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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文 / 四十二噸

    傍晚的時候dota大神於子背著個破包來給她送了點飯,就又急匆匆走了,聽說是要幫隊友排信宏beta去。

    據說信宏最偏僻的零售點外面都排了兩三百米,有的是帶著棉被去的,有的是帶著乾糧去的,還有的是帶著兄弟去的——一個坑輪流蹲。

    就在十月底各大商場門口出現春運架勢的時候,燕寧打來一個電話。

    「姐,姐!好消息!你在哪呢?今天東城的孫姐給我來電話了,說下週末有個大活動,最近正好缺人手。她說上次沒問明白,讓你明天下午4點再去面試。」

    林輕動了動纏著繃帶的手腕,乾脆得像薯片:「好。」

    燕寧聽她答得這麼配合,總有種她要笑著端起核武器的預感,不禁商量著囑咐:「姐,那個……孫姐脾氣有點不好,你別和她一般見識。明天她要是說什麼讓你不高興的話,你就當她放屁好了。姐……」

    林輕把電話換了個手:「我知道。」

    回答得這麼和藹可親,倒叫燕寧有點不好意思:「姐,等我以後賺錢了,咱自己幹,不受這窩囊氣。」

    林輕倒不太在意,夾著電話耍硬幣:「燕寧,你也是進過宮的人,知道這不算什麼。」

    燕寧一時語塞,半晌吭哧吭哧憋出來一句:「姐,你在裡頭受苦了。」

    林輕一愣,隨後語氣複雜地回了一句:「身上的苦,哪及我心中萬分之一痛。」

    燕寧動容:「姐……」

    林輕:「行了,陪你對個台詞兒還沒完了,哪兒學的磨磨唧唧的娘娘腔?」

    燕寧也覺得林輕不像是能掏小手絹抹眼淚的人:「姐,那明天四點,我在東城門口的車站等你啊。」

    林輕:「像你這樣的能找個工作不容易,再請假估計又要回去幹老本行。我明天自己去就行了,等你下班再見吧。」

    林輕放下電話,壓了壓左胸,倒抽一口涼氣,抽到一半又讓她生生壓下去了——

    第二天林輕起了個早,於子約莫不是排隊買手機而是排隊打飛機去了,這一晚上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摸出鏡子照了照,林輕歎了口氣。

    張超跟著值班護士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正在徒手撕臉的林輕兄弟。

    換藥的護士明顯受過專業訓練,見到這一幕仍然十分淡定,淡定地從上衣口袋裡摸出個小葫蘆、倒了顆速效救心丸吃下去,才一嗓子喊出來:「快攔住她啊!!!臉不要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張超還沒反應過來,面前人影一閃,就聽「卡」、「卡」兩聲,林輕自毀容貌的兩隻手掉在了病床上。

    這一下來得太快,等護士看清床邊站著的人,又不敢說什麼,只能捂著不太好的心臟耐心解釋:「我……我說攔住她……但……也不用卸胳膊不是……您先把……把這胳膊裝上……多卸幾次以後要殘廢的……」

    眼睛和淚痣一起疑惑地歪了歪,他轉身又「卡」、「卡」兩下把林輕這兩隻後配的胳膊裝上了。

    護士快步走過去查看林輕的臉,直念叨:「女孩子這麼不知道愛護臉,上了藥一個星期不能拆的,你要是臉上留了疤,走出去說是咱們萊茵治的,以後誰還敢上咱醫院看病?」

    林輕活動活動手腕,擋開來換藥的護士的手:「不用忙了,我這就出院。」

    護士一愣,看著她青黃相間的臉和木乃伊似的胸腹:「作為一名醫務工作者,我不允許你這樣出院。」

    林輕:「行,反正我沒錢交住院費了。」

    護士:「出門左轉下樓辦出院手續。」——

    林輕扛著大包走出醫院的時候,張超等人正在醫院門口列隊恭候。

    張大哥今天穿了件繡花的小馬甲,顯得十分嫵媚且猥瑣,就好像一隻被荷葉包裹的叫花雞。

    他上前一步,挺關心似的盯著林輕的臉瞅了半天,問道:「英雄,這才養了兩天,又要上哪拯救世界去?」

    林輕繞過他,邊走邊說:「沒錢了,找工作去。」

    張超邁著小碎步追上,湊到她耳邊小聲急問:「林小姐啊,林兄弟啊,你怎麼就這麼走了?!那咱們的協議怎麼算啊?你找個什麼工作能比我這兒待遇好?」說完瞥了眼病號服外披著黑風衣亦步亦趨的自閉症患者,扼腕歎息,「你瞧瞧,你看看,你就和磁鐵似的!多好的機會啊!要哥說,你再使使勁兒,說不定就拿下了。」

    林輕一根手指撥開他,看了一眼:「吸引他的不是我,是我兜裡的4200塊。你放心,能賺錢的事兒我都不會放過的。」說完把肩上的包拿下來,遞給保持他們身後三步距離的那個,「黑子,不是我不講信用,但你一大早就來卸我胳膊,實在是一點面子沒給我不是?所以這錢的事還得拖一拖。我現在要去買點東西,但我身上錢太多,有點分不出哪些是從你那拿的了。當然了,如果我剛好掏出你的錢,還剛好被你看見了,也沒有不給你的道理不是?」

    他肩頭的黑風衣隨風抖了抖,黑風衣的主人默默接過林輕的包拎在手裡,跟著林輕往車站走了。

    他們走出好幾十步,張超才一拍大腿,對

    對身邊目瞪口呆的小夥伴們吆喝:「都愣著幹什麼?!趕緊叫兄弟們跟上!」罷了自己也搖頭,「怎麼就沒發現那位是個受虐的體質呢,要是早發現了……咱兄弟至於活得這麼憋屈嗎?」——

