容不下不聽話的東西。遠的不說,我就是因為不聽話被送進去,一呆三年。你說下一個是誰?」

    她站起來,從口袋裡摸出張20塊扔在桌上:「不管我和他多少仇多少怨,也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手。我現在根本不會幹什麼,最多看著你自己作死。」思忖一下,「蘭台說到頭來也還是他的,你幹了什麼,你說你的好哥哥會不知道?」

    丁巾巾一瞬間臉色慘白:「你別走,把話說清楚。」

    林輕穿好鞋,從包裡翻出來一沓卡:「我上班的地方發了機票打折券,你留著,說不定很快就用得上。對了,我不知道是誰在給你撐腰,不過這人看來和你仇也不小。」——

    從丁巾巾那出來,林輕看看了看表,才過了半個小時。

    她沒有直接出去,而是緩慢地往洗手間走。

    在洗手間裡磨蹭了一會兒,又轉了回去,把隔壁簾子一掀,打了個招呼:「嗨,劉宗。」

    劉宗身上穿了件運動衫,頭髮還亂糟糟的,顯然來得比較急。他身邊坐了一個穿得很體面的中年婦女。

    這女人林輕也見過幾次。她順道打了個招呼:「伯母好。」

    看見她進來,劉宗下意識地往裡坐了坐,支吾打了個招呼,目光往隔壁飄,極小聲地問:「走了?」

    劉宗的母親倒是沒動,也沒回應林輕。

    林輕十分有主人翁精神地坐下,有點餓,灌了口茶:「劉宗,剛才你也聽到了,有人把你們當槍使。」

    她說完這些,就不再說話,只安靜喝茶。

    對面的劉宗挪了挪左邊屁股,又挪了挪右邊屁股,最後把兩邊屁股都挪了挪,看了看一直正襟危坐的他-媽,小聲道:「林輕,我真沒想讓你死,我只是讓他們嚇唬嚇唬你。」

    林輕放下茶杯,瞇眼看了看他,還是沒說話。

    又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茶。

    半晌,劉宗搓了搓衣服袖子,繞到她身邊:「林輕,你……你這幾年還……還好麼?」

    林輕問得很真誠:「你說呢?」

    劉宗滿身滿臉都寫著尷尬和害怕:「林輕,前幾天的新聞,是你做的嗎?他們都以為是明城製藥干的,但我就覺得是你。」

    林輕老實承認:「是我,宏基收購仁慧實驗室的事也是我。」

    這時候劉夫人終於說話了:「你想要什麼?」

    林輕很爽快:「兩千萬。」

    劉夫人更爽快:「不可能。」

    林輕也不在意,指了指劉宗:「不給錢,就讓我出口氣,讓他進去,蹲三年。」

    劉宗嚇得往後蹭了蹭:「林輕,我當年真……真是沒有辦法……」

    林輕看了看他,學著他的語氣:「我現在……也真是沒有辦法。」

    劉宗今天進來就是被虐的,求助地看向劉夫人:「媽,您說句話啊……」

    劉夫人就這麼一個兒子,雖然不成器了點,也不好隨隨便便送出去給人嚇死了:「宏基收購仁慧已經成定局,就算我給你兩千萬,你還能有挽救的法子?」

    林輕默了片刻,才慢條斯理開口:「伯母,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誰系的扣兒誰解。這辦法是我給李洛基出的,我自然也有辦法讓他收不成。仁慧到時候做的只是分股,一股變兩股,原先20一股,以後10塊一股。」

    劉夫人聽得莫名其妙,但還是抓著最後一線希望問:「兩千萬高了,價錢上降一降,我們還有得談。」

    林輕擺擺手:「其實,要是劉宗願意和我分享分享他的小秘密,不談錢也行。」

    一時間兩個人都看向縮在角落裡的劉宗。

    先說話的是劉夫人:「宗宗,誰找過你?他是不是挑唆你了?」

    既然劉夫人說話了,也就省得林輕說話。

    劉宗又拽了半天袖子,看起來真的是十分為難:「我……說了……他不會放過我的。」

    林輕從包裡摸出來個件夾,正是王信宏留給她的那個。

    她把件往桌上一散,看了看時間,簡單結束了這場對話:「劉宗,上次騙你,是我辦的不地道。但你接連害了我幾次,我也不能忍著。這件事上你不是得罪他,就是得罪我。他是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說我也不會放過你的。給你三天時間,想好了告訴我。」

    說完,她朝劉夫人點了點頭:「伯母,我先走了。」——

    站在酒吧後面的土坡上,林輕看到劉宗母子的車子離開,過了一會兒,面色蒼白的丁巾巾也從酒吧裡出來。

    看起來這場壁腳雙方都聽到了,聽到了就好。

    林輕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她緩慢地,極其緩慢地蹲下身去。

    怎麼可能不在意?

    怎麼可能不去想那一幅幅暗夜裡狂野的畫面?

    怎麼可能不去想那一句句

    「第一次」、「在他床上」?

    怎麼可能不去想那一千多個她不在的日子?

    差點,差點就把一壺茶澆到丁巾巾那張玉女臉上。

    胃裡一抽一抽地疼,扯得整個胸口都跟著痛。

    她對自己說,所有強烈的感情,無外乎兩個根本原因——餓的和撐的。

    一定是因為沒吃飯,對,一定是因為沒吃飯。

    林輕扶著電線桿站起來,又靠著電線桿站了一會兒,最後踹了電線桿一腳。

    那一腳踹出去,電線桿沒哭,她的眼淚卻嘩的一下子下來了。

    她有點慌,心虛地朝周圍看了看,見沒有人,才鬆了口氣。

    這麼一鬆,心裡的悲哀卻好像漲潮一樣,鋪天蓋地而來。

    丁巾巾,好樣的。

    每一句都戳在點上。

    是啊,早就沒有了,她的家,她的哥哥,她的朋友……

    沒人需要她在,倒是有很多人需要她不在。

    她到底想裝聾作啞地在在這個城市賴到幾時?

    林輕拿手背抹了下眼淚,最後卻是抹一下哭一聲,那一聲聲最後結成一個模糊不清的詞:「哥哥……」

    把大包往後背了背,騰出兩隻手來抹,邊抹邊抽著鼻涕,一如很多年前一樣:「哥哥,怎麼辦……」

    哥哥,我該怎麼辦?!

    土坡下有引擎聲。

    林輕順著聲音看過去,只看見一輛黑色寶馬,除了車身一塵不染以外,整個車型和車牌都透露著一句話:請別注意我。

    一看時間,剛好兩個小時。

    林輕拿袖子胡亂蹭了蹭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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