    林輕不是沒逛過街,但從前逛街都是在各專櫃走一圈。那時候店員見了她和螞蟻見了糖尿病患者的尿似的,端茶倒水介紹新款,完全是vip前面還要加幾個v的待遇。

    而現在……林輕在sephora裡頭站了半天,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破棉襖和鏡子裡青一塊紫一塊的臉,有點理解店員不冷不熱的眼神。

    她轉頭看了看拎著包在一群女人中間的那只鶴,壓著聲音:「表哥,快把你身上burberry脫下來,都把hy這一季的英國病人風襯得不值錢了。」說完就去扒「表哥」身上點綴蜥蜴皮的風衣。

    風衣剛扒下來,就有店員熱情地迎了上來,瞟著自閉症身上灰底兒白條兒的「英國病人風」,帶著敬畏地打量林輕身上的破棉襖,摸著她的袖子道:「看美女這身也是大牌吧?雜誌上還沒見過,不知道是什麼牌子啊?」

    林輕淡定彈了彈噴膠棉的袖子,低調應對:「沒什麼,上一季的老樣子。」說完漫不經心掃了眼dior和smashbox的架子,「最近滑雪啊差點摔毀容了,有什麼妝給我遮一遮。」

    店員忙不迭點頭:「您這邊坐!」——

    林輕從店裡走出來的時候,等在外頭的張超揉了揉小眼睛,直推邊上的小鬍子:「快幫我看看,這出來的和剛進去的是一個人嗎?怎麼能變化這麼大?小胡啊,快去把家裡猴子牽出來,拾掇拾掇說不定也能整出個人樣兒來。」

    正說著,從猴子拾掇出來的林輕一伸手,自活動包架手裡接過包,問張超:「有筆嗎?」

    張超轉頭看向小鬍子,學著林輕的語氣:「有筆嗎?」

    小鬍子忙摸出支圓珠筆遞過去,林輕把包往後一背,咬開筆蓋,強搶良家婦女一樣扯過病人正迅速遠離的手腕,在他掌心寫下一串數字。

    寫完以後,她把筆扔回給小鬍子,拎起東西對五指痙攣的良家婦女打了個口哨:「我先走了,有事打我電話,實在衝破不了心理防線就給我發短信。」

    望著林輕瀟灑遠去後衝進擠車大軍的背影,張超摸著小鬍子的手感歎:「聽過一句話沒?一物降一物,滷水點豆腐。」

    小鬍子哭喪著臉:「大哥,先別點豆腐了,少爺又自己走了!」——

    林輕被7路公車吐出來的時候正好是下午3點50分,她背著包在外頭蹲了一會兒,才踩著點邁進東城。

    領班孫茜仍站在吧檯後面擦杯子,店裡正在休息的四五個服務生看見林輕進來,好奇地抬頭看了看猴子。

    不得不說sephora店員的化妝技術還是不錯的,就算林輕頂著原本半毀容的臉進來,給孫茜帶來的衝擊也沒有現在大。

    孫領班仔細看了好幾眼林輕的破棉襖,才認出她來:「喲,幾天不見都快認不出了,這還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啊。」

    林輕把包放下:「彼此彼此。」

    孫茜不滿地瞟了眼看熱鬧的員工,對著林輕勾了勾手指:「你走近點。」

    林輕走近了點。

    孫領班敲了敲吧檯:「說吧,給我三個僱傭你的理由。」

    林輕感到目光刷刷刷戳在自己身上,餘光瞥見一個本來在擦桌子的服務生抹布抹到了窗台上。

    林輕袖子裡的指甲掐了掐自己,十秒鐘後她說:「我機靈、聽話、有化。」

    孫茜在最後「有化」三個字兒的出來的時候笑場了:「有化?」說完指著那幾個服務生,「喂,小吳,我記得前台裡面你學歷最低,和她說說你哪畢業的?」

    抹窗台的小吳:「藍翔技校挖掘機專業。」

    孫茜挑了挑眉看向林輕。

    林輕抬頭,看向孫茜手邊一瓶酒,手指摸在酒印上:「拿破侖vsop系列編碼2208200000,這瓶的編碼是x.o的。」

    說完又握了握邊上的x.o瓶子:「llx.o瓶頸環應該有粘手感,這瓶太光滑了。」

    手指一翻,移到邊上的陶瓷瓶子:「皇家禮炮的商標是hers,只有仿製品才會把v印成y。」

    林輕說完這些,退後一步,不再說話。

    孫茜臉上一陣白,半晌沒好氣地揮揮手:「把這幾瓶先收下去。」說罷也不管林輕,轉身進了後廚。

    廚房裡,孫領班一改剛才的邪魅狂狷,對站在門後的女人點頭哈腰:「老闆娘,看著了麼?是您要找的人嗎?」

    穿著豹紋的女人透過門縫火辣辣地看向老實站在外面的林輕,點頭道:「不說話我還真沒認出來,可一說話就漏了底兒。林輕啊林輕,那副裝逼樣兒你是一百年都改不了了。」

    孫茜忙附和:「老闆娘,要不要小孫替您教訓教訓她?也讓她知道知道天多高地多厚?」

    老闆娘沒領情:「你?你還差得遠。先把她招進來,好好供著,下週末寰宇的江安安在東城開party,到時候給她排當天的班。」

    nbsp;她手上的水晶指甲一晃一晃:「林輕,到時候不需要我馮淼出手,你的老熟人們可不會讓你全胳膊全腿兒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